［现代诗经］李之平的诗（９首）
作者：李之平
《诗歌月刊》 2007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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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什河岸
冬天一过，我们告别哈什河
远远地看到河边的冰凌，上面闪着天际的光
大地的静默隐藏了河水
也许在酝酿风暴，准备向春天进发
风追着河岸，怒吼的狮子追着我
正如那年秋天，我与一个人在河床边骑车
灌木丛黑压压地向前涌
右边是旱田。无边的金色，叫我们难以言语
第二种现实
你背叛了你的誓言
就像所有人曾经的那样
而沉默
使用另外一种话语
那里有你的呼吸，你的气味，你的眼神
这是第二种现实
跟你的步伐和讲过的话都不相同
它的印记在石头上
而看不见的风把石头吹进大海深处
安慰它，抚摩它
他的每一句话都用来当作参照：
闭上眼，深呼吸。想着你的脚踝
让它放松；想着你的小腿想着你的膝盖
想着你的髋骨你的内脏你的胸部让它们放松
你的后脑勺你的脑颅你眼睛你的眉毛你的颧骨
让它们放松。你一直在用它们
是该犒劳他们慰安它们的时候了
你爱天爱地爱父母爱你的爱人和小孩
惟独没有爱过自己
你，听明白了吗？这是我对你的一生所做的呈堂供证
你的灵魂在你心灵的法庭上
做出笔录。它们会记住我们曾经活在人世。
在一起
一切太平常了
我们不接吻少做爱
大多数时候拌嘴争吵
连喊你吃饭都是大呼小叫
我喜欢调侃你讨厌的那位歌星
看到你使小性
我讥笑：别心脏病又犯了。
一说散步，你就拿给我读书的名义哄我
我习惯了你的嬉皮笑脸
你的麻木不仁
大半个床被你身上的肥肉占据
我们拥有无边无际的时间
一片大漠里只有我俩。
我们在一起
默默吃饭，黑暗中呆坐
地面和天空反射彼此的影像
面对
这是不能翻案的
骄傲的人屈伏在国徽的光芒下
法官的公平木一再响起
”我是无罪的，我只是犯了错误“
见到母亲，他哭了
他没有想到半年的挣扎即刻崩溃
“放我自由。我只是简单地
行使了正义。”
他的话越来越小
正义被万千的悲愤淹没
作为他的一个亲人
我只能使用耳朵和情感
兔子
我对着
一团白色的棉花
端详了很久
于是它为我长出了耳朵
长出了眼睛
它的眼睛真温柔
就像你很难想象的
没有办法的温柔
还有它的嘴唇
它的嘴不用动手术
甚至让我看见它的样子
忽然觉得
我的上唇显得很冷酷
我一直没写下这个见闻
那是去年冬天
我看到它在笼子里
可等买完了一棵白菜
再回来的时候
只看见
一张暖暖的皮
被风吹出一个
小小的
瞬间的漩涡
爱
它被发出来
一个单音，来自对面
历经心、肺和喉
来到你面前
跟在后面的是
血液，软组织，毛发
以及笨拙
难以命名的气味
和梦的残余物
在命名前
命名前我是软的
害羞，怕见阳光
站在混沌中，我的手等待发芽
长出属于我的手指，辨认每一个亲爱的兄妹
我的五官藏在头发里，需要给予勇气
我的声音四处漏风，没有注明年龄
我这样一个没有特征的物体
等待有人叫出来，在天地间给予身份、性别和地位
以及爱情和坚韧，谦逊和独立。我等着
让一束电光击中我。在天亮之前
不要把我变成花朵
我不需要抽象的命名
我的朋友们
是的，我的朋友很少
被岁月淘洗，留下来的
都成为我的亲人
无法将它丢弃——
窗棂上隐约露出光斑，一团红色的花
像饥饿的孩子
已经习惯了望对方取暖
我们隔着黄沙和旷野
隔着容颜和呼吸
最绝望的时刻，我想到她或他
给他们发信息，打电话哭诉
我没有说给我力量吧
我的朋友们是一片温暖的棉田
那是我施行暴虐的地方
是我滥情所在
他们消失，留下稻草人
一望无际的旷野，我们顶着
热风和暴雨，在我们不知道的空间
混杂的气味和视线占据地平线
击退四面袭来的机枪和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