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版图］周鸣的诗（２首）
作者：周 鸣
《诗歌月刊》 2007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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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父亲。你在另一个世界喊我
隔着一层枯萎的草。我看到的是草叶
你摸到的是长长的草根
父亲。你的下巴已没有黑黑的胡子
我的胡子已长到你的头顶
越来越多的新闻你听不到了
因为你不知道地上发生的事情
但你的哮喘病已传给了我，不停地咳
父亲。母亲的关节炎严重了
拄着你生前拄过的拐杖
和你一样，常常感到隐隐地疼
父亲。如果你没有老去
再过十五年，我就和你同龄
但我还没有患上你当年的绝症
等到有一天，我向你报到的时候
说不定会比你更像一个老人
隆冬就要来了。父亲，你要戴上墨镜
因为你独眼，不要让地下的风寒
伤了你那只落日般的眼睛
一个老男人还活着
一个老男人还活着
我父亲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
我母亲老了，他比我母亲更老
小时候，我曾经痛恨他
恨不得用一把弹弓把他弹死
因为他年轻时
故意打伤了人
被关进谁都不想进的班房
留下我母亲和我三岁的姐姐
由于生活极度困难
我母亲终于和他离婚了
嫁给我三十三岁还未娶亲的父亲
听说这个老男人出狱后
曾经跋山涉水，恳求我母亲回去
母亲挺着大肚子，委婉拒绝了他
听说当时，由于两个男人的争吵
母亲的眼泪淋湿了衣襟
时间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他们仨，老的老，死的死
当我重新看见这个形象尚可
曾做过我母亲十年老公的老男人
我仍然从心底里不能原谅他
可是面对他落寞的眼神
我深知自己这辈子
再也不能
把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当成战场上的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