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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随笔]谁又在为诗念咒
作者:李 霞

《诗歌月刊》 2006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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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脱离现实,似乎又成了热门话题。小说与诗歌都受到了指责。与以往类似的指责不同的是,这次指责来源于文学内部,属自责。
        2006年6月,在长沙举办的“麓山诗会·第三代后新锐诗人专题研讨会”上,谭克修、沈浩波等对当前流行的在书房里作诗的“小文人诗歌”进行了激烈批评,并由此提出了一个要关注底层苦难的、直面现实的“新批判现实主义诗歌”的口号。有关文章在网上发出后引起了争论,羊城晚报还就此进行了讨论。
        回首历史,每次文学论争,几乎都和文学与现实生活的关系脱不了关系。在21世纪又弹此调,不管其初衷是不是哗众取宠,可笑与可悲又重生了。
        “脱说者”,总是强奸现实。把可见现实代替可想现实即心理现实,把底层或工农现实代替一切现实,用体力劳动现实代替一切现实。其实现实无处不在,现实有许多种,你说的现实只是现实的一种,不能把自己认为的现实强加于别人。谁能不在现实中呢。“投身到现实生活里边来”,只是投身到另一种现实生活里边来。艾兹病人、打工者是现实,书房写作者、航天员也是现实。显然,现实几乎与物质一样,是一个无所不在无所不包的抽象概念。直面现实,与直面一切有何区别?
        如果是基于目前中国贫富差距仍在拉大贫困阶层相对不断扩大的现实,把“直面现实”换为“直面民生”,也许还真能使人感到诗人在良心发现呢。可是道德关怀与诗歌创作毕竟不是一回事。
        关注现实,自己就成了正人君子,自己就成了救世主,甚至就成了人民、时代、社会、良知的代表或代言人。这只是意识形态给诗人留下的幻影。且不说有些诗人一不小心就拿出了文革情结。一元思维或二元思维只会害了诗歌和诗人。诗人作为社会多余人的角色,暂时是无法改变的,不能自知自明,只会自己给自己过去。
        直面现实,在多媒体时代,文学作品没法于新闻报道相比,文字没法与摄像机相比。诗想代替新闻、小说、纪录片甚至政治,只是妄想,诗歌的价值仍在于诗性。越位或错位的结果,只能把诗带向非诗,只能是被罚出场。
        写实或写意,言志或缘情,是写什么也是怎么写,本身并无高低贵贱优劣对错之分。诗是不是杰作,诗是深刻还是肤浅,与诗是不是“小文人诗歌”,与诗是不是“新批判现实主义诗歌”没有必然的联系。
        “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坐在书房里写诗”的“小文人诗歌”,现今会有吗?如果真有这样的诗人则是汉诗的大幸,谁不知道现在写诗连吃饭都保证不了?!笔者所在的河南省是全国人口第一大省,几十个专业作家中写诗的只有两人,作为朋友我知道他们用在写诗上的精力最多不过50%,还是因为写诗无法养家糊口。奇怪的是,有几个成天忙于经商的诗人,偶尔写几首竟是情呀花呀什么的,很有“小文人诗歌”味,与他们的现实生活相去甚远。
        其实,经常上网者都知道,现在论坛上一些批判现实的诗作,如垃圾派的一些作品,还有一些打工诗歌,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是前所未有的,只是纸媒见不到它们。
        “我”“写诗”,就是词与物在发生关系,古今中外莫不如此。词与物的纠缠,是艺术的永恒公式。诗人只能活在词与物的纠缠中。我与物的关系,最终表现为词与物的关系。可把物表现为时代、现实,但时代、现实不能代替物。
        写诗的,还是回到诗歌吧。既使“功夫在诗外”,也是为了更好地回到诗歌。非非之后,主张废话写作的杨黎,2006年7月3日在他的博客上发了一篇《回到诗歌》的随笔,最后一段话说明了为什么要回到诗歌:“生而为人就得做人事,只是诗不是人,至少它不是人的事情。人的事情有很多,好事情是修身齐家平天下,而坏事情是吃喝嫖赌混日子。谁都在面对,谁也不可能逃避。一定要诗歌单独去面对,那是难诗歌之难,算脱了裤子放屁。当然,更可气的还在后面,指责诗歌不去面对现实、不去面对时代,其实就是在玩诗歌这把票:他关心的不是诗歌,而是现实、时代以及社会主义的荣耻观。”
        朵渔在《论诗歌作为一种自我修正之道,或:对常识的坚守总是很难的》(见扬子鳄论坛2006年7月6日)中说:关于“诗歌与时代”的廉价论说仍然在继续,这种论调似乎具有先天的优势和道德优越感,如对底层、草根、打工阶层的关注,对所谓“小文人诗歌”的道德训诫等等,但无论其如何变换花样,都只是呈现了当代汉语诗人贫乏、幼稚的一面,不能持守,永远一惊一乍,被那个叫做“时代”的庞然大物追得屁滚尿流。试想,对一个假象的敌人进行道德审判,到底是“敌人”的疯狂还是批判者的无知?
        难怪,沈浩波看了杨黎、朵渔的文章后,在《跟我的朋友朵渔、杨黎谈诗歌与时代以及文人》(见诗江湖论坛2006年7月7日)中说:“……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愤怒,甚至使我有些害怕。”
        朦胧诗初期,刚刚不被批判的大诗人臧克家、艾青等,就用了类似脱离时代现实之类的话,对青年诗人大加责难。
        对诗人,如果非要说直面,永恒的直面只能是诗意与创造。没有这个前提,任何直面不是欺世盗名,就是自欺其人。
        把时代和现实作为诗歌甚至文学咒语的时代该结束了,让诗歌回到诗歌,让诗人回到诗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