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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版图]五松山麓的炼金术士
作者:笛 子

《诗歌月刊》 2006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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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歌是人类文明最神圣最宝贵的语词闪现,长久住居一地的诗人,或多或少投影着当地的文明背景,在观照和透视铜陵诗人时,我们不能不对铜陵的文明脉络文化底蕴有所了解:铜陵座落在扬子江南岸,素有中国古铜都之称,是一座年轻的移民城市,迄今为止,可能还是全国人9最少、面积最小的省辖市。毋须讳言,铜陵作为安徽的一座城市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铜陵的五松山,理应与敬亭山比肩的诗山,而今又有多少人晓得呢?事实上,沧海桑田,这座承载了李白、苏东坡、王安石、梅尧臣、葛洪、汤显祖等由唐至清摩肩接踵而至的骚人墨客的五松山,早已香消玉殒。“荒冢一堆草没了”,奇怪的是“形灭种不灭”,现今时常徘徊一批“幽灵”,他们浸润着吴风楚韵,坐拥着青铜文脉,惊奇着万里长江至此忽然由西而东的掉头北去,慨叹着生生不息的海潮至此折身返回,默想着黄山余脉落脚于此,忆念着地藏菩萨金身觉由此登岸……每一座山都是宝山,每一颗石头都是金疙瘩,差不多每一位老媪都是李白“三谢不能餐”的漂母,于是,无松我为松,无峰我为峰,五松山麓渐渐聚集了一批现代的“炼金术士”。出于童心未泯?出于朴素的感恩?出于凿山取宝的先民遗风?出于诗性神迹的幻梦?出于江流海潮的呼唤?出于江南山明水秀的灵性?出于美感愉悦的心灵?出于……总之,种过地的吴笛,砌过墙的王桂,挖过铜的周宗雄,端座高等学府的崔国发,爬在文联期刊上的王钢洪,语文课堂上熠熠燃烧的陈丽娟,新闻文化圈中呼风唤雨的李云以及日渐富翁的邵邦智,西装革履也罢,衣冠不整也罢,男也罢,女也罢,在我看来,不过古代的“炼金术士”在今日的投胎转世,有点巫气,有点神秘,有点半仙,有点傻B,只不过当下他们极为虔诚地提炼的是语言之金,情感之金,智慧之金,灵魂之金。
       李云——这个名似女生貌似女性的酷哥,诗友们击节赞叹的“小李飞刀”,尖锐、深邃、准确、悲情。从煤矿坑道走进报社大楼,转而法官、新闻官,直到掌控一家市级声音媒体。他一直把诗当作朋友和老师,用诗启迪自己,总把写诗当成人生最神圣的事来做,他认为“诗歌就是把心灵最深处的秘密用分行的文字呈现给所有人,这个秘密就是你对世界最本质的、最敏锐的、最沉重的思考。写诗的人应该是敏感且固执的人,是纯粹且复杂的人,是生活中最普通且最高贵的人,是悲天悯人且愤世嫉俗的人,是最痛苦且最快乐的人。这些年来,他挥洒着自己的青春与才华,在小说、散文、诗歌诸多文字领域中,频频出击,飞刀闪闪,在全国五十多种报刊发诗文二百余篇。这次他的新作组诗《江湖》呈现出隔山打牛的力道,痛快淋漓地揭示出世道人心的险恶,思维立体,想象诡谲,语词锋利得有点穴的功夫,整组诗在虚拟性与真实性中美妙地摆动,突破了传统抒情诗单纯的抒情性与单薄的思想力,让意义在象征性里发散、重生,在此事象与彼事象中跳荡,乃至直指人心,见血封喉,但整组诗的基调弥漫着无法消解的悲情:“我是这江湖最无用的刀客/我的最好武器/就是自己很硬的骨头/我的功夫/就是杀身成仁
       陈丽娟——清丽、娟秀,江南小城土生土长,看起来还有点小女生模样。铜陵诗人差不多全在2005年才认识这个“异类”。因为经过市场经济的淘洗,铜陵的女诗人恐怕屈指可数了,而仅仅不到两年,这个刚刚才加入市作家协会不久的“陌生人”竟在《绿风》、《诗歌月刊》、《散文诗》、《诗林》、《芒种》、《安徽文学》等数十家诗歌与文学期刊报纸上发诗近百首,这给铜陵一度沉闷的诗坛男男女女诗人不啻一付春药。在陈丽娟的诗歌作品研讨会上,她莺歌燕语般地阐释了自己对诗的感悟:“真正的好诗,是从心灵绿叶中诞生的,放逐于蓝天碧空,飘洒在森林之海,从一个世界涌向另一个世界,从一颗心注入另一颗心,让女人的眼泪流往男人的怀抱。诗,是真正爱过,正爱着的女人(或男人),心灵泪流的声音。我的诗中,没有繁复的修辞,更没有过于考究的诗歌文本,只有透明的女人的爱和情,只有具有一定意义上的深度的人性。”
       陈丽娟的诗绝大多数篇什都是在诉说着爱情,古往今来爱情诗又岂止汗牛充栋,要把爱情诗写得让令人喜欢,绝对是一种冒险抑或真的是心灵汩汩涌出的纯情,在远远多于两难的选择中,陈丽娟以温婉的语调,真诚的情愫,古典的江南宋词元曲的惟美意象,丝竹般的旋律,水墨画的细节,独自歌唱、叹息乃至哭泣,爱情在陈丽娟的笔下,无须撕心裂肺,也不神仙伴侣,更不玄幻深奥,那是人间当下小儿女的思念与怨忧,每一首爱情诗都让陈丽娟刺绣成飘荡泪珠的手帕,或是打磨为闪烁的珍珠项链,若不信,请细品“那一方挂着青铜月的村庄/那一片洒落白月光的陌巷/还有你孤独的伞下/那一方小小的晴空/是谁说愿意用整个冬天/去等待那暖阳般的笑颜/是谁说愿意用整个冬天/去守候为一人而唱的/千年恋歌……”
       崔国发——铜陵乃至安徽,哦,不!恐是中国诗坛的一个奇妙胜景。他的诗,写得越来越好,发的越来越多,官也做的越来越大,且上上下下对这个望江雷池乡村越出来的孩子更是越来越看好。近些年来,中国大陆乃至海外华人重量级的诗歌报刊差不多都已让他攻占,每年都以百余篇首的诗文强劲推进。他认为:“诗歌是人类精神至高无上的典礼,是激荡灵魂的生活杰作,是穿上了词句的美和美的词句的一头怪兽。”他直白地说,对于诗歌的深情,“此生今世,我无法舍弃”。崔国发的诗值得研究的应是多方面的,仅此次他贡献的组诗《家在东阁》,我以为在超拔“学院派”和“经院派”方面,他又有了新的视角新的探索,多年的学校生活,一方面让崔国发的生活经历简单,另一方面又让他的生活触角依然保持鲜嫩敏感,加之经年累月的知识采掘,让其视野广阔,内心生活异常丰富,尤为令人欣喜的是盘旋这些素质之上的,乃是崔国发天生的赤子情怀,洁白诗魂。《陶寓滩落日》美得令人流泪,在极为简洁的素描背后,涌动着斑斓的色彩。对故乡、地理、风俗、人文、亲情的热爱那么清纯地流淌出来,莫扎特小夜曲似的氤氲心灵景象。整组诗散发着记忆淡蓝的烟火,洁净、隐逸。平静客观的叙事反而史诗般的延伸了抒情的空间,让人分外冷静地感觉到诗人爱的深沉、成熟。
       吴笛——一个恋诗恋得遭受“灭顶之灾”的人,30年了痴心不改恐怕无药可救死不改悔了。写得少发得也少,特别是近些年几乎是不投诗稿。他“企望自己的诗是生活的切片心灵的化石,企望自己能自由的呼吸独立的思考。主张诗稍有文化稍通世事的能懂,但求浅者得其浅,深者得其深”。“对诗百般尖刻,对诗人万般容忍”。2004年,安徽作家文集出了十本书,他一下挤进了两本,两本书中竟不录发在《星星》、《飞天》等报刊上的诗作。其诗集《吹
       箫人》可谓空谷足音,让众多诗友感喟:草野有灵狐,山间有仙草。这次捧出的诗作竟有两首是十年前的旧作(未发表)。他的诗多追索传统的精髓,力求大气,厚重,情感的力度和思想的深度一直是他乐于难度的攀登,其诗句特别追幕譬句格言。如在《吹箫人》中,他要拿自己的那还没有弯曲的一根脊柱当箫,“七颗音符是我的七个女儿/七个仙女啊/请把我的亲吻传遍神州”。
       王桂——“原来世上最脏污的地方/长出来的草最好最干净最有生命力”。当了解王桂的人读到他这样的诗句时,便会自然地想到那个干了二十余年瓦工,现在仍挣扎在建筑工地的青年王桂,王桂美好的诗篇全是艰难生活的梦呓与叹息,他干净美好忒具生命力的诗绝对构成了他当下生活的反讽。读王桂的诗,不了解他的人完全把他当作一个极为洋气板具才华的大学生。在王桂发表的几百首诗篇中,人们几乎看不见满身泥迹的王桂一点“泥违”,他认为:“写诗仅探求一下自己的语言在那里,自己的‘声音’在那里,在诗歌命名系统的退却与防御中写诗,在诗歌语系的‘破坏’与隐匿里写诗。不为‘意义’写诗,回到‘语言’,回到自己。”王桂的诗具有梦境的不可重复性与神秘性与美妙感,其语词的张力、穿透力令人大喘气,诗句的内在节奏感和旋律感犹如山间瀑布。他还是个创造各样形式的高手,如同诗歌模特的服装设计师,让缪斯女神着各样服饰之后,仍玉体透明,形神毕俏,诚如他言,他的诗多数“意义”模糊而美感清晰。
       周宗雄——采铜工与诗人气质如此的貌离神合。整整12年的井下工作让周宗雄对矿山、矿工有着无法割舍的情感,在他已出版的两本诗集《咸味的风》、《青铜之歌》及两本散文诗集《醒着的歌》、《无主题变奏》里,几乎全洋溢着诗人对矿山、矿工的深情厚谊。铜陵诗友们公认,写青铜,写矿工及矿山生活,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当首推周宗雄老哥!做人厚道与做诗灵动并行,不悖地贯穿着他的日常生活。他认为“诗是生活的沃土里培育的金果,诗是心之泉的自然流露,诗是空谷里响起的奇妙动听的音乐。”这次给《诗歌月刊》的组诗,是周宗雄诗歌体裁的开拓,技艺上也当属“衰年变法”。我很推崇的是周宗雄的这种不断进取,不断提升自我的精神,记得大画家毕加索(西班牙)说过艺术永恒不变的规律就是永远在变。对城市日常生活情感的白描使得往日较为飘浮的浪漫抒情渐渐老去,鲜活的现实景象通过巧妙的切换组接,彰显了事物潜藏的诗意,其不乏诙谐调侃的语调滋生了诗情哲理。我读《天堂隔壁酒吧》时,感觉格外舒心微妙。
       王钢洪——说他放下笔已十多年了,确实让我倏然一惊。记得十多年前我在地方报上确实就写过他的“诗评”,只不过让人惊讶的是他真的是迎来了他的“第二春”。近年来竟进入创作的“井喷期”。其诗歌新作纷纷亮相多家重点诗歌报刊。他是个不曾夸夸其谈的人,谈到对诗的认识竟吝啬到只吐出两个字:无极!他的诗确实飘逸灵动,渐入“无极”佳境。他的诗多数都是方向性的存在,围绕着同重量的主题语词动态的流转,在似懂非懂中读者领悟美与思的愉悦。组诗《灵魂歌唱》便在一种若明若暗的情境里,让我们窥见诗的倩影:“我已在聚成的年轮上/悄然且十分慎重地刻下/日子和日子以外的/某种令人铭心的文字/并以瓷质的胸怀/面对一生一世的漂泊……”
       邵邦智——这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铜陵就创办了诗歌沙龙的家伙,在写了一点诗获过几个芝麻绿豆奖之后,突然化妆舞会似的,披上公干的外衣,干上了市场经济的小老板,而大大的老板桌子里面、外面、前面、后面竟全是诗书典集,估计瓢满钵满之后又思起了年轻时的初恋——缪斯,这个独秀的门口人,海子的小老乡,骨子里淌的是书香诗情,还有一种先锋、反叛、另类意绪,他认为:“诗歌是一种状态,一种生存的状态和生命融化在一起。诗歌是我们顺手而起来的行为。诗歌是无法物质的,永远以抽象的快乐存在于我们的精神里。诗歌是上帝惟一能够告诫人类的语言。”瞧这家伙说些啥?让人犯疑的是他还想当一会上帝的代言人呢!他的诗《在树木的两岸,我们跋涉》显得谲气、超验、后现代。每一句话我们都理解而每一节我们都不理解。诗意没有河床的流向,只有岩浆喷发四溢,以传统的思维我们无法进入题意多重的诗歌结构,或许,他寻求的就是一种状态,一种靠意象逻辑拼接的抽象快乐。诗中,我最爱不释手、再三吟咏的是“把疯子们赶出语言的村庄/语言与警察无关/疯子们和圣哲只有/掉进历史我们才会/重返昨天的希望……”
       唐天宝十三年(754),诗仙李白携手铜陵,杜秀才同游五松山,借酒浇愁之余,二人唱和酬答,醉酒的太白先生竟道出了这样的溢美之词:“夫子工文绝世奇,五松新作天下推”!今天,置身五松山麓炼金术士行列中的笛子,圈点诗友几笔,无论续貂,还是点睛,都算是推杯换盏,至于见仁见智,乐山乐水一概为诗评家的事,何况艺术的解剖刀不在我们手中,时间的解剖刀更不在我们手中,我们惟有“寸心”,惟有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