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风雅颂]宿命与使命的悖论
作者:王 刚

《诗歌月刊》 2006年 第05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当一条河,一条被称为母亲河的河,一条孕育着民族精神的河,一条奔腾咆哮被奉为神灵的河,一条自古以来被敬仰被称颂的河,完成了从高原到大海的远征,渐渐地被腥咸的海水所吞噬,渐渐地消失了淡水姐妹黄沙汉子的个性与自我,无言地面对大海的辽阔,该多么失落与惆怅。这自然界的对比和落差、抗争与宿命、追求与牺牲,是精神发展轨迹的写照,或者说,人类社会发展的内在轨迹是自然界神圣的不可抗拒的规律。于是,陈长文,一位生长在黔北高原的汉子,一位在商场摸爬滚打的诗人,一位血脉里奔流着酒神血液的青年,站在浩瀚的黄河入海口,眺望更为壮阔的大海,思索自然界鬼斧神工的律动,探究社会发展曲折起伏的归宿和命运,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李白《将进酒》)“奔流到海不复回”,是黄河的归宿,也是千万条江河的共同宿命。然而,作为有生命的个体,作为“黄色的血液沸腾陆地的性格高耸”的来自天上的黄河,能够心甘情愿地俯首为臣?能够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有着高原的宁折不弯性格的陈长文,深切地感知有着同样性格的黄河的痛苦和悲哀:向东入海的宿命和对高原大地的依恋,拒绝入海与被海淹没的悲剧,黄色与蓝色的不对称的较量。但是,结果并不等于过程,“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海明威《老人与海》)海明威心目中的人类精神在“黄河”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胜负/像一条小鱼轻轻游向鳄嘴/然后又被鳄嘴轻轻吞掉/但是黄色的血液沸腾陆地的性格高耸/我们/必须对抗”。于是,“他们在入海的瞬间,断然地/折戟沉沙/千千亿亿的黄沙汉子/绵亘成同样开阔巨大的河口平原”;于是,“万里流沙/目标是/舍生填海”!
       “奔流到海不复回”是江河的宿命,是自然界的宿命。这与生俱来的宿命是千真万确的真理?“从来如此,便对么?”(鲁迅《狂人日记》)对这一宿命,古朴的长江思考过吗?艳丽的珠江思考过吗?睿智的雅鲁藏布江呢?在长文的心中,母亲河黄河在思考,在反思那浩荡的流程。她痛悔自己“宏大奔泻的慷慨”,牵挂那些“饥渴的高原与沙漠”,感谢那些以“神圣的坚守”“哺育丰茂的林木和青草”的湖泊。一边是对雨露滋润的渴盼,一边是海水的“过量和多余”,母亲河为自己义无反顾的奔腾悲哀,为“奔腾入海”的宿命和“滋润大地”的使命造成的悖论而悲哀。
       面对浩瀚无垠的大海,面对不可抗拒的命运,面对“干裂的嘴唇和眼睛”,作为具有主体性的个性化的自我,黄河幻想着另一种可能,另一种自然规律,一种能够各得其所的可能和规律,一种能够减轻自己的痛悔和悲哀的可能和规律。既然大海依存在陆地上,既然海水不如陆地高耸和坚硬,为何不能“将海水变成淡水”,将“淡水赶上群山”?为何不能让海水“归还雨水赔偿河流”?当然,这是一种理想的境界,是黄河忧思的折射,是黄河“滋润大地”使命感的另一种表现。当然,如果这一理想实现,自然或许就是另一种模样,或许又有新的悲剧发生。但是,这不是作为黄河代言人的陈长文在这里思考的问题。
       黄河,大海;黄色,蔚蓝;奔腾入海的宿命,滋润大地的使命;拒绝入海的抗争,溶入大海的悲衰;一泻千里的豪放,大海之中的渺小;是英雄末路的衰泣,还是反抗绝望的英豪……?从这些对立中提炼出来的黄河精神,是对过程与结果的价值、宿命与使命的悖论、现实与理想的对立的精神性思索,是对充满辩证意味的自然界提出的系列问题。的确,面对如此壮美的自然景观,欣赏如此宏大的诗歌意象,何不让人神思浩渺,何不让人进入一种物我同化的诗歌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