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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瓦房已经有些岁数，四面墙壁都有大小不同的裂缝，北风挟着严寒正肆无忌惮地从这一条条的墙缝中闯进来，吹得地火炉火星四溅。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很多。王老汉其实不算老，四十二岁，只因长年累月在地里干农活，风里来雨里去的，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天黑了，吃过晚饭的王老汉夫妻俩正围着地火炉取暖。在火炉上面两米左右，挂着两条被烤得发黄的猪腿。这是本地人常用的方法，用炉火烤干的猪肉比用阳光晒干的吃起来更美味。王老汉家就杀了一头猪，四条猪腿都砍得很大，另外的两腿，为了凑孩子的补课费已经卖掉了。夫妻俩就一个儿子，因为望子成龙心切，怕本地乡镇中学教学质量低劣而误了孩子，三年前，王老汉一咬牙，把他送到50公里外的县城重点中学，现在正念初三。这不，刚过完年孩子就回学校补课去了。
       “立春都过去好几天了，这天还是这么冷，又没钱，要不然这墙该补补了。”妻子说。
       “等孩子毕业后再说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放晴，我还要到城里去呢。”
       “要不，这猪腿送一条行了吧，留一腿我们自己吃。”妻子以商量的口吻对王老汉说。
       “你懂什么?孩子的学业是大事，要吃以后有的是机会。”
       妻子不再说什么，为了孩子，这么多苦都吃了，又何必在乎这点肉呢。
       两天后的早晨，太阳还是没露脸。王老汉冒着刺骨的寒风，背着那两腿被火烤得黄里透黑的猪腿，坐着颠簸的客车来到了县城。他没心思欣赏城里的车水马龙，直奔儿子的学校。
       他没有去找儿子，而是来到了儿子班主任的家，这是一套单元房。犹豫了十几秒钟后，王老汉终于用紧张得发抖的右手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门开了，一个三十六七岁的女人站在门里，她是王老汉儿子的班主任赵正喜的妻子，叫孙萍，也是这所重点中学的老师。
       孙萍看到门外这个灰头土脸的生面孔，忙礼貌地问：“老人家，你找谁?”
       王老汉听到这声“老人家”，一脸尴尬，忙放下背篮，说：“我找赵老师，他在吗?”
       “赵正喜他在上课，快请进来坐，有什么事我转告他。”孙萍边说边侧身请他进了家，然后关上门。
       王老汉走到崭新的沙发前，迟疑了一下，没坐下去，他怕自己的衣服把沙发弄脏了。
       “请坐啊!”孙萍客气地说。
       “我站一下，刚才在车上坐得累了。”
       孙萍一再叫他坐下，王老汉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那套沙发的边缘。孙萍递了一杯水给他，并自我介绍了一下。王老汉说：“孙老师，我是王林的父亲，王林的班主任就是赵老师。”
       “哦，你在这里等他吧，反正也快下课了，我去开电视。”孙萍边说边起身去找电视遥控器。
       “哎，不了，我也有事，还要赶回去。晚了就没车了。”
       俩人寒暄了一番后，王老汉从背篮里拿出一个袋子，放在地板上，并说：“孙老师，这是我们家的土特产，赵老师为了王林也操了不少心，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农村人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带了这点东西来给赵老师拜个年。”
       孙萍马上明白了王老汉的意思，说：“不不，老人家，你别这么客气，这东西你带回去，教育孩子是我们的工作，是我们的义务和责任呀，你怎么能这样?”
       见王老汉执意要这么做，经过一番推辞后，孙萍说谢谢，也就收下了。
       从赵正喜家出来，王老汉想去看看儿子，问问他的学习情况，但一想到自己这邋遢样会让儿子丢脸，就径直向车站走去。
       送走王老汉不久，赵正喜回来了。孙萍向他说明王老汉的事，然后说：“那两条猪腿是用炉火烤干的，味道一定很好，今晚我们把它炖了，你看怎么样?”赵正喜没有说话。把沾满粉笔灰的西装脱下来，挂在衣架上。
       “你怎么了?不高兴吗?”孙萍关切地问。
       赵正喜还是没有说话，他点燃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说：“我看这东西咱们不能吃。”
       “为什么?”孙萍问。
       赵正喜说：“我知道味道很好，但我们不能吃，得把这东西拿去给咱们儿子的班主任拜个年。”
       本栏责编　万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