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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乡颂歌·州庆50年专栏]水之梦(外一章)
作者:何源梅

《含笑花》 2008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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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分外的平静。
       站在高高的启闭闸上,雨丝一点一点地飘落下来,落成一块帘幕,隔住一群飞鸟,还有蛙声一片。恍惚中,我用梦的眼睛去丈量小河尾水库这道绿色走廊的长度。我的心开始泛起涟漪,一波一波向隧洞那边泻去。刹那间,山那边干涸的那片土地开始灵动起来,在绿色的衬托下流动成一道金色的风景。
       我是爱山爱水也深爱土地的人,去年到黄龙坝做客回族朋友的把斋节时,一次闲谈中听说乡政府所在地的大片的田地因坝塘的水逐年减少而不能保证土地灌溉,当时的心情是苦涩的,酸酸的,作为农民的女儿当然知道没有水灌溉田地会出现什么结果,农民朋友翻山越岭去拉水吃熬红的眼睛是什么样子,到了秋天仓里的粮食比往年少了半仓农民那眉头间的叹息是什么滋味。于是我走进了一片等水灌溉的干枯的地里,与盼水的农民做了一个同样的梦:从山那边突然涌出一股清泉,这股清泉与一片田畴把阳光下的村庄唤醒。
       在一次下乡的时候,我走进了一群劳动者,他们把家搬进大山里,搭工棚,筑坝堤,通隧洞,绘蓝图。安全帽下的脸是深褐色的,和泥土的颜色一样朴素,我没有看出其中的几个人是我最熟悉的朋友,我把他们叫做山里人,因为他们不再天天回家,不再早晚亲近他们的亲人,不再和朋友承诺下星期欢聚的约定。
       七百多个日夜结束了,一泓生命之源在名叫小平坝的山村前睡着了,枕着名叫大黑山的山腰,有满山杜鹃花做床,还有远远的几片向日葵的微笑。
       一股清泉生长在森林的深处,一汪生命之水停留在空灵的山地间,一个建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水库竣工在他批梨挂满枝头的季节,干渴的人们多少个春天的早晨多少个寒冷的冬日凝聚的企盼终于圆结了。
       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山高水长常流水,地虽厚重人虽厚重地厚人勤情润人。甘甜的大山之水终于盼来了,经过隧洞,翻过山梁。这水,流得欢快潇洒,流得义无返顾。马塘片区的群众在奔走相告,水来了!水来了!我们不会在为水而愁了!工业园区的业主们望着粗实的引水管道,长时间写在脸上的愁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的声音填满感激,他们的笑脸漾满幸福。然而在我心中,那群戴安全帽的熟悉又陌生的人曾经引来的千条万条山中水同时在我干枯的田地中奔流不停。
       我希望着,走进水库的路上杜鹃花永远次第开放,我梦想着在坝的这头种上一片向日葵,从这片向日葵的土地下流过的水滋养过的万物,永远涂满金色的色彩。
       那灌满水的水库是什么样子呢?那水中青山白云太阳月亮的倒影是什么样子呢?所以有一天我又来到了水库上。我的心依然那样的平静,我在平静中找到了灵感,于是就用坝埂做纸,捡一根翠鸟的羽毛做笔,用小河尾水库的水做墨。写下这首小诗:
       两岸青山空对月
       一水孤村闻杜鹃
       常年雾锁蛙声起
       炊痕呈映梨花馨
       望天水
       一根扁担挑断了,再削一根新的扁担;一对木桶滚下了山,再打一对新的木桶,老天啊,怎么还不下雨?没有水,我们怎么活啊!在每一个缺水地区,尽管扁担换了一根又一根,木桶换了一对又一对,山路走了一坡又一坡,而缺水村寨的农民还是不能歇下来,
       牲口不能渴死,人更不能渴死啊。
       春耕季节,春雨在飘洒,农民们望着天,高兴啊,春雨贵如油,那欢畅的笑声比春雷还要喜气;夏季来临,大雨义无返顾地下着,每户人家家里的桶啊,盆啊,罐啊,全部聚满了雨水,可这聚下的水只能尽量省着用,早上洗脸之后留到晚上洗脚,晚上洗脚之后留到第二天早上喂牲口,尽管节约着用,又能用多久呢,到了秋天,还得挑着水桶拉着牛车到很远的地方去找水,往返一次少则半个多小时,多则两个小时。在文山县许许多多的村寨,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这样的场景记忆犹新。
       我是在妇联工作的时候,全国妇联发起了建“母亲水窖”的倡议,我才第一次认识水窖的。在参与妇女儿童状况调查的过程中,当我看见有一位母亲把口水当做洗脸水轻轻抹去孩子脸上灰尘的时候,我的心被震撼了;当我看见一群孩子背着竹筒,在村外牛脚迹窝里用小手一捧一捧地把浑浊的水捧进竹筒的时候,我的心沉重了许久……吹火湾村的一位老人黯然神伤地告诉过我,村里的人背上一篮脏衣服到水边去洗,天没有发亮就出门,天黑才回来,到家后篮里的衣服差不多于了。从那时开始,我才知道群众吃水难的问题已经得到了社会的特别关注。在文山县的很大一部分村寨,由于自然和历史的原因,极度缺水,人畜饮水几乎全靠人工蓄集有限的雨水提供。当地人在地下修建的蓄集雨水的容器,被称为水窖。修建水窖,是人们生存的希望,一口容量30至50立方米的水窖,一年可蓄集50至80立方米左右,能保证一个3至5口人的家庭一年的人、畜用水;拥有2口水窖,就能发展一亩庭院经济作物,从而陆续解决一系列的生存和发展问题。
       就因为筹集母亲水窖的资金,我结识了县水务局的很多朋友。我和他们一起跑过许多缺水村寨,农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因为没有水,养猪不成圈,收成不成堆。柳井乡的牛滚塘村,古木镇的石缸村,平坝镇的土锅寨村,新街乡的一碗水村等村寨的祖先,大概因为盼水,才取了这么贴切的村名。
       我到过的村寨,有的刚开始修水窖。水务局的朋友一个一个去检查,看水泥的标号够不够,看钢筋的布局合不合理,为了多修一口水窖,他们到处筹资金,到处跑项目;在村子里,他们一住就是几个月。有一天我们来到新街乡的草果山新寨的一户正在建水窖的人家,凿石声不停地从水窖里传来,主人用撬杆、钻子一点一点地撬着坚硬的石块,那汗水似乎告诉我们,他们在向困难宣战,他们在挖掘生命之源,他们把发展的希望寄托在这个30来立方米的水窖里。
       有的水窖已经修了好几年,每走进一个村子里,农民们拉着工作队,有说不完的贴心话,那最朴素的回报,就是抬上家里最大的南瓜,提来满袋的花生、瓜子,硬是把车门打开把车子空隙塞满。有人说了,要是没有水窖,哪能节约时间去栽庄稼,这些土特产,才值三两块钱,要是你们不收这些,就是看不起我们农民。一次采访的时候,有位80多岁的老人对我说,他当了一辈子的睁眼瞎,扁担大的一个“一”字都不晓得,但他会写水窖两个字,说着他拣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划起来,虽然字迹歪歪斜斜,可我看见老人的一行热泪滴在了字迹上,那情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星罗棋布的水窖建好了,圆圆的窖底望着天,盼雨。天上的云层积聚在一起,落下感动的泪,于是,屋檐上的雨水就是望天水,流进了水窖,义无返顾,从不回头。
       多少年来,我细数过遍布各村各寨的两万多眼水窖,我细数过水窖养育过的十几万乡亲,十几万的牲畜、家禽,细数过水窖滋养过的上万亩土地和土地上成熟的庄稼,细数过农民站在水窖边那与阳光一样灿烂的笑脸……
       现在,文山县群众的吃水难问题基本得到解决。站在一个叫金竹棚村的山垭口,我心潮澎湃。“红红的太阳下山了,乖乖的羊儿不要怕,跟着妈妈回家去,家里有水给你喝;弯弯的月亮升起来,乖乖的宝宝不要哭,跟着妈妈去婆家,婆家有水给你喝。”这首歌的旋律一直在我的心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