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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随笔]纯美
作者:山妹子

《含笑花》 2007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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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乡村的女孩子,就会想到她们是很纯美的,纯美如春天的迎春花,突然有轻风摇曳,悄无声息地贴在路旁、绽在篱笆上,即使在短短的暮春里渐渐凋谢,但是她们皮肤的颜色,她们声音的乡土味,她们嘴唇透出的灵秀,都是沾满晨露的。没有香水的味道,没有唇膏的滋润,没有脂粉的矫揉造作。这就是纯美的意义。
       在我的记忆里,有三个纯美的画面,来自三个村子,一个叫垭口寨,一个叫坝子,一个叫黄土坡。
       那是1984年秋天的事了。高考落榜后的我怀着重重的失落感来到文山县较边远的山区——新街乡垭口寨小学当代课老师。那是一个不通公路的村子,是一匹枣色马把我驮到那里的。从早晨七点钟出发到下午四点多钟才到达。
       校长招呼我把行李放在一间简陋的木楼里。这是一间没有前窗也没有后窗只能铺一张单人床的小屋,采光仅仅靠屋顶上的一块玻璃瓦。那时学生已放学回家,只有4个老师的学校更显得空旷而寂寥。听着走廊上时有时无冬冬的脚步声,我的心情降到了冰点。
       “老师!老师!”那声音很清脆,还夹着一股浓浓的乡土气,很像晨光里的第一声鸟啼打破宁静的校园。待我转过身来,三个女孩站在我的门口,其中有两个要高一点,10岁左右:一个稍微小一点,七八岁的年龄。稍大一点的两个孩子红扑扑的圆脸上挂着几滴汗珠,一位扛着一捆柴,另一位抬着一盆水。他们都赤着脚,脚丫子塞满了黄黄的泥土,那两双大大的眼睛好像想和我说什么。看着三位深山里的孩子,一种辛酸的热流让我伤感又很慰藉。小一点的那位小女孩羞答答地走近我,从包里掏出两个煮熟的鸡蛋往我手里一塞,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跑开了。我先是一震,然后我的眼睛潮湿了。你说,我的一生中还有哪个画面让我记忆难抹,震撼心灵啊!
       2002年,春末夏初,我走进了一个叫坝子村的彝族寨子。那是一个李树掩映的地方。这里我已经来过三次了。第一次是为了调查坝子村的缺水状况来的;第二、第三次是在督促坝子村实施“母亲水窖”项目的时候来的,而此次的意义当然不同,是受坝子村的群众多次邀请来的。
       那是李子成熟的季节,有两个彝族女孩早早地等在村口。看见我们到来,他们的笑比春天满树的李花桃花还要灿烂。那双黑黑的手,那块黑黑的脸,那双黑黑的眼睛,配上五颜六色的衣服图案、头盖的绣品和围腰上的花草,我想到了原汁原味这个词,想到了特别的民族特别的地域特别的语言打造出特别的彝家少女。
       她俩用生硬的汉语指着绿叶中的点点红意说:“水窖修好了,花红李熟透了,我们等你们很久了,再不来,我们会生气的。”
       高高的李树上,果子还是那么多,那么红,那么鲜亮。两个女孩从家里拿来一块很大的布,叫我们一人逮住一只角,在树脚拉平。有位女孩爬到树上,那动作像山猴一样的轻盈。只见她轻轻地在高枝上一摇,一束束优美的旋律——这些像蝴蝶,或者像飞鸟群,甚至像流萤的旋律,落到我们拉着的那块布上,很快就铺满厚厚的一层。
       看到一大堆的李子,我很是遗憾呢。说:“小妹呀,摇这么多,等明天背到街上卖,就不新鲜了。”她们回答说:“都是送给你们的。”我说:“我怎么吃得完呢,再说把它们背到街上去。可以卖一百多块钱,够你家里一年的盐巴钱了。”她们总是微笑,很淳朴,很动感,也很自在。待我们的车开始发动,她们硬是装了满满两编织袋塞进车里。
       虽然远处的村落虚化成夕阳下的朦胧风景,但那两位精心雕琢的少女的肖像更显得越发清晰起了。我明白了,乡村女孩的热情意味着什么——是回报,是热情,是纯洁……
       2003年初冬,我要去一个叫黄土坡的村子。未进村时我心目中的画面是七彩编织的图画,因为那是一个苗族寨子,篱笆上晒满的五彩裙当然比春天的迎春花还要灿烂,特别是刚过了秋收,屋檐下应该挂满金灿灿的玉米,还能听到悦耳的芦笙。
       刚进村子就很令我失望,大概是因为没有阳光的缘故,灰色调在村里泛滥,见不到几丝绿意,见不到几树果子,更见不到我想象的画面。
       这个村有二十来户人家,我们只能在村里挨家挨户欣赏着几间茅草房改造过来的新房子。我们在村子里无目的地走着,突然间我闻到了一股很久没有闻到而且很熟悉的香味,顺着香味寻找,发现在一户人家的门前,一堆火土在冒着烟儿,一位小女孩蹲在火堆旁,用手中的木棍在火堆里刨着,刚开始我是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可当我走进那个女孩,我感到一滴甘甜滴进我的心里了——我被她的童真捕住了。
       “小咪彩,你在爆玉米花吗?来,我帮你,我小的时候也是最爱刨玉米花的。”她转过头来,我看见她的脸白嫩如雪,嘴角两边各停着灰色的蝴蝶,我知道那蝴蝶是火土灰染成的效果。那小女孩听到我的声音,急忙站了起来。
       有风吹来,那裙摆像花瓣一样展开,撑起娇小依人的身姿,就像绽春的梨花,那样的纯净,那样的叫人爱怜。我真想用心去吻她的小脸。我知道,在这里我找到一幅乡间的画,不用水彩点缀的画。
       “小咪彩,你能听懂汉话吗”?她摇摇头,然后从火堆里掏出几颗绽开的玉米花递给我。我急忙接住,我怕玉米花烫伤那双黑黑的小手。然后她把手缩回去在裙摆上使劲擦的姿态,让我想到了我的童年。
       小的时候,我也像这位女孩一样,经常在火堆里刨玉米花,每次刨玉米花都把脸刨成了花蝴蝶。母亲曾多次骂我不讲卫生,可我总是付之一笑,那傻傻的笑里填满了天真,填满了纯洁和快乐。有一次晴雨天,刚从火堆旁撤下的我走进一个池塘。我选择了池塘边的一块石头坐下,看着水里自己的影子被雨点打成碎片,那碎片的纯美泛着银光,我偷偷地笑我自己,为什么那样纯美的倒影变得模糊而且又朦胧起来。几只青蛙跳进水里,几只田鸡跳进水里,扑通扑通地然后游进我的笑。我说,慢一些,再慢一些,让我再看一眼清澈而透明的我。我把沾满灰尘的手蒙在脸上,然后我再也找不到水里的自己了。
       小咪彩的样子应该很像我小时候。我希望她长大后也像我,她可能比我有出息,她会考上大学的。我在希望中掏出一支笔回赠于她。她笑了,笑成了牵牛花的模样。
       有了这三个画面,我知道纯美的地方有纯美的山水,有纯美的山水就有纯美的女孩,她们是一道好风景,也是一幅好图画。
       本栏责编 高剑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