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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八年，我还在一所完小里代课。有一天，村上的何支书带着镇上的一个领导到学校来转了一圈，说是要解决学校的饮水问题。未了，何支书向学校的张老师高喊：“老张，镇上的领导来检查工作，快煮饭!”不知为什么，张老师半天不见生火做饭，何支书又说：“快去提几只鸡来，至少要六七斤，记在村民委账上，有我这个支书在，你不要怕!”那天正好是周末，十多个老师的学校只有我和张老师在，张老师对支书说：“我要淘米，让小王去吧。”何支书就喊我：“小王去。”我一个年轻人，平时脚勤手快的，马上答应了。
       我听说对门的方四婶家有鸡，街天拿去卖没有卖掉，三个孩子正上学，书费都没付清楚呢。我心想，做个好事吧，就敲开了她家的门，知道来意后，方四婶说：“老师，少了七块不卖的。(七元钱一斤)”我说行行行，方四婶就拿包谷喂鸡，哪知鸡好像知道死期快到了似的，就是不来吃包谷，我等急了，催她说：“直接抓吧。”方四婶一家就在院子里撵得个鸡飞狗跳的，总算把三只鸡都逮到了。一称，才六斤八两，我拿了一块瓦碴在地上划起了竖式算起来，“七八五十六，七六四十二……四十七块六。”我问方四婶：“对不对?”方四婶搓着粗糙的手信任地说：“老师说多少就是多少了。”我对方四婶说，这是何支书在学校里招待镇上领导的，钱由村民委来付，听了这话，方四婶显然很不情愿，我向她保证：“这钱没问题，一定会给你的，何支书是响当当的人，说到做到!”方四婶就让我把鸡提来了。
       经过一番忙碌，香喷喷的鸡肉终于端上了桌面。何支书和镇上的领导称兄道弟，支书将鸡的头、脚都蘸好了辣子水夹到领导的碗里，领导说了声“不好意思嘛”接住了。领导好酒量，跟何支书连干了三碗苦荞酒，然后荤一段素一段的“批发”起了成人笑话，根本就不提学校饮水的问题，张老师刚小声地提了这事的头，何支书大手一摆：“喝酒场中不论正事。”我们只好不再吭声，我陪酒陪着陪着就醉了。
       鸡肉吃了，钱还没付，方四婶找到了我，我就领着方四婶到何支书那儿要钱，支书很不耐烦地对方四婶说：“才四十七块六嘛，你怕村民委付不起啊，村民委付不起我都会付给你的。这两天出纳不在，等他来了你再来要”。方四婶悻悻离开了。看着方四婶可怜的模样，我有点后悔我的勤快，只恨我当时的月补贴只有一百零四元，那四十七元六角实在拿不出手。
       时间过得很快，方四婶又找何支书要了几次钱，何支书都说出纳不在。后来，我考取了师范学校去进修了，离开了那个完小，再后来，听说村民委换届选举时，何支书落选了，听说方四婶再去要钱时，何支书说：“又不是我欠的钱，是村民委!”
       方四婶的三个孩子渐渐长大，听说成绩都不错，却初中没毕业就先后辍学了，到了深圳去打工，今年过年都没有回家。
       本栏责编 万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