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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乡论坛]南高原的放歌者
作者:龙 符

《含笑花》 2003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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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五彩缤纷的生活放歌,为生我养我的南高原放歌。
        ——题记(摘自周祖平诗集《亲近南高原》后记)
        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唐韬说过一段发自肺腑,关于对大诗人艾青诗美艺术的精彩文字(见上海辞书出版社《新诗鉴赏辞典》):
        “有人说,读艾青的诗总不免使人有忧郁的感觉;也有人说,忧郁对于艾青是气质性的。对此,我还要补充一点:忧郁对于艾青既是气质性的,因此也必然有民族的时代的因素在里面。鲁迅也是忧郁的,有时甚至有寂寞和孤独之感。艾青的忧郁是可以理解的,我个人认为,一个诗人,一个伟大的作家,生在中国这样的社会而没有忧郁或者寂寞之感,那倒是难以理解的了。艾青的确是忧郁的,那是属于个人气质的带有时代性的民族性的忧郁—— 一种崇高的忧郁!
        我年轻时喜欢徐志摩,中年以后醉心于臧克家,还有戴望舒和卞之琳,如今齿发脱落,垂垂老矣,而我却更爱好艾青。这并不是说艾青的诗是写给老年人读的,不,完全不是。归真返璞,我爱好他的朴素、平实,爱读他那用平凡的语言、自由的格式、不事雕琢地写出激动人心的诗篇。”
        正当我为云南彝族作家周祖平撰写作品评论的时候,我无意中阅读到唐韬独具慧眼,传神生动,真知灼见,入木三分的精妙评论,倍感茅塞顿开。一刹那间,便有了古希腊物理学家阿基米德在浴室里找到“阿基米德质量守恒定律”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毕竟,艾青的诗是周祖平心中毕生的最爱。
        唐韬评价的是中国的大诗人艾青,说其与鲁迅有相似之处,那就是“一语道破天机”的“崇高的忧郁”!笔者认为:“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艾青诗)这便是“崇高的忧郁”写成的“伟大名句”!还有艾青诗艺的特色在于:返璞归真,毫不雕琢,朴素平实。尤其是“平凡的语言+自由的格式=激动人心的诗篇”,实乃“传神之笔”与“画龙点睛之语”!
        鲁迅先生对其作品,一贯崇尚“白描”:“去粉饰,少作做、不卖弄,存真意”。鲁迅的“白描”与“崇高的忧郁”以及艾青的“返璞归真”之美,正是云南彝族作家周祖平诗集与散文集中应有之“书中之义”。诚然,本人亦无将周祖平与鲁迅、艾青相提并论之意,只是想从中找出文学风格中某些相似的特点,加以评论。
        关于这一点,我与云南著名评论家刘鸿渝先生的审美视角相一致。周祖平作品的艺术风格体现在:以作家的眼光,将生活的美丽,用诗歌的形式,散文的笔墨,对生于斯,长于斯,歌于斯,爱于斯,念兹在兹的南国高原,进行画家式的“写生”,将生活的真实转化为艺术的真实,最后奉献给生他养他的红土地一首首洋溢泥土气息的诗歌,一篇篇散发稻花芬芳的散文。诚然,这是生活赐予周祖平创作的两套笔墨。
        正如刘鸿渝先生所言的那样:“我之所以认可他的诗歌为‘诗歌写生’,就是因为他像一位勤劳的画家,把云南边疆山川风物人情世态都以诗歌为彩笔纳入他的画卷,真实生动,绚丽多姿。”他的每一首诗,都在用“诗歌写生”的笔法描绘南高原。“独具诗歌的‘写生品味’,给读者与诗坛以清新的启发”。斯言善哉!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开始至今,周祖平曾经认为当一个记者、编辑就是理想的职业,而做一名作家、诗人则是浪漫的梦想。他先后当过“孩子王”——中学教师、厂长助理、青联秘书长、刊物主编、文联副主席等众多角色,不论职位如何变幻,周祖平从未停止创作,一刻也没有放下过手中的彩笔。他说:“人要修身立品,诗要回归古典。”诚然,如李白的《静夜思》和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大俗则大雅,大拙亦大巧,正像文学大师巴金所说的那样:“最高的技巧就是无技巧”。周祖平走了一条雅俗共赏的文学之路。
       人要人品,文要文品,诗要诗品。无品位,则是次品、劣品、残品,而非佳品、精品和极品。周祖平的诗歌,仍然属于闻一多先生所论具有“建筑美、绘画美和音乐美”的作品范畴,从而体现厚重深沉的诗歌审美价值。
        一、大山般厚实深沉的诗歌美
       春鸟拖着无形的经纬/欢笑着在天空中/涂抹灿烂的色彩/将严寒织进隔年的记忆/网起人们久蓄的活力/……
       ——摘自周祖平诗作《初春的旷野》
       回眸当代中国,文化学与传媒学风靡一时。商业性,时尚气,甚至泡沫化,甚嚣尘上。在全球化、商品化、多元化的当代,“读图时代”似乎取代“读书时代”,摈弃文本,追求“视觉盛宴”,用流行文化、通俗文化去取代传统文化与精英文化,大有西风渐进之感。在文化层面与精神构架上,消费主义、女权主义、后现代主义、乃至性与暴力,同性恋、变性手术、隐私权、解读身体、“美女作家”、“下半身写作”等等轰动一时。有人甚至高唱“享乐主义”,将“享乐进行到底”。物欲横流,红尘滚滚。不少诗人,剑走偏锋,旁门左道,远离时代,远离生活,远离心灵,热衷于杜撰一些自我麻醉的所谓“诗歌”——淫晦淫盗的“怪诗”,堂而皇之登上某些国内一流纯文学刊物的殿堂,亵渎了神圣而又崇高的诗坛,实乃中国文坛之一大“怪状”。
       有感于此,云南彝族作家周祖平,在《学诗札记》一文中说:“诗不是‘硬挤’出来的,而是灵魂的颤音,是人们最想说而又没说过,又非说不可,并且只能这样说的‘话’,这‘话’是心灵的键盘情不自禁‘流泄’而出的。”“可不,诗是生活的赐予,但决不是生活的翻板——伊萨科夫斯基说的好:如果没有思想,没有构思,也就没有诗可言。” 周祖平这样说,也这样做。
       鲁迅说:文艺是国民精神的火炬,是时代精神的号角。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作家肩负着讴歌生活,描绘时代,追求真、善、美,鞭笞假、丑、恶的历史使命与崇高责任感。作为“实力派诗人”,周祖平靠作品说话。在创作上,坚持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手法相结合的艺术风格,永不言悔。在创作的思维上,坚持含蓄的诗美艺术,雅俗共赏的诗美色彩。在“意象”与“物象”之间,借助“通感”创作手法,形成诗的韵味,使每一行从血管里流淌出的诗句,都成为“有意味的形式”。
        在语言运用上,周祖平坚决不写“意象的重复与叠加”的所谓“朦胧诗”,使作品“口语化”而非“口水化”,从诗歌的本体走向诗歌的本真。同时,紧贴生活的母土。用他那支彩色的妙笔,放歌生他养他的红土地,讴歌“本土化”的风俗人情。在他的笔尖,诗情荡漾,有彝家多姿多彩的马樱花、弦子舞、少女、木叶和山歌;有苗家五彩缤纷的“踩花山”,壮家异彩纷呈的“纸马舞”和“小年节”;有《壮乡·苗岭·彝山》,那“用心体味着的生活”,还有那“让耕耘和收获演绎新的故事。”
       “歌诗合事而作”。诗言志,歌咏言。中国诗人一直有“街头诗、枪杆诗、田间诗”的优秀传统,在各个时期,敲响令人奋进的鼓点与嘹亮的号角。这些诗,在大众化、民族化、通俗化上,贴近生活、贴近现实、贴近心灵,赢得人们的喜爱。周祖平也是这样一位贴近时代、拥抱生活的歌者。他写出《桂花飘香的时节》、《我与共和国》,《1997,我和你》、《千禧之春》、《我热恋的故乡》等一大批与时代同步,与生活同行的华章诗篇。
       在《亲近南高原》一诗中,我高兴地读到周祖平的“诗歌宣言”与“艺术宣言”:
       “当然要先为人 方能为诗
        诗生长在崎岖的旅程中
        思想只有在深刻的体验中成熟
        只有把脑髓和骨髓一并
        注入笔端
        方能写出好诗句”
        事实上,年过不惑之年的周祖平,固守着他人生的“三大嗜好”:“一是写作二是吸烟三是喝酒”,而且是“烟鬼”,明知缪斯不吸烟,却偏偏点燃一支,“就这样一夜又一夜,用笔敲醒夜阑,把不太动人的句子狠狠甩出窗外。之后,与夜阑对坐,把脑髓和骨髓,把爱和恨一并注入笔端,谱写新的句子。”
       来自彝山的诗人——周祖平,“他戴着的那副镶黑边的眼镜虽然大大增加了他的书卷气,但是在镜片后面仍然流露出大山的儿子那种对党、对祖国、对生活最纯朴的感情,他不是一条随波逐流专赶时髦的小溪,而是一泓感情深厚清澈见底的深井。”(刘鸿渝语)文如其人、诗如其人!
       在周祖平的诗中,一直有一种“一颗心与千万颗心碰撞最佳的相交点”。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写吃南瓜菜饭、荞面疙瘩、玉麦黄饭长大,用汗水把山村的太阳浸泡亮,用山歌吞噬寂寞吞噬苦海,走进炽热的红高原,把手举成旗帜,把山风翻译成抒情诗,年年岁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洒下串串汗水,收割捆捆欢乐的山里汉子和山妹子。”
       读到此,我的心被感动并且震撼了。这就是诗人的审美视角和艺术天国呀!有道是:一粒沙里看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诗人的爱心与灵魂、诗人的情怀与声音,诗人的人格与魅力,一切尽在不言中……
       现为云南省作协理事、文山州文联副主席、州作协主席的周祖平,多年来,一直未忘记他那首发表于《文山报》上的处女作短诗《缺》,此诗篇幅不长,不妨摘录全文,以飨读者,也“窥一斑而见全貌”。
       “去找新结识的朋友/碰到一位白须老头/喂,庆国家从哪里走?/没有回音发出/一道冷冷的目光/射得我浑身不舒服/不由得这儿拍拍那里抖抖/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该有的都有/我倒底缺啥/让白须老人那样难受?”
       这样短小精悍的讽刺诗,可以说是周祖平诗歌创作的第一个台阶。回首这样发表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诗作,仍然有其耐人寻味的审美价值。标题仅一个字《缺》,全诗至尾也避而不答。“言外之意,弦外之音”乃是缺少“文明礼貌”,“吾手写吾口,吾口写吾心”。在言简意赅的作品中,含蓄隽永的思想启谛与“灵魂拷问”,仍然有挡不住的阅读魅力。寓情于文、寓教于诗,这一点就是周祖平作品潜移默化的高明之处。从一件小事,提炼一首好诗,是周祖平日积月累的文学积淀的结果,也是他放飞灵动的诗歌翅膀的产物。他用眼睛观察,却用脑筋思考,用心灵去写作诗歌,迈出文学之旅的最有价值的跬步之举与冲刺探索。
       在周祖平的诗集中,总有一种“南高原情结”。这种“南高原情结”从第一辑“从南高原放飞的思绪”,到第二辑“南高原情愫”、第三辑“南高原放歌”和第四辑“亲近南高原”,都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深情眷恋,那就是“亲近生我养我的南高原。”在诗歌《亲近南高原》中,周祖平用诗的语言描绘的“山的故乡”、“山的女儿”、“山的群像”、“山的美感”、“山的风采”、雄浑旖旎,气韵生动,浓墨重彩的手笔,有粗犷奔放之壮美,令人佩服他的艺术想象之瑰丽神奇。
       在“南高原”有《亮丽雄关》——马关,《潮涌》——西部大开发;有《乘车上罗家坪大山》、《拥有八角的山村》,有《国门》、《军人》、《猫耳洞》等猎猎军魂;还有《山乡之晨》、《山妹》、《山歌》、《山恋》、《山溪》、《山的儿女》,那里有一群苏醒了的《山里人》;壮乡苗岭有一群“金不换”精神的父老乡亲!
       在周祖平的笔下,麻栗坡烈士陵园,“是我心中的金字塔/永远不会倒塌”;《猫耳洞》“与死神扳手腕的地方”,这是军人与战争的较量,也是镌刻在焦土上的诗行;在《山的儿女》中诗人写道:山的儿女们“不流廉价的眼泪/总是以山的性格/铸起一种山的精神/即使身受世间最苦的磨难/也要步夸父的后尘/即便倒下也要兀立成一块山石/”这便是诗人笔下“山的精神”,何等的铁骨铮铮!
       与作品的硬汉风格相比,诗人也有侠骨柔肠。我比较欣赏《盘龙河吟咏》中那何等潇洒的诗行:“那时/祖父顺手一舀/就是一瓢清洌洌的山歌/父亲双手一捧/就是一轮纯净净的月亮”;在《驮娘峡山水》中:“自从仙人用神斧/劈开这一串山峦/这里的山水/便成了/滇东南耐读的风景/”——这是多么绚丽的想象!在《游白沙坡温泉》中:“鱼儿般游进水里/潜入唐诗宋词中/千古绝唱的感觉/寻找新的韵味/”——这是多么巧妙的联想!
       写于此,我不得不引用国学大师钱钟书的“千古绝文”《通感》:“在日常经验里,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往往可以彼此打通或交通,眼、耳、舌、身的领域可以不分界限。颜色似乎会有温度,声音似乎会有形象,冷暖似乎会有重量,气味似乎会有体质。”这便是诗美诗艺中“妙不可言”的“通感”艺术审美。在周祖平的诗中,富于“通感”的诗句亦不少见。譬如《那年秋天》一诗,全文大量使用“通感”,使全诗产生美感:“多情的秋阳一遍又一遍/温柔地抚摸芸芸众生/……那本《雪莱抒情诗选》/偶然成为一根红线线/仍把感情支付给/太阳吻不到的幽寂山谷”。从诗歌审美通感艺术手法的角度讲,周祖平的诗歌美学追求值得首肯。
       
       正如评论家刘鸿渝所言:“在周祖平的诗集中,我们听到了诗人那让人或心灵宁静或热血沸腾的声音,这种纯粹的声音,洞悉灵魂的底蕴,了解升华的轨迹,达到诗人与读者的完善与充实,这是一个以心待心,以心传心,以心感心,以心应心的交杂历程,但这又是一种精神生活无法取代的充实而愉悦的高尚历程。”这种慧眼独具的诗美评论,十分中肯又恰到好处。
       二、老山茶般韵味悠长的散文美
       “那小溪里的漪沦/是你的笑靥么/为什么我一见它/就想变成一条鱼儿”
       ——摘自周祖平诗作《相思》
       散文者,形散而神不散之文章也。散文贵“散”而又忌“散”,须“形散而神不散”。题材内容广泛,写法多种多样,灵活自由。可抒情、议论、叙事、描写。可像小说那样描摹形象,刻画心理,渲染环境,烘托气氛,还可以像诗歌那样运用比喻、象征、拟人、通感、物化、情化、色彩化等手法创造意境,做到“散而不乱”,“散而有致”。
       在周祖平的散文集《南高原恋歌》(待出版)一书中,他把高尚的思想与美好的情怀凝聚为生动朴素的画面,融地域本土化和手法白描化,内情与外物相融合,情景交融,事中见真理,寓伟大于平凡的诗歌美学品质。不论是生活随笔,家庭情趣,人生感悟,都可入文,洋溢着浓郁的生活气息,精焊质朴、朴素自然,在娓娓道来之际,给人思想与灵魂的启迪和深省。
       在思考周祖平散文创作的特色与风格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如何写?”和“写什么?”如何在“散文与诗歌”的创作中,寻找一种“和谐”与“嫁接”。也许,有人会说:那就写“散文诗”吧!可不,周祖平自有他的一套“诗论”,他认为,散文创作是他的诗歌的“互补”,也是“文”与“诗”的“交叉表现”。因此,从周祖平的散文中,我们可以感受无数精彩的“文眼”,从中感悟无数美丽的“诗的语言”,这两大特色,实际上就构成周祖平散文美的艺术品格。
       “写什么?”周祖平的散文,内容丰富,题材广泛。从文二十年来,周祖平一直在“写在黑板与案桌的田畴上默默耕耘,年复一年,在教室和寝室之间,留下斑鬓和两袖清风,背负着一代又一代孩子走向朝霞的教师。
       写把痛苦和苦闷甩进山岫,把感情放纵地支付给太阳吻不到的山谷,让黑色钻头裹着呼呼雄风,在黝黑、丰沃的岩层里,开钻出男子汉特有风采的矿山工人。
       还有写那春夏秋冬,山溪、晓雾、暮霭……”
       在散文集《南高原恋歌》中,共分为第一辑《高原屐痕》;第二辑《抹不去的记忆》;第三辑《短笛轻吹》;第四辑《在案桌的田畴上》;虽是一本散文集,但是,每一篇散文里,仿佛都有诗美艺术在生根、发芽与开花。
       关于散文集《南高原恋歌》,周祖平倾注无限深情,他说:“(此书)尚不能完全表达出我对生我养我的南高原深深的敬仰之意和对故土纯朴、善良、勤劳的父老乡亲无限钦佩之情。因此,我永远不会放下手中的笔,停止对人生悲欢离合的追寻,对生命意义的追寻。我要与故乡的父老乡亲同呼吸,共命运,紧握手中的笔,颂扬真善美,抨击假恶丑,为五彩缤纷的生活放歌!”——这便是《南高原恋歌》散文集的情感魅力和文学题旨。
       正如文学前辈丁玲所说:“文学事业是一场长途赛跑。”但是,周祖平从小就喜爱文学,长大了,喜欢用文字与李白和杜甫对话,同歌德和泰戈尔交谈,放飞文学社《永远的“蒲公英”》。屈指一算,如今的周祖平已从当年20多岁的“毛头小伙子”,变成年逾不惑的壮汉,可对文学的迷恋与热爱丝毫未减,且历久弥深。周祖平仍然在文学路上长跑!
       艺术大师罗丹说过,对于我们的眼睛而言,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周祖平就善于用一双深沉的眼睛,去感应、发现“生活中的美”,并将其“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成为一篇篇含蓄隽永,短小精悍,像“老山茶那样味道清淳”,又回味深长,且韵味十足的“生活、哲理、情趣散文”。
       歌德曾经说过:“独特性的一个最好的标志,就在于选择题材之后,能把它充分地发挥,从而使得大家承认压根儿想不到会在这个题材发现那么多东西”。“独特性的思考”,是周祖平散文创作中的一大显著特点,文中的思想,大多出人意料,每每蕴藏着令人爱不释手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例如《一窝马蜂》、《病中遭劫记》、《田娘》、《走进城市》,以及《刻骨铭心的腊猪脚》等等,令人称道。
       如果说,要论周祖平散文创作的代表作,非发表于中国作协主办的《民族文学》月刊上的《山的儿女》一文莫属。全文用散文诗的语言,给读者讲述了一个“山的儿女”向往“山外面”缤纷人生的奋斗与拼搏故事。山的儿女,在经历外部精彩世界“一次次的冲击悸动后”,“过大年才洗一次被子的历史,表兄娶表妹‘亲上加亲’的习俗成了垃圾,一切古老而陈腐匆匆逃遁。”于是,“让思想长出翅膀”,在“春雨中一个个站立”和“拔节的庄稼一起成熟”。这全篇随处可见,俯拾即是的意象、物象与形象,构成一种内在的艺术张力,意境深邃,气势磅礴,娓娓动听,引人入胜,凸现周祖平散文的独特语言文学功力。“山里汉子都是山是山精是山魂”,“不能倒下呀,山的儿女!”这呐喊式的结尾,是全文精神的升华,又是文化的洗礼,同时,体现出大诗人艾青式的“崇高的忧郁”!从某种意义上说,散文《山的儿女》,实际上就是作为“大山之子”的作家本人,用血肉泪汗,烙印烘烤出的一张沉甸甸的心灵答卷,从中我甚至可以窥视到作家本人那“宽厚仁慈”以及坚韧不拔的精神雕像与人格背影。
       值得一提的是,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的《彝族当代作家作品选》丛书,收录周祖平的散文《山的儿女》和诗歌《亲近南高原》两篇优秀作品,证明周祖平的诗文作品,在当代彝族作家作品的位置,达到可喜可贺的高度。因此,由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的《彝族当代文学史》收录这位曾2度获《边疆文学》“金石杯”奖的彝族作家,编入“当代诗人”卷,有创作简历,主要作品以及简述评价,从这个角度看,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周祖平毕竟是当代彝族文学史上靠作品说话和立足的“实力派”作家之一。
       也许是诗人的缘故,周祖平在散文中仍然少不了诗的语言,诗的文字,文中有诗,诗中有境,自成一格。就个人而言本人比较欣赏那篇发表于《边疆文学》中的散文《走进八宝 醉在壮乡》,文中虚实相间,知识性、文学性、趣味性融为一体,是一篇关于“壮乡山水入画来”的散文力作。文中写道:“一条银练鸣空中/哗哗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山谷/即使粉身碎骨千次/也不愿滞流/如此胜境/可是神仙造就!/如此气魄/可是盘古传授!/面对你/一切都平静了淡漠了/卑劣肮脏的杂念,霎时荡然无存……”周祖平笔下的三腊瀑布,何等大气,何等旷达,何等洒脱!
       在周祖平的笔下,人间万事万物,皆可入诗入文。大至《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鼓与呼》,小至《人间烟火》的《闲侃》,以及《香烟情结》,甚至一件《暖心的毛衣》。透过人生的悲欢及喜、怒、哀、乐、爱、恶、惧等“七情六欲”的描摹,探索生命的价值与人生的真谛。
       在散文《我怀念那段岁月》,《遥远的煤油灯》,《少年时代》中,洋溢着浓重的怀旧情调,悠悠往事,透出一缕缕淡淡的哀愁。作家试图将一代人的价值观与精神追求,作出一支彝山带来的“彩色的芦笛”,在二十一世纪的都市森林中吹响,引发“春天里朋友”的“心灵震颤与共鸣”。而《邻居》、《老山茶》、《大舅》、《停电的日子》等,则借陈年旧事,一张张发黄的老照片,一堆堆尘封的旧历史,楔入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不论是人生情愫、亲情友情,生活百味等等,作者采用剥茧抽丝的手法,一丝一瓣,一枝一叶总关情,细数新叶,咀嚼人生,品味生活。正因为如此,才使得周祖平的散文作品,有老山茶的韵味深长,老山兰的馥郁芬芳,老山酒的浓烈豪放!正如陈毅将军《咏兰》一诗中所言“生长幽谷中,本自无人识。只因馨香重,求者遍山隅。”
       周祖平在散文《遥远的煤油灯》结尾处写到:“如今,在明亮的电灯下看书学习时,总会想起以前在如豆的煤油灯下啃书的旧事来。亲切的煤油灯总在眼前晃来晃去,似乎并没有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它点燃的求知之光永远不会熄灭!”这些朴实无华的语言,平民化视角的创作,含蓄而又隽永的哲理,既是他生命流程的一个脚印,也是一段历史的见证,更是一泓情感彩虹的凝聚与结晶!
       如果将周祖平创作的两大部分,诗歌与散文作一点比较,我们不难看出:诗歌的诗美诗艺审美价值,远远大于他创作的散文的文眼诗意的审美价值。诗的艺术成就,高于文的写作造诣。诗的深度,有待深化;文的高度,有待提高。就具体篇目而言,诗歌中《早晨,蔬菜市场》,感觉过于肤浅;就像刘鸿渝指出的那样,有些诗句显得平直,语言变化少,诗意内涵太显。笔者认为,个别诗作中,精彩诗句被重复使用,有“自珍”之嫌。散文集中的不少篇什,急于出炉,缺乏火候。如能文火慢煨,必成特色佳肴与精品佳作。笔者作为与周祖平深交十年之久的文友,对此深信不疑。
       有人说:文学是愚人的事业。如果一个人,没有耐得住寂寞,淡泊名利,甘于孤独的儒家风范与谦谦君子之气,很难在文学创作这条崎岖坎坷的道路上奋然前行。而周祖平却是一个文学精神的苦行僧、先行者和殉道者。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有他文学作品的“崇高的忧郁。”从另一个文化视角看,周祖平作品,一直沿袭着文学先辈巴金巨著《随想录》的“写真话写实话”的现实主义创作风格,以实为美,以真为美。而周祖平的诗文集,色、香、味、形齐全,像一个大厨师,把苍白的住事,烹饪成美味的盛宴。他总像一个魔术师,把“真的生活,如水的故事”勾兑成“有酒的韵味,茶的馨香!”滚滚红尘,“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你那一种!”读一读周祖平的书,你会听到彝山汉子灵魂的“颤音”与“心灵琴盘”的绝唱,还有那一抹与春天一起发芽的希望……
       总之,就笔者而言,在我数遍通读周祖平的诗集《亲近南高原》(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和散文集《南高原恋歌》(待出版)两本书之后,最大的感受就是,全书通篇清新质朴、自然流畅,诗歌琅琅上口,含蓄隽永,耐人寻味。散文朴实生动,亲情真情,娓娓道来。与其说是一本诗歌集、散文集,更不如说是一本“写实集”(散文),“写生集”(诗歌)!如果说,诗集是“口语化”的诗歌“本真”之作,那么,散文集则是“本土化”的散文“率真”之作。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语言,有的是精彩的“文眼”与“诗眼”;没有随波逐流的躁动,没有艰涩深奥的文字,有的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没有故作深沉的“炒作”与无病呻吟的“作秀”,亦没有昙花一现的“包装”,有的是炙手烫人的真情实感,有的是沁人心脾的醉人滋味,有的是暗香浮动的质朴透明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