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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暄琐话]五十岁如是说
作者:高建群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7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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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上50岁。就会明白许多事情。你不到明白的年龄,你不会明白。
       50岁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不像20岁时觉得那样美好,也不像30岁时觉得那样悲观,亦不像40岁时觉得那么复杂。那么50岁时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是既不美好,也不悲观,既不简单,也不复杂,如是而已。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几千年的人类都是这样走的呀!那么让它继续走好了。你可以成为参与者,你也可以成为旁观者,但是你没有必要成为评判者。
       50岁的时候,你突然会觉得人生如一场幻梦。一个孩子,蹲在家门口墙根旁打了一阵瞌睡,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是老头了。“江湖居士闲处老”,你会有这种感觉。你开始变得健忘,熟悉的人。熟悉的事,你会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50岁的时候。你的头发和牙齿已经开始脱落了。当掉第一颗牙齿的时候,你在那一刻会有点感伤。
       50岁的时候,你大约还会有一点恋旧。那些老柜子、老桌子、旧衣服、旧鞋,你搬一次家带一次它们。譬如我,我的腰间永远系着一根马镫革,那是我的白房子岁月留给我的记忆呀!我相信那些用得久了的物品是有灵性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50岁的时候,你当年的万丈雄心会慢慢消退。你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许多事情,不是你一厢情愿所能达到的。
       50岁的时候。随着越往文学殿堂的深处走。你会觉得殿堂里供奉着的许多活着的和死去的神。都令人生疑。
       50岁的时候。你会有一颗感恩的心。感恩这个世界给了你生命。让你能够享受这春天的花,秋天的果。早晨的每一次日出和黄昏的每一次日落,感恩你这大半生遇到了许多好人,感恩你经历了许多事。
       50岁的时候,你会突然在某一个早晨眼前豁然一亮,变得我行我素。这一亮大约是因为一个叫伍子胥的古人引起的。伍子胥破楚以后,将楚平王的尸骨刨出来,鞭尸三百。这时旁边有人说,伍将军。你要注意影响呀,别人会怎么说你呀!只见这老伍,把白发一搔,胡子一捋,慨然说:“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都这一把年纪了,我怕啥哩!”
       我把心都掏出来了!那么我的“50岁如是说”就到此为止吧!最后我想说的是:寄希望于后之来者吧!我们这一代人行将老去,这场宴席将接待下一批饕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