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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现实]背编织袋返乡的人们
作者:符 号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7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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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队队背着塑料编织袋的人们急匆匆地打街市走过。南方淋过雨的如镜路面映出他们的身影。身体前倾,步频快捷,他们像候鸟一般赶在春节前回家。只要见着背编织袋的几乎可以认定就是农民工。编织袋是他们的“身份证”。
       编织袋又称蛇皮袋,一种白底蓝红相间的大塑料袋。跟主人一样,它们结实、廉价、不起眼,管用着呢。年初它为主人带走打工的衣物、亲人的牵挂,此时则为他们带回给亲人买下的打折的毛衣、糖果、乡下稀罕的日用品。至于用血汗挣来的现金,那是要装在贴胸口袋最保险的地方的。
       说不清是谁的规定从哪年肇始,春节就成了中国团聚的节日。千里来归,风雪无阻,要赶在大年三十前,隔了团年饭味道似乎就淡了许多。于是他们顾不得老板最后一个月工资的拖欠,顾不得买票彻夜排队、车上硬座、站票的劳顿困乏,顾不得票贩子的盘剥、小偷的袭扰,终于背着编织袋匆匆上路。
       曾经面对面地听一位歌唱家用鄙夷的语调痛斥一首叫《一封家书》的歌,以为它玷污了神圣的艺术;同样是我,亲眼见到一群农民工听着这首歌而泪流满面……一年里,他们不可能“常回家看看”,也不可能“有事没事打个电话”,他们只能在春节这样的时刻,用赶回家的方式来补偿对留守的老人,对孩子的歉疚,同时为自己筹到了孩子的学费、父母的药费、修整房子的费用而庆幸欣慰。
       春节是农民工的情人节,在这样的日子里,牛郎织女才可能一年一度地倾诉衷肠、“让你亲个够”。此时,只有在此时,一年里遭受的辛劳、辛酸、辛苦才可能消融化解。
       当半月二十天匆匆过去,他们又将匆匆上路,再到城里开始那种天各一方的生活。那是他们生活的常态,一种“格式化”了的家庭结构模式。“好男儿志在四方”,农民工跟当兵的人一样,正是这样的男儿。
       几亿人的队伍二十多年来长盛不衰,成不可遏阻的潮流,嗤他们为“盲流”也罢,被某些人当作苦力、粗俗、低文化、低素养代名词也罢,被投以鄙夷、冷漠、戒备、训责的目光也罢,被某些地方定为清查对象、年终严打内定对象也罢,把社会秩序的混乱、铁路汽车的紧张归罪于他们也罢,他们把青春、体力、梦想,全都给了城市。从摩天大厦到下水道,从菜摊到餐馆,从搬运站到发廊,城里人不愿干的脏活累活,他们都一一承担。不能让他们天天去向别人“感恩”,他们才真正是值得全社会感恩的人。
       他们不懂得经济学深奥的名词,不会说豪言壮语,讲不出整套的政治术语,他们只是按照自己的需要行事,凭自己的吃苦硬干养家糊口,改变现状,他们凭借乡邻亲戚朋友的“传帮带”来闯世界,即使像无头苍蝇碰个头破血流,也依然义无反顾地前赴后继。他们是高危行业的主力军,是身兼农民工人两种“成分”的新人,是城市不断扩大、农村不断向城市靠拢大潮中的弄潮儿。计划经济、城乡分治的户籍政策,城乡隔离的二元经济政策,城乡的巨大差距,增加了中国农民工的复杂程度。他们则以自己的行动为农村的丰裕、城市的繁荣,城乡的活力,在闯新路。
       二十多年的演变,他们背的提的已经出现了双肩旅行包、漂亮的密码箱包之类的“族群”。手机乃至电脑、也开始成为新一代农民工的特征。农民工的第二代、第三代,由单纯的养家糊口到去城里创业,少量甚至融入城市主流社会,由小本到中本、大本,成为老板的预备军。
       如今,有的部门总算“醒悟”过来,从不早不迟专拣他们返乡的日期车票涨价的模式中走了出来;如今北京开始设有农民工火车专列,有深圳老板花百万之巨在四星级酒店宴请农民工——不管是否属于作“秀”,至少在形式上是一种尊重有一份温情。曾几何时,权威部门规定不许使用“农民工”的词语、不允许有“弱势群体”的提法,随后却庄严郑重地写入了总理的工作报告,地方政府开展有“农民工权益维护年”活动,有的媒体开辟农民工讨薪热线,你多少可以感受到人性关怀的加重。
       其实包括如春晚这样的节日传统大餐,也是不应置农民工于舞台之外的,更不应在反复审查的节目里,将其作为奚落的对象。因为拥有几亿数量的大军,理当成为政治、经济、文艺生活中的主人。
       [马树强荐自《工人日报》2007年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