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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感动]19岁的夏天
作者:连 谏

《意林》 2008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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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颂17岁时就知道了爱情的滋味,就是面对一个人时,整个世界都丢掉了颜色,而她,是惟一的一抹灿烂。
       良颂的惟一颜色,是高而绰约的粟米。
       她每次经过教室外的窗子时,良颂的眼神从一侧追逐到另一侧,不落掉每一片衣袂。
       懵懂里,良颂知道了爱情是一种让人忧伤的东西,比如,他和粟米近在咫尺,一面薄薄的墙壁,便是天涯了。
       良颂常常看见粟米和其他男孩子说笑着穿过校园。相对他而言,只是远处的风景,可观而没有到达的途径。
       那时,上学惟一的动力是去校园看粟米轻笑微扬的脸,一闪掠过教室的窗子,至于考学或前途,可以统统忽略不计。
       17岁的夏天,良颂疯狂地爱上了写日记,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着他的粟米,淡淡的忧伤是他惟一的心情。日记里有着粟米的衣服、发型,以及她和谁走过什么地方,说话时用了什么表情。疯狂写日记让他的文字有了突飞猛进的飞跃,校报上常有他的诗歌。同学都问良颂写给谁的,他只笑不语。
       粟米的家,与良颂家隔了三个街区。那段日子,因为粟米,那个他极少去的街区变得熟悉而亲切,没事时,他总到那边走走。而每次遇见了,良颂会极快垂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仿佛在轻轻一扫之间,她会洞穿了隐藏在自己身体深处的秘密。这一次,没来得及躲,僵持在粟米身上的眼神,被她逮住。粟米望着他,浅短的惊疑后,是微微的笑:“你是良颂吧?”那刻,良颂的心窒息了一下,然后被幸福击中: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短暂的慌乱让良颂把设想过千万遍的开场白,统统不知丢在了什么地方。他只看着粟米,傻傻而腼腆地笑。
       粟米笑着望着他:“你的诗写得很美。”良颂低声说:“是吗?”粟米说:“真的,我喜欢。”良颂多么想说那些诗是写给你的,却只是说:“你要喜欢看,我可以写很多给你。”粟米渐渐不笑了,说:“良颂,你该好好学习了,等读大学了,我们就长大了。”说着,粟米嗒嗒跑远了,良颂站在原地,很久,想粟米的话里的意思,那句“长大了”,究竟包含了多少意义?究竟,粟米是不是洞穿了自己所有的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良颂没命地读书,爸爸和妈妈说,良颂这孩子懂事了,知道用功了。而只有良颂知道,他只是想,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和粟米在同一所大学,进出之间,他还可以看见蹦跳在树阴下的粟米。
       19岁的良颂长高了,他像贮存了足够能量的树苗,春风吹过,他呼啦啦展开所有粗壮的枝节。而粟米却像一枝早已定型的花朵,两年的成长完美了所有的细节,她的美丽安宁而祥和,像极了无风夜里的雪花飘飘,眉目之间多了悠扬的痕迹,让良颂的喜欢有了渐渐的绵长,宛如夜光杯里的美酒,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泽。填报高考志愿的时间越来越近,良颂越来越焦躁,极想知道,悠扬的粟米,会选择哪个城市的高校,粟米的选择是他未来的方向。想问,总是没有勇气,焦灼的彷徨里,粟米家门前的林阴道上,常常徘徊着他走来走去的影子。那次,终于看见走来的粟米,良颂鼓足勇气迎过去,“粟米。”
       粟米定定望着他,一年的苦读,仿佛沉重的书籍已经把良颂挤出了脑海。半天,她眯了眯显然已经近视的眼睛说:“良颂。”良颂的脸红了一下:“粟米,你说考哪所大学最好?”
       这时,楼上有人喊:“粟米。”粟米抬头望一眼,飞快说:“北大。我妈妈叫我了,良颂,再见。”粟米急急跑回家去,良颂的快乐,来得彻底,粟米看好的,定然是她将要报考的。
       那一年,良颂上了北大,接到录取通知书,良颂第一个想告诉的是粟米,也想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被录取。没看见粟米,她妈妈告诉良颂,粟米考了复旦。因为她喜欢文学。良颂慢慢说,哦,失落来得有点绝望。慢慢走回家,良颂拉开抽屉,里面码着10本日记,厚厚的,每一个字,都是他青春路上的心灵痕迹,给那个叫粟米的女孩子。本想,和粟米考中同一所大学,这是他送给粟米的第一件礼物,却是不可能了。
       几天后,良颂抱着10本日记,站在粟米家门口,说:“粟米,送给你的。”脸倏地红了。粟米奇怪,用沾了水的手指点了点说:“什么呀?”良颂小心拂去水滴:“看完就知道了。”
       粟米接过来,笑笑说:“正好有一个漫长的暑假,足够我看完它们。”良颂的心,轻缓落回去,那一刻,他是如此的害怕拒绝。
       把日记堆到粟米怀里,羞涩少年良颂,顺着楼梯栏杆,飞快旋转下去,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像在万里晴空伸展开透明羽毛的鸽子,幸福轻飘飘地飞翔。一个暑假,因为期望而变得漫长。
       去学校报到的日子快到了。那天,良颂怀着忐忑敲开粟米家的门,开门的是个爽朗的男孩。
       良颂的心沉了一下,问:“粟米在吗?”男孩回头喊:“粟米,有人找。”粟米用毛巾揩着湿漉漉的头发,看见良颂:“肖启,快让良颂进来。”
       良颂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粟米,不祥之感慢慢浮上来。粟米指点着男孩:“肖启,给良颂拿饮料。”叫肖启的男孩拉开冰箱,掏出一罐可乐扔给良颂,隐隐的笑里有暧昧不清的内容:“粟米,我给你吹干头发吧,不然赶不上6点30分的电影了。”
       电吹风嗡嗡响着,肖启的手指,娴熟无比地穿过粟米的黑发,三个人的房间寂寥得沉闷。这一切对于良颂,实在是煎熬。终于,电吹风停止呜咽,良颂艰难地说:“粟米,你看了吗?”
       粟米的表情停滞一下,然后说:“哦,疯玩了一个暑假,只想把以前没玩成的时间给补回来,还没顾上呢。”
       良颂的心,沉沉的,疼,还有庆幸,一齐拥挤进心里。“我还是拿回去吧。”
       粟米说好,进卧室抱了出来,递给良颂时问:“什么呀,这么沉?”良颂说:“我写的诗歌,记得你说喜欢,就想让你看看。”
       粟米说:“哦,你写了这么多啊?”
       良颂说了再见,转身出门。眼泪哗啦就流了出来,17岁到19岁的夏天,良颂用两年的时间写了10本日记,是他一个人的爱情,与粟米本是无关,完美只在于自己的心情。
       (曲丽摘自《分忧》2007年第5期 图/李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