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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社会]羞愧的“奥斯维辛黑玫瑰”
作者:彼得凯里

《意林》 2007年 第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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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彼得凯里 译/郑衍文
       我曾在地图上搜寻这个地方,可是没有找到。这是西班牙一个偏僻荒凉的小镇,背靠一座灰色的光秃秃的石山。夏季,这里凹凸不平的灰色石路上经常是湿漉漉的;而在漫长寒冷的冬季,这条石路又常常被冰雪覆盖。
       镇子上共有25户人家。老头儿的石屋就在山坡的最上边。他的房子与别人不同的是,在它后面,有一个设计精巧的大暖房。这个暖房,甚至可以与英国皇家植物园里的大温室相媲美。
       暖房里,老头儿种的是玫瑰。显然,暖房要比老头儿自己所住的简陋房间和他那寒碜的厨房暖和得多。在最寒冷的那两个月,老头儿会把自己的被褥搬进暖房,整日整夜地和他的玫瑰厮守在一起。
       老头儿的西班牙语讲得非常蹩脚。每次去邮局,老头儿都会因为说话含混不清而惹怒那里的营业员。他是来到这个小镇上的第一个外国人。虽然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25年,可镇上的人们对他还是没有什么好感。
       老头儿的邮件和包裹总是被毫无理由地扣押。这实在是一个无聊而又歹毒的游戏,虽然这游戏远不如和一位期盼着儿子来信的农妇逗逗笑更刺激。老头儿的包裹明明就摆在架子上,而邮局的人硬说那不是他的。老头儿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固执地一趟一趟往邮局跑,站在柜台外面耐心地等待。他从不抱怨,也从不解释。即使解释了,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那些寄来的书,都是关于玫瑰杂交技术的。
       老头儿终于拿到了自己的包裹,便一个人沿着冰冷的石路孤独地往山上走。一个孤独的身影,一个卑微的老人。山路是冰冷的,镇子是冰冷的,一切都是冰冷的。
       老头儿曾给镇上的学校捐献过一个大钟,可结果让他尴尬。一年之后,大钟停止了走动。按镇上人们的说法,这钟表本来就是一个劣质货。
       5年之后,镇子上又来了两个外国人。这个时候,那个大钟的表针还停留在停摆时的7点18分。那天晚上,两个外国人带着老头儿一起离开了小镇。据说,那两个外国人是以色列安全局的。
       镇子上的人们第一次涌进了老头儿的暖房。人们惊讶地发现,暖房里开满了艳丽的玫瑰。其中一株玫瑰最为特别:花朵有人的两个拳头那么大,颜色黑得像深邃的夜空,只有柔软的花瓣上飘着几丝如血的红色。站在那株黑玫瑰前,人们嗅到的是幽幽的坟墓的气息和浓郁的死亡的芬芳。
       后来,有消息传到小镇——那个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前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司令官。
       1974年的春天,我去过那个小镇,当年那些玫瑰的后代,还在盛开着。小镇上的人们细心照料着老头儿的暖房。每当有客人来到小镇,他们都会给来访者讲述老头儿与黑玫瑰的故事。
       他们给老头儿培育出的黑玫瑰命名为“奥斯维辛黑玫瑰”,并把那株黑玫瑰印在了廉价的彩色明信片上。
       他们并不知道,这些美得蹊跷的黑玫瑰,诞生于这个前奥斯维辛集中营司令官绵延一生的羞愧。
       (星汇摘自《青年参考》2007年7月28日 图/魏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