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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从赌徒到反赌斗士
作者:纸鸢天涯

《人民文摘》 2008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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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东南亚的赌球集团而言,北京奥运会是一座不可多得的金矿。奥运当前,这些赌球集团开始蠢蠢欲动,一方面提前精心设计赔率,另一方面也在中国赌球圈中加强宣传攻势。为此,公安部的反赌球警报随之拉响。
       而在民间,一个反赌球联盟也已形成,组织者曾经是一个赌徒,如今,却成了反赌球斗士。他就是黎清林。
       赌徒
       1990年,黎清林从重庆市巫山县高中毕业后,只身来到北京闯荡。三年后,他辞去年收入近十万元的工作,自己创办公司。到2001年底,他的公司年利润已达到了近百万元。不久,他在北京买了两套房子和一辆私家车,总资产超过500万元。
       就在前途大好的时候,一场全球关注的世界杯改变了他的命运。
       看足球比赛是他的最大爱好,每一次进球后的快感和呐喊,让他紧绷的工作压力得到充分释放。在他看来,足球比赛犹如生意战场,都需要团队的配合和智慧及教练的排兵布阵。一次,受朋友之邀观看国内一场充满悬念的联赛。刚坐定,他便感觉在场观众看球的气氛格外紧张,同伴悄悄告诉他这叫赌球。当看见有精彩的进球和传球时,他习惯地起身鼓掌叫好,其他观球者则瞪着眼睛看着他。
       同伴说,人家下注的恰好是另一方,你鼓掌不是希望人家输钱吗?
       后来,黎清林再次与朋友一起看巴西与土耳其队的比赛,朋友动员他赌一把。在场的人都赌了,如果自己不听劝说就显得另类、不合群。碍于情面,他掏出500元钱押在巴西这边。
       球赛结束,像黎清林预想的那样,巴西赢了,他也赢得420元。
       看球能够赢钱,并赢得其他赌球者的敬重,黎清林非常兴奋。他甚至觉得这不是赌博,而是看球的最高境界。
       紧接着,黎清林小赌娱情,赚了4万元。
       自此,每到周末,黎清林就盼着天快些黑下来,意甲、英超、西甲……世界各国的联赛,都成了他下注的对象。有时,他一晚能够下注几十场比赛。不到一周,黎清林不仅把世界杯赚的4万元赔了,还倒输几万元。
       有些输急了的他开始疯狂加码,下注金额从几千元激增至几万元。一天晚上,黎清林“一劳永逸”地在意甲、英超的几支强队上下了100万元的赌注!妻子识破他在赌球,质问他下了多少注?黎清林坦白:每场5万元。全部比赛结束后,他欣喜若狂地告诉家人,赢了75万元!不过,在妻子的一再央求和劝阻下,黎清林答应:金盆洗手!
       戒赌
       这是黎清林赌球以来第一次戒赌。可一旦染上赌瘾再戒赌谈何容易!最初几天,他魂不守舍。尽管一遍遍警告自己别再陷入赌潭,可一到有球赛就管不住手脚。刚从单位回到家里,赌球庄家的邀约电话就接踵而来:“别玩原先那么大,玩小一点嘛。”
       在庄家的怂恿下,戒赌不到半个月的黎清林重蹈覆辙。
       从几千到几万,从几万再到几十万,他像吸毒一样欲罢不能,赌注像滚雪球一样成倍增长,却接连十几场都输了,以至于不到一个月,他就输光了赢来的75万元和自己的一套房子,公司200多万元资产也抵押给了别人,另外还借了朋友100多万元用于归还赌债。妻子得知实情后,哭得像个泪人,但她相信丈夫只是一时糊涂,便满怀希望地鼓励他戒掉赌瘾。
       在妻子的鼓励下,黎清林下定决心戒了半年。其间,他恍如梦游一般,体验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没了经济来源,一家三口每天只吃两顿咸菜白米饭,更不敢带孩子逛街。有一次,儿子指着一个大风筝叫嚷,他抱着儿子跟上去,商贩取出风筝说:“5元。”他掏空满身口袋,只搜出3元钱,只好尴尬地离开。
       虽然跌入人生低谷,但黎清林无时无刻不在寻求东山再起的机会。就在这时,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挣钱的项目,可没有启动资金。万般无奈下,黎清林只好找朋友借钱。可一听说借钱,人家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为了尽快筹措启动资金,黎清林再次想到赌球。他精心挑选了一个最有保证的球队——尤文图斯队,并下注10万元(赌球不需要本钱,都是第二天结账)。结果尤文图斯输了,黎清林将要赔本20万元。怎么办?庄家第二天就要现钱。借钱四处碰壁,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这时的黎清林满脑子想着还钱,恰好半夜有皇马比赛,赌红了眼的黎清林又将10万元的赌注押在皇马上。90分钟后,皇马输了,又赔进去20万元。
       两场皆败的残酷现实犹如屋漏偏逢连阴雨,浇得黎清林“透心凉”。
       想到从富翁到“负翁”的落差转换,黎清林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当天深夜,黎清林走出家门,准备投河自尽。刚走到门口,从睡梦中惊醒的妻子追上了他:“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你不想想,你死了,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你父母怎么办?如果你是一个男子汉,就要面对现实,重新站起来做人……”
       妻子的一番话,如重锤一样敲打着黎清林的心,他下决心第三次戒赌。
       反赌
       虽然已经远离了赌球圈,黎清林仍能不时听到圈内有人因赌球沦落的坏消息。眼看2006年德国世界杯即将开始,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被拖下水,会有多少个家庭遭遇不测?2006年5月5日,黎清林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一篇名为《哭球——一个赌球人的忏悔与自白》的文章,发表在其新浪博客上。这篇文章立即产生了轰动,很快就有了1300多条跟帖,文章也被多家网站转载。
       原以为只是给网友提个醒儿,没想到却惹出麻烦。文章发表后,自然触及了很多地下庄家的利益。一天深夜,黎清林的电话响了。“聪明的话闭上你的臭嘴!删除你的破文章!不然吃不了兜着走!”赌球圈子里也有人在盯着他。有一次在地铁站,几名操着东北口音的小混混认出黎清林来,围着他骂了一顿。黎清林犹豫了,担心妻儿在生活窘迫中再遭不测。为了家人的安全,他一连几天都没有更新博客。
       他的突然消失引起了众多网友的关注。一位叫“曾经沧海”的网友说:“黎清林,你要勇敢地坚持下去,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都要挺住。现在你就是一名卫士,秉持正义的卫士!”
       其实,他每天都在关注博客。当看到网友的声援和问候时,他认识到了自己的社会责任和价值。10天后,黎清林又活跃在博客上。
       2006年6月8日,赶在德国世界杯开战前夕,黎清林的反赌球联盟正式成立。这是国内首家民间反赌球机构,通过黎清林的个人博客发起并以QQ群的形式加盟。联盟的口号简明扼要:挽救一个赌球者,就是挽救一个家庭。
       反赌球联盟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公安部行动处还派专人会见了黎清林,并表示全力支持他。
       有了官方的支持,黎清林倍感振奋。但棘手的是,因为大家都已经成了穷光蛋,每次网友聚会就成了难事。2007年12月,黎清林突发奇想:为啥不开一家反赌球饭店呢?就像电影《和平饭店》那样,收容那些赌球后一贫如洗的人,给他们容身之所,同时帮他们戒赌。
       在妻子的帮助下,“哭球饭店兼戒赌中心”终于在北京回龙观开业。那一天,黎清林在博客上宣布:欢迎赌后无家可归或者没有收入来源的朋友来这里工作,想戒赌的朋友也可申请,经批准后加入。黎清林还承诺,他将开设心理辅导课程,帮助赌友戒掉赌瘾。
       终于,第一个走投无路的网友投奔而来;几天后,第二个网友前来加盟……黎清林兑现承诺,把他们都安排在饭店工作。他还请来心理医生,为他们作心理治疗。
       如今,黎清林的日子依旧很苦,但特别有成就感:他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拯救了自己。更高兴的是,他和反赌球的警察都成了朋友,共同为奥运保驾护航。
       (摘自《中国青年》200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