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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雯丽谈艾滋
作者:蒋雯丽

《人民文摘》 2008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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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中国第一位女性“防治艾滋病义务宣传员”和全球妇女与艾滋病联盟执行委员会委员,蒋雯丽一直为艾滋病病毒感染者这个特殊的人群奔波。蒋雯丽用女性独有的温婉笔触记录了她在中国从事艾滋病防治宣传工作的经历。
       恐惧
       和艾滋病感染者接触,我会恐惧吗?我想这一定是很多人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大大咧咧的个性,还是心里知道正常接触不会被感染上艾滋病,抑或是母性的天性使然,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我就情不自禁地把他搂在怀里,我觉得他太可怜了。连曾毅院士都觉得奇怪,他说,其他人都需要事先对他们进行大量的艾滋病知识教育,他们才敢接触感染者,而我是在拍摄结束,这个孩子离开后,他才给我做艾滋病知识教育的。
       我看到这个孩子就联想到自己的孩子,不由心生怜悯,我不希望天底下的孩子和他有同样的命运。
       但是回到家里,我还是反复地洗了洗手。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就像每次从医院回到家里也必然要洗手一样。
       小武
       小武走来了。12岁,个儿不高,长得很结实。黑黑的脸上有许多虫斑,小小的眼睛有些紧张地向四周看着。他穿着一双发泡塑料凉鞋,鞋子多处都用透明胶带粘着,背了一个很小的书包。
       小武是中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组织的第二期“阳光下我们一起成长”——艾滋病致孤儿童夏令营里的一个安徽籍营员。他来到我家,是因为在这之前我报名申请,然后由组织单位安排的。
       不巧,我刚接拍了新戏,马上要去杭州拍摄电视连续剧《玉卿嫂》。出发前一天,我去营地把孩子先接回家。
       刚走进营地,一群孩子围拢了过来。因为我是第一个来营地接孩子回家的爱心家庭的成员。孩子们兴奋地拿出写给我的信,念给我听,有几个小姑娘还表演了节目。小武紧靠着我站着,孩子们也都离我那么近。看着他们因为不幸的经历而比同龄的孩子显得更加懂事的小脸,听着他们对自己家庭经历的述说,他们哭了,我也哭了。
       真想多带几个孩子。但是主办单位都已经安排好了。如果我多带一个孩子回家,就会有一个爱心家庭领不到孩子。夏令营的意义除了让孩子们过上一个愉快而有意义的暑期,还有就是鼓励更多的家庭为这些孩子表达一份关爱。
       最后,我带着小武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营地里的孩子们。一路上,小武一直在唱《感恩的心》。
       因为我很快要离开,就想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能好好陪陪小武。我们先去参观了天文馆。平时我就喜欢带儿子去那里,我问小武:“知道宇宙吗?”他摇摇头。我问:“知道地球吗?”他又摇摇头。我再问:“你想看这些吗?”他说:“不想看,不懂。”但是参观出来以后,他兴奋地咧着小嘴笑个不停,直说:“真好玩,太好看了!”
       接着,我想应该带他去买双凉鞋,鞋子靠胶带粘着总是不牢的。在商场的儿童用品柜台,我们一起挑选了他需要的衣物和两双鞋,还有书包、文具。他高兴坏了。
       晚饭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为欢迎他的到来。菜很多,但他吃得却很少。他端着装满米饭的小碗,一个劲地往嘴里扒拉米饭。问他为什么不吃菜,他说,在家吃饭,没有菜吃,已经习惯了。晚饭后的小武和我们熟了起来,他的笑声带着孩童的稚气在屋里飘荡。坐在我身边的他竟还调侃地逗我说:“蒋阿姨长得好看。”
       我后来知道,我走以后,小武在我家生活的那些天,我4岁的儿子非常兴奋,寸步不离小哥哥。睡觉他们俩睡上下铺,吃饭也要紧挨着小哥哥坐。因为小哥哥的到来,他可忙乎了,拿出了所有的玩具和哥哥一起玩,话也多了许多……
       归营那天,小武哭了。
       我记得我在接他来家的路上问过他:“如果有人愿意认领你,让你到大城市来生活,你愿意吗?”他说:“不愿意,我要和奶奶、姐姐们在一起。”
       这是一个失去了双亲的孩子,他的妈妈因为卖血而感染了艾滋病,后又传染给丈夫。只几年工夫,夫妻俩就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他们3个年幼的孩子。80岁的奶奶和亲戚一起承担起了照顾这个残缺的家的责任。小武说,长大以后,他的理想是当医生,想救像爸爸妈妈一样得病的人。
       这也许就是这个孩子幼小心灵中对逝去亲人的另一种缅怀的方式吧。
       我祝福他。
       牵挂
       生在这个时代里的女性,还是挺幸运的。我的奶奶还是裹小脚,一生从来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东西;我的妈妈,她把一辈子的大部分时间和热情都放在工作上,个人只融于集体中。现在,更多的自我意识在现代女性的心理中产生。
       中国是个有着几千年封建意识的国家,女性要想从长期形成的男尊女卑的文化意识中走出来,做到彻底的心灵自由,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时我想,人的成长过程便是失去自由的过程。在我们把“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的信息不断地传输给孩子的过程中,便把固有的文化意识也烙进了他们的心中……
       在饰演了众多的女性角色之后,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性是幸福的。因为幸福总是相对的。无疑,自由是幸福的,但是要看一个人能在多大的程度上获得心灵的自由,能否从物质、精神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女性的艾滋病感染率在全球逐年上升,这与女性地位的低下有直接的关系。在英国举行的首届全球妇女与艾滋病联盟成立大会上,非洲代表的发言几乎都提到女性被强暴的问题,看来,保护妇女、提高妇女社会地位是个普遍的问题。
       小时候,我的座右铭是罗曼·罗兰的一句话:
       “人啊,你当自助。”
       我一直走着自助的道路,我也希望全球的女性们都能够走自助的道路。
       (摘自《雯丽谈艾滋》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