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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味]喜儿的肩膀
作者:艾小羊

《人民文摘》 2006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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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喜儿的时候我23岁,刚刚失恋。我想躲开这个让我伤心的城市,正巧馆里派队去湖北石首发掘一片城址,我的申请很快被批准了。
       我们去的是一个叫走马的村庄,离石首市三个小时车程。
       第二天开工,5元钱一天的工钱吸引了很多村民。我在前来“应聘”的人群中发现了喜儿。喜儿个子高挑,标准的鹅蛋脸上有两圈自然的红晕,她站在人群最前面。“你能干好吗?”我问。“怎么不能呢?”她反问,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自信,仿佛不是一天到晚待在这个穷乡僻壤,而是见过很多世面似的。她身上像向日葵一样蓬勃向上的东西深深吸引着我。
       我和喜儿很快熟络起来,她比我大三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喜儿的丈夫是湖南岳阳人。我很奇怪在这样的地方还有浪漫的远距离爱情,便好奇地让她讲。喜儿哧哧地笑,说自己19岁时,一个远方亲戚向她介绍了现在的丈夫。他们互相交换照片后便开始了书信来往。喜儿给我看他们情书的时候,我觉得那些情书像有淡淡甜味的清泉,实在不是城市里那些人工合成的饮料所能比的。
       半年后,喜儿要去看他,因为家里穷,不舍得买车票,就骑辆自行车,怀揣着几个烧饼,往岳阳去了。从走马到岳阳,她整整骑了两天,晚上睡在田里的稻草垛上。那个男孩被喜儿感动得一塌糊涂,也骑辆自行车,跟着喜儿回走马落户了。
       这是我听到的最具浪漫色彩的爱情故事。我很希望见见这出浪漫爱情的男主角。喜儿总说他在外面打工没回来。
       冬天很快来了,天气越来越冷,一天早晨,过了开工时间喜儿还没来,我忍不住翘首向她常来的路上张望。大约过了十分钟,喜儿穿红棉袄的身影急匆匆地出现在路的尽头。我拉下她的锄头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喜儿没搭腔,开始埋头干活,眼泪吧嗒吧嗒掉进了深褐色的土中。我急了,一把抢过她的锄头:“不就5块钱吗?我给你,你快回去陪儿子吧。”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5块钱递给她。
       “你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人在这世界上总还是要靠自己的。”喜儿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认识这么久,我第一次见到喜儿不高兴。这一天,她两次利用休息时间跑回家看儿子。晚上收工时,她说儿子已经好多了,便又像一只快乐的鸟儿,脸上挂着微笑,羽毛闪着金光。
       春节快到了,我们的发掘工作告一段落。喜儿为我送来满满一面口袋的红薯干和糍粑,我想我也应该送点什么给喜儿做礼物。喜儿走后,我去小商店买了一斤水果糖和一斤炒黄豆,又在自己的衣服中挑了两件喜儿喜欢的,向村里人打听到了喜儿的家,就出发了。
       喜儿家在村子的边缘,是紧挨着一块稻田的几间土坯房。
       “喜儿,喜儿。”我在门外叫。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想一定是喜儿的丈夫回家过年来了,想到喜儿总怕我见他丈夫的样子,我好奇地推开虚掩的门,边叫喜儿的名字边走进左边的厢房。
       一个男人与喜儿的一双儿女坐在床上玩耍。看到我进来,那男人显得有些吃力地向我欠了欠身子,算打过招呼,然后吩咐女儿去田里叫喜儿。
       “你病了吗?”我见他坐在床上不起身,忍不住问。
       “我站不起来,两年了。”男人说。
       我惊愕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明白了喜儿为什么总是拒绝让我到她家玩,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喜儿能够带着笑容面对每一天。
       我起身告辞,眼睛酸酸的。刚出门,便撞到了喜儿。她从田里跑回来,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汗珠。听说我要走,便执意送我。
       路上,喜儿告诉我,她丈夫两年前在磷矿打工时遭遇了事故,从此只能躺在床上。“同村去的五个人中,只有他活着回来了。”喜儿像捡了个大便宜似地说,“说不定哪天我挣钱多了,能把他的病治好呢!”我被喜儿的乐观情绪深深地打动着。
       从走马回来后,我一直与喜儿保持联系。上个月,她写信告诉我,她丈夫住进医院了,医生说通过针灸,他的腿有可能治愈。我真为喜儿感到高兴,我相信快乐的力量能够创造奇迹。尽管我的情绪依然像大多衣食无忧的城市人一样阴晴不定,但我再不能理直气壮地为自己找出一个不快乐的理由了。
        (吴丽华摘自《人生与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