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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杂谈]论桐城派的诗学观
作者:鱼双燕

《文学教育》 2008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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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城派是我国文学史上作家最多、历时最长、影响最大的一个散文流派,它从兴起到终结有200余年的历史,以古文创作和古文理论名世,但该派成员也不乏善持诗论者,他们以古文理论人诗学,形成了一个独有的流派——桐城诗派,与桐城文派并驾齐驱。清末安徽绩溪人程秉钊曾有“论诗转贵桐城派,比似文章孰重轻”之说,对桐城派诗歌的地位作了充分肯定。
       桐城诗派作为一个独立的诗学派别有其独特的诗学体系,在清代诗歌史上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而其代表人物刘大樾、姚鼐、东方树等人鲜明的诗歌理论,既继承了我国古代诗歌发展的历史经验,又根据时代的需要和作家的个性,有所创造,形成了“熔铸唐宋”、“刚柔并济”的诗学观。
       一
       宗宋是清代诗坛的一道独特的风景,因为元明诗坛的主流都是宗唐,明代诗坛甚至有很多人是肆意排斥宋诗的,如李梦阳、何景明、李攀龙、王世贞等前后七子,倡导“诗必盛唐”,对宋诗极尽贬抑之能事。但随着前后七子创作流弊的日益显露,公安派出而以性灵相标,极力推崇宋诗,清初诗人钱谦益、黄宗羲等人受公安派的影响,从反思明代七子恪守唐诗门户的弊端出发,开始探索、寻找新的诗学途径。宋诗之美被重新发现。他们学习宋诗大家,肯定宋诗成就,尤以学黄庭坚为其主要标志。但由于时代的局限,他们为宋诗辩护时,往往不能理直气壮地肯定宋诗的独特价值,常常要从继承唐诗传统的角度来说明宋诗之可取。他们也不都是旗帜鲜明地以学习宋诗为号召,而多是以唐宋并重的方式来为宋诗争取地位。宗宋思想至清康熙前期终于酝酿成了宋诗热,但尚未形成真正的流派。而桐城诗派的出现则打破了这种风气,在总结刘大櫆与姚范诗论主张的基础上,姚鼐就明确提出了“熔铸唐宋”(《与鲍双五》)的论诗宗旨,从而为桐城派诗论竖起了一面旗帜,使桐城派的诗论主张趋于成熟。
       姚鼐的诗学思想深受其师父刘大櫆和伯父姚范的影响,钱钟书先生曾说过“桐城亦有诗派,其端自姚南菁范发之”,呵谓一语中的。刘大抛是一个格调论者,讲究诗歌作品的神气音节,但在创作上有时却不自觉地以学问、议论充实诗歌内容,不知不觉地走上了宋诗的路子。而姚范则开始自觉地推崇宋诗,主张学习黄庭坚,以此作为补救格调派空疏肤廓之弊端的药方。其《援鹑堂笔记》中说道:“涪翁以惊创为奇,其神兀傲,其气崛奇,玄思瑰句,排斥冥签,自得表意。玩诵之久,有一切厨馔腥而不可食之意。”(卷40)姚范推崇黄庭坚,着眼于其奇傲的神气以及句法、字法所体现出的人格精神。他认为,黄庭坚的诗歌不一味追随唐诗传统,而以其清新奇绝的风格独创一体。而姚鼐则博采众长,融会贯通,主张兼融唐宋。
       姚鼐的诗论部分继承了明代前后七子一派的诗学主张,又多取法韩愈、黄庭坚。他认为:“学诗不经明李、何、王、李路人,终不深入”。(《与陈硕士》)并在《荷塘诗集序》中说道:“古之为诗者,不自命为诗人者也,其胸中所蓄高矣、广矣、远矣,而偶发之于诗则诗与之为高、广且远焉。故曰:善为诗也,曹子建、陶渊明、李太白、杜子美、韩退之、苏子瞻、黄鲁直之伦,忠义之气、高亮之节、道德之养、经济天下之才,舍而仅谓之一诗人耳,此数君子岂甘哉?”并提出了“诗之至善者,文与质备,道与艺合”的诗论主张,强调了诗人的道德气节和人格修养与诗歌作品思想内容的统一,揭示了桐城派理想中的既具唐诗风貌,又具宋诗内质的诗歌。
       姚鼐的弟子东方树进一步继承和发扬了姚鼐的诗论主张,使桐城派诗论真正走向完善。我国著名语言学家、文学批评家郭绍虞先生曾指出:“古文义法之谈原是桐城始祖方望溪的主张,此谈初立,本极简单;其后经刘海峰为之推阐而使之具体化,再经姚惜抱为之补充而使之抽象化,于是到东方树再加以综合而集其大成!”而可见东方树在桐城派中的地位。而东方树的主要业绩具体体现在其桐城派诗话代表作《昭昧詹言》中。东方树在《昭昧詹言》中继承了姚鼐以文法论诗的传统,以桐城派古文家的眼光评断诗歌,形成了“诗与古文为一”的认识,这也是对宋人“以文为诗”创作特点的肯定。但同时他又对黄庭坚的诗歌颇多推许,集中评论了其学杜诗拗奇矫健的句法及大开大合和篇章结构,认为:“至于意境高古雄深,则存乎其人之学问道义胸襟;所谓本领,不徒向文字上求也”,(《昭昧詹言》卷八)他的这一理论是对姚鼐“熔铸唐宋”论诗宗旨的继承与阐发。
       二
       桐城派古文家论文讲求阳刚、阴柔,他们将这一文论运用到诗歌创作中,使诗歌作品也呈现出刚柔并济的特点。
       桐城诗派的代表人物姚鼐在《今体诗钞序目》中说道:“夫文以气为主,七言今体句引字赊,尤贵气健,如齐梁人古色古韵,夫岂不贵,然气则躓矣。杨升庵专取为极则,此其所以病也。”这里姚鼐从曹丕“文以气为主”的理论出发,指出诗歌贵在“气健”,而齐梁人之诗,病在“气躓”,故他称杜甫的七律“含天地之元气,包古今之正变”,赞黄庭坚的诗“兀傲磊落之气,足与古今作俗诗者澡濯胸胃,导启性灵”。哦国当代著名学者吴孟复也曾说过:“姚鼐之论文神理气味,格律声色,以神居首,重在韵味。”虽然说的是姚鼐的文,但其诗亦是如此。可见姚鼐论诗讲究韵味,以神为宗,偏重于诗人主体方面的修养,要求诗人在领悟“神理气味”之后,摆脱“格律声色”的束缚,从而创造出自己的独特风格。后来东方树、梅曾亮等人继承了姚鼐的诗论主张,进一步学习杜甫、黄庭坚等人的诗歌,强调诗人的道德气节和人格修养,注重作品的思想内容,重视学养,但主张化学为才,反对卖弄学问,以古文之法论诗,既重视诗歌的气势与阳刚之美,又标举雅正、雅洁,反对作凡俗语,使诗歌有层次跌宕之妙。
       桐城诗人刚柔并济的特点在他们的诗歌作品中比比皆是。如刘大樾的《怀倪司城》:
       当年携手在燕郊,秋满卢花塞木凋。终日高歌凌碧落,有时被酒舞清宵。于今还往惟三户,回首乡关隔九霄。欲过灞陵同买醉,汉家矜重霍嫖姚。
       这首诗学习杜甫,以文为诗,笔势夭矫,既有阴柔之美,又有阳刚之气,被徐墩评为“一气旋转,山谷集中最胜之作”。
       姚鼐的“两岸秋声枫树青,半夜月明江水白”(《临清雨夜》),“中流上新月,轻舸复徜徉。烟昏鸥鹭宿,波沉芦荻苍”(《大明夜湖》),“更有水田白鹭飞,便如长夏江南境”(《安肃道中》)等诗句,淡雅宁静,如诗如画,于平和中透出一股纯正之气,尽显其雅洁清幽之美,读来令人如沐春风。而他的“萧条秋气远归来,落枫未尽还为客”(《送余伯扶重游武昌》),“润洲山雄如战马,骈饮江中尻未下”,“不知更有南山南,叠峰云关塞平野”(《同王禹卿冯拙斋八公洞循招隐寺归》)等诗句,雄劲有力,笔势纵横,于苍凉中透出悲壮,萧杀中饱含沉郁,充分体现了其诗阳刚之气。
       通过以上对桐城诗派“熔铸唐宋”、“刚柔并济”诗学观的简要分析,可以看出桐城派文人对我国传统诗论的总结与发展。虽然由于时代的局限及作家个人才能的限制,桐城派文人并未取得杜甫、黄庭坚那样的创作成就,但他们在思想上坚持正统,在艺术上折中唐宋的成熟诗论。既肯定了诗歌的审美特征和情感体验,又能够结合当时的社会需要,顺应经世致用的思潮,成为继神韵、格调、性灵主论之后清。代诗坛的一股重要力量,影响了清代中期以后众多诗人的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