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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当代同类题材中，张扬欲望个性的小说比比皆是。但大多仅仅是从肉欲的角度来吸引读者眼球的，且在市场化的形势下大有泛滥之势。尽管《青狐》从表层来看，也有迎合市场的嫌疑。然而，不同的是，王蒙在《青狐》中并没有着重描写情欲的缠绵悱恻与满足，而是侧重展示青狐对爱情的追求欲望以及曾经忍受压抑之后的精神自由的极度释放。然而这种对精神自由的追求在现实语境中带来的却是自我囚禁的悲剧性体验。
       青狐是一个有着炫目刺青个性的不凡女子，由于她相貌生硬、嘴巴尖尖、头发枯黄而丝毫没有所谓东方女性那种低眉顺眼的贤淑与温柔，这种兽性兽型冥冥之中好象就注定了她与世俗不合拍的命运。由于青狐对世俗婚姻的不接纳，更由于她与世不同的个性，她的情欲体验是灰色的。她与未来的哲学家、辅导员、小领导、小牛的关系始终处于紧张、焦虑和抗衡之中，她从未体验到快乐和幸福。正如她自己所言，在现实生活当中，她看到的感到的“只有男人的兽性和女人的狠毒、男人的粗俗和女人的苍白、男人的丑态百出和女人的哭哭啼啼、男人的麻木不仁和女人的琐碎无聊，现实生活中的爱情带有占有、带有欺骗、带有交易、带有一股子臭屁和尿臊味儿”。尽管如此，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有着一种对异性纯洁之爱的强烈渴望，对于精神自由的热切渴盼。当她遇到长着巨大头颅、拥有深邃思想的重型理论家杨巨艇时，青狐内心爱情的死灰又悄悄地萌动了，甚至做梦都会有杨巨艇的影子。然而事情的发展并非如愿以偿：杨巨艇仅仅只是一个关心时世政治，然后大发忧国忧民空论的理论家而已。他的情感世界是那样的贫瘠、苍白。青狐的爱情观随之发生了重大转变从而走向纯精神恋爱。在此，个体的本能和欲望退居边缘甚至被淹没。当个体的欲望不能以正常的渠道获得满足，正常的人性在世俗生活中扭曲、变形时，那么人的价值观念必然出现危机。在这个本应更为自由的时代，“自我”依然是被世俗、被他人所囚禁的，处于非正常状态之中。
       所以，她的情欲追求在世俗生活中就是失身、速嫁、克夫、癫狂和由于始终得不到爱而发表的一篇篇的小说。正如文中所描述的“她这一生好像早早起来赶路，却没有来车。现在她终于眼看着一辆辆的车子从眼前掠过，却已经失去了上车的力量和目标。……然后，突然醒了，然后是喜事如潮、锦上添花、天花乱坠、左右逢源，除了年华，除了爱情，除了你终生苦苦的期待。”因此，当她读王模楷的《夜之海》时号啕大哭。在世俗生活中，她所面对的所有男人是那样的苍白、软弱、疲塌、庸俗、怯懦。她在神圣的爱情殿堂从未体验过幸福和浪漫，甚至在男女交合中回忆起来的只有恶心。这就注定她所向望得到尊重、得到理解、互相体贴、默契、心连心的爱情试验在世俗生活中遭遇了彻底的毁灭。她始终处于精神自由与自我囚禁的搏斗过程中。尽管在出国访问中，雷先生又激起了她少女时代的幻想，但最终什么也没发生。
       所以，她在追求精神自由的过程中，自我却时时处于囚禁之中。当她最后成为别人羡慕和钦佩的新兴人物、世界公民时，她却整天哭丧着脸。“我只不过是一个牺牲品，我孤独，我寂寞。我迷茫，……没有爱情，只有自欺欺人；没有真心，只有虚情假意；没有高潮，只有无穷的你骚扰我，我骚扰你，自我骚扰，互相骚扰。”因此，青狐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所谓的爱情，但体验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落、迷惘和伤痛。精神自由的突围与囚禁形成她永远的生活困境。在世俗生活中，爱情对于女人来说，就是欺骗、摧毁和残酷。尽管一篇又一篇的小说使她红得发紫，但她最终还是逃不出欲望的魔掌：当杨巨艇成为植物人时，她冒着牺牲名誉的危险去医院指责张风对杨巨艇的伤害，却被张风和医护人员轰走。当她的爱情欲望超越了世俗的规范又不被世俗理解时，她陷入了精神的虚空、价值断裂之中。最终成为气功发烧友而“边缘化”了。
       作为人类情感中最具诗意的爱情，总是伴随着与所爱对象交融合一的热切愿望。但是，在文明的天条之下，人类的爱欲势必会受到种种逆天性的禁抑。在世俗生活中，爱而无法自由兑现便赋予了爱本身无穷的悲剧性。人类之情欲正是在生命与文明的笼罩下，在竭力追求与无法突围的永恒冲突中显示出生命的崇高的。
       白素梅，女，河北科技大学文法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