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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杂谈]青春文学非阳光写作的教育前因
作者:焦守红

《文学教育》 2007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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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80后”为主体的当代青春文学集体走向前台的2003年,文坛前辈就发现他们的作品秋意很浓。在阅读了大量的青春文学作品你会发现,绝大多数青春文学作品展露的都是“批判否定”或“无事的悲剧”,非阳光写作越来越构成了青春文学的主导特征,你会发现青春文学的致命缺陷不是表达上的神经过敏、无病呻吟的所谓秋意,骨子里是一种精神凋零,一种对普世关怀的缺省。为什么物质充裕的一代的生活抱怨反比艰苦岁月的前辈要多得多?为什么精神上自由一代倾情表现的痛苦反比不自由的前辈更为惨烈?笔者认为除了社会大生态环境的变化外,文学教育主价值的“分裂”、“错位”和“退场”是青春文学作品病象的教育前因。
       一、文学教育主价值的分裂
       文学教育的主价值,即在文学教育中被摆在首位的目标价值,在现今的目标教育体制中,学校的教育目标是把学生培养成“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新人,与此相关,高尚的道德品质和高品味的审美情趣就成为文学教育目标主价值。文学教育主价值的分裂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理论上主价值的高标和实践上主价值的剥离。目前学校教育对主价值的定位是很高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高等教育法》以“促进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使受教育者成为德、智、体等方面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和接班人”为总则。改革开放以来,各个教育研究部门始终将马列政治思想作为教育重点研究对象,文学教育也不例外。每年通过全国核心期刊展示的教育学术研究成果包括文学教育研究成果有一半以上是属于政治思想道德的。单看研究成果,好像我们的教育主价值的地位牢不可破,校园文学教育培养学生高尚人格和高尚审美情趣取得了不容置疑的胜利。然而你只要稍微深入实际就会发现,文学教育的主价值早就在具体教育实践中被抽空了。为了应付统考,语文教学中的技术性指标成为重中之重,主价值被文本细读技术分析切割成一点点的价值碎片,丧失了原有的含义。这种分离主价值的文学教育对青年学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惯性所致,青春文学作者对作品技巧方面的问题格外重视,从文本的结构到语言的锤炼,连一些主流作家都无暇涉及的手法和技巧,比如西方先锋派、后现代、魔幻现实主义等,基本上被他们照单全收,但对文本和语言所承载的思想却常常忽略不计或者以亚审美价值理念作为作品的主价值。一些当红青春文学作者公开声称:“我觉得作为小说,故事是完全次要的东西,语言和情绪是极度重要的东西,思想是用来扯淡的东西,我所骄傲的是我留下了一些我喜欢的语言和片段”。“爱”是青春文学的母题之一,然而“十爱”百爱千万的爱,青春文学爱之所在,满纸都是“流血,撕破,折断,碾碎的声音”,相当一部分颇具文学性的青春文学作品,似乎都有展示“灵魂被撕裂时作者所承受的心理定力”的癖好,你需在炉边捧读,否则你的心就保不定会被冻伤。
       主价值分裂的第二个表现是:主价值实施者的价值二律悖反导致的主价值贬值。
       市场经济似乎是拜金主义经济的代名词,在这个色彩纷呈的社会中,没有谁再热衷于赞美教师是“人类的太阳”、教师职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职业”,但也没有谁会不让自已的孩子上学读书。理论上看不起这个职业和实践上离不开这个职业是教育行业的一大特色,其二律悖反程度,差不多与世人看不起厕所清洁工却又不可能不上厕所一样异曲同工。如果说这种对施教者的轻视来自非文化系统,那倒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问题是,连我们的一些大作家,我们同一文化战壕里的战士,如今也抛出了“现在有本事的人都不当老师了”的名言,这就不得不令人吃惊了。这里传递出两个信息:其一,社会大生态环境已经改写了教育的主价值。什么叫“有本事”?能豪取钱财就叫本事。早已解决的古老的哲学命题在这里不幸被作为新的问题重新提出:哲学能不能换取面包?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是不是最没本事的人?在物质与精神价值颠倒的现实面前,文学教育的主价值面对铿锵作响的货币焉能不黯然失色?
       其二,社会大生态正在抹去主价值实施者的价值,不难想见,当主价值实施者的价值为零时,他所实施的价值还会有多少令人信服的威信。这种情况反映在青春文学的中,是施教主体形象和地位往往嘲讽的素材:
       “想天下美事莫过于去当老师,除了发工资那天比较痛苦外,其余二十九天都是快乐的……”“接触过为数不少的文学哲学类的专家教授学者,总体感觉就是这是素质极其低下的群体,简单地说,就是最最混饭吃的人群,世界上死几个民工造成的损失比死几个这方面的专家要大得多。”
       在许多愤青写手眼中,老师不过是体制的弄人,教育的傀儡,不仅没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尊严,连普通人之中起码的长幼礼遇也得不到。文学是人学,教育更是人学,当施教者的价值贬值时,他所致力弘扬的崇高价值对于处在世俗价值包围中的青少年一代,还能有多大的魅力呢?
       二、文学教育主价值的错位
       文学教育主价值的错位主要表现在主价值老化和主价值成人化两方面。
       文学教育的主价值在文本中主要以启蒙思想、传统道德、艺术审美的面目呈现。主价值老化表现在它过于方正谨严,与社会人生多元价值具有一定的不兼容性。我们的学生一旦完全接受了这种过于纯正、过于高尚的正统教育并将之作为自已的处世准则,走向社会后,面对错综复杂的客观社会往往无所措手足,从而加深了对在校教育时所接受的主价值的怀疑。
       由于自已并没有也无力建立一套新的文学价值理想,青春文学在集体解构了从学校树立的价值理念后,就将自已陷入了一片虚无之中,表面上看,他们比任何时代的年轻人都成功地摆脱了传统的写作束缚、获得了空前的解放,但事实上他们比任何时代的写手都更没有真正的自由、更没有方向。“到处是方向,其实是没有方向。自由除了选择的自主性,还意味着对这个世界的承担。不承载任何重量的飞翔,只能如空气一样到处漂泊。”在频频更新的世俗价值观念面前,有没有可能建立一种既可作为人类永恒价值、同时也能满足青少年活泼前卫心性的价值链接,让我们的对象觉得文学的主价值在与他们的青春一道生长、抽穗?
       主价值的成人化首先表现在我们的文学教科书都是成人编出来的,所有的文本在莘莘学子还没有开始阅读之前就已经定好,无论编者如何设身处地地替学生着想,文学教科书总是存在一个先天缺陷,即哲学上所说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当前的教科书中虽不乏审美含量很高的美文,但却是成人化了的,对于具有相当文学修养的人来说,它是完美可爱的;但对于并不具备这种修养的大多数青少年读者对象来说,被专家们视若明珠的世界巨匠的作品、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风采、西方风起云涌的文学流派,因为距他们的认知水平和审美情趣相差甚远,在他们看来就不那么可爱。
       文学教育主价值的成人化无形中剥离了它对于青少年的普适性。在青春文学作品中,主价值差不多被看作滞销的商品,青春文学出现诸如《Q版语文》之类的搞笑作品,写手通过无厘头操作将严肃的教材文本,作出不牛头不对马嘴的价值诠释,非阳光作品在青少年读者中长盛不衰,这些都意味着具有崇高人文精神的主价值正在惨遭遗弃。
       三、文学教育主价值的退场
       如果说我们的施教对象因为阅历的不足在世俗的价值评判体系中无所适从情有可原的话,那么作为文学教育的布道者,是否对自已的布施的内容——对主价值怀有坚定的信念?如果是这样,冰川的豁口里也可以泻出阳光,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许多时候不是没有弘扬主价值,而是由于我们的施教者虚与委蛇,主价值才最终退场。主价值一退场,文学教育还剩下什么?语文不过成了地道的文字训练工具,文学不再是人学而只是一种谋生手段。无怪乎一些青春文学写手认为语文教育只须教到识字的程度就可以了,他们所受的教育让他们得出了“文学只是一种物化的工具”的结论。我们并不否认文学的工具性,但必须明白文学不仅仅是一种工具,它应当包含比别的任何工具都不一样的人文审美内涵和对人的精神提升作用。
       主价值的退场现象不仅存在于文学教育中、存在于师生之间,还存在于教师与教育决策者、决策者与教育体制、学校与社会等各个教育生态环节中。以学校聘岗为例,业务技术指标遮蔽道德素质、文凭论文硬件掩盖真实本领的现象屡见不鲜。越来越低的道德要求、越来越高的业务门槛前,雷锋在今天将吊销执照,华罗庚在今天将退出讲坛,何况普通的体制人师?重智轻德,重形式轻内容——人文精神在实际教学中的不能存活,崇高的人格在技术话语面前的价值阙如,这种做法培养着怎样的人师,而这样的人师毕业后分配到各个学校又将如法炮制怎样的学生,恶性循环不得而知。难怪有人在青春文学作品中写道:“我实在无法想像,这些人能够在毕业以后衣冠禽兽地出现在各种场合,教书育人。”
       病态的土壤培养不出健康的文学之苗,青春文学的秋意出场、以病为美,其前因在于学校文学教育主价值不能凸显。教育回归人文现场,培养学生通过文学理解人生、社会、生命、世界和历史的心灵的综合能力很有必要。
       ·本文系湘南学院资助科研项目“当代青春文学课题研究”论文之一。
       焦守红,女,湖南湘南学院中文系副教授,中文系学科带头人,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