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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天地]教学的艺术与种田的门道
作者:沙春华

《文学教育》 2007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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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起我写下这个题目的是我和父亲一起蹲在稻田里的那一段经历。
       在那成熟的季节里,父亲弓着腰,右手执镰,左手飞快地反搂住沉甸甸的秀杆,在稻们要躺的一刹那,又飞快地伸出左腿,让稻们乖乖地倒在那健壮的膝上……我则顺着他早就踩下的深深的脚印,谨慎地把我尖尖的皮鞋放进他那高高低低的脚印里……我想象父亲怎样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肉脚放进充满粪便、农药、碎砖碎瓦的水里;想象他怎样瞪大眼睛仔细地辨认虫期、稻苗的肥瘦;想象他怎样头顶烈日伸长手臂艰难地打药水……
       每当我忆起这风吹日晒的一幕幕,不由得思起我从教以来的语文教学工作,个中滋味虽惟自知,但胸中块垒亦不吐不快。在课改推进渐入佳境的今天,我没有理由不说说我这语文老师此时的感受。语文老师要像农夫种庄稼一样适时施肥治虫,而不能拔苗助长。
       父亲直起腰,用镰刀柄轻轻地敲敲驼得有点明显的腰,然后又轻轻地锤锤双肩,回头向我粲然一笑,抬抬手招呼我坐在软软的稻杆上。是啊,这肩曾经挑起了多少重担,母亲的早逝,奶奶重病卧床十多年,我们兄妹六人读书、工作、成家,倔强的他在那挣工分的日子里,总是早早地出工,迟迟地收工,虽然一天也只有几分钱的所得,却从未在我们面前露过半个“难”字。我真想上去给父亲按摩按摩,最终我也只是背过脸去揩了揩眼。“这一块稻不行,太瘪了,我叫你二姐打药水她不听,过了一夜就不同了。季节抓不好,一年吃不饱。”学生没抓好,贻误好几代。教育教学中有好多的机会,我们不重视它,它就可能悄悄地从我们身边溜走,甚至于根本就会视而不见,因为我们没有一颗敏感的心甚或如念过书的二姐那样有点自以为是。一年种庄稼,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为人师者不可不慎。有时为了一己之私利,任意地拔高学生,你看作文选上的一些作文,除了现场作文外,有多少没有经过老师的润色和修改,一个个都是成熟无比,沧桑无比,有些话语成熟得让人咋舌。“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诗强说愁”,用来形容此类现象实在是再妥帖不过。谁在拔高我们的学生,是我们的老师,又不全是我们的老师,可我们为师者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报载一个考取了硕博连读的某神童大学生,终因不能与人很好地交往、缺少必要的其他学科知识而被学校劝退。此例是对为人师者的一帖很好的清醒剂。
       语文老师要像农夫种庄稼一样多施农家肥,让土壤最好不板结。
       父亲用亮亮的镰刀钩了几捆稻子堆在一块,捧起瓷茶缸子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水,用宽松的袖子擦了擦干瘪的嘴:“难怪我家的稻长得好,你看屋后的三头羊,多白多嫩,我三天两天的把羊屎鸡屎猪屎猪尿往田里撒,稻肥壮不倒,又不板田,你看他们家……”我顺着手指的方向,稻杆很细很高,伏了一大片——父亲狠狠地抠了两把土,放在手里搓了又搓,黑黑的,粘粘的,还有点猪鸡羊的体温。他又像小时候牵着我的手一样拽住我就跑,从人家田里也抠出两把土,搓了又搓,松松的白白的,长什么呀!——爹把沾满泥的手在裤腿上蹭蹭。是的,有时为了提高学生的语文分数,我们从一开始就对学生进行定格训练、速成训练,美其名曰考试技能培训,结果是学生的分数高了一点,可最基本的东西也丢了,学生越来越不喜欢语文了。“在考试结束后,哪怕洪水滔天。”想不到这种思维,竟在各处生根发芽了,自然难有长久而又可口的果子结的。语文教学中要少施一些“尿素”类的速效肥,要多一点合生长规律有长久功效的“农家肥”:多多咀嚼文字的美感,体验发现的快乐,感悟人生的道理,掌握表达交流的艺术,从文本中得到智慧和启示,从而对母语产生亲近感。难怪近来不少同仁呼吁语文课要多一些“语文味”,大概亦是在强调语文教学要多一点合生长规律有长久功效的“农家肥”吧。
       语文老师要像农夫种庄稼一样深入田间地头,甚至蹲下来看看禾苗的长势。
       大家都知道,“欣赏,是一种理解和信任;欣赏,也是一种激励和引导,可以使人扬长避短”,可在现实生活中,有多少人能真正地像农夫一样深入田间地头,捋一捋禾苗的叶子,细细地看看叶子的脉络,甚至还放到嘴里吮咂吮咂,甜的苦的,虫子多了少了大了小了活了死了。我父亲一样的农夫总能了解得一清二楚,教师有多少人能这样真正把学生放在心里,真正地去掌握学生的发展情况的,多乎哉,不多也。大家更多的是泛泛的耳提面命,生硬的批评或处罚。结果,几岁十几岁的孩子就这样在日复一日“训示”中或是在几遍几十遍的“罚抄”中变得对一切木然了,没了冲动,没了激情,没了浪漫,一潭死水,荡不起半点涟漪,更别说惊心动魄的惊涛骇浪了。大家口头都会说要真心地蹲下来欣赏学生,看到孩子向上长的态势和劲头,可稍有点孩子气就会遭遇为师者的“锄其直,遏其生气”的礼遇,“呜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江宁、杭州、苏州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龚自珍《病梅馆记》)我们今天连发出这样的感慨,似乎也是千年等一回了。
       语文老师要像农夫种庄稼一样劳作到哪里,愉快的号子就到哪里。
       工作了,教毕业班语文了,很少有时间到垄上走走了。适逢农忙,午间得闲去田间看看,只见黄黄的稻子被父亲手刃之后,乖乖地横躺在深一脚浅一脚的烂泥地里。父亲不等稻晒干,就推上独轮车,狠狠地一捆一捆地往上堆,已经超过了我的脖子挡住了我的视线摩挲着我的头发。我只感到车子缓缓地起了身,车的“咿呀咿呀”声和着父亲“杭育杭育”的哼唱声压过稻子排过来,又像是被风断断续续扔过来,无边的昏黄夕阳,满地是无边的金黄。词是最古典的,一万年不变;谱是口耳相传的,浸润着农人的酸甜苦辣。现如今它又如从我们父子的心中喷出。车人合奏,唱出的是我们对这土地的浓浓爱意,表达的是我们对稻谷丰收的满心欢喜。到家了,爹欢天喜地,和我一起坐在冰凉的门槛上:“看,肥料恰到好处,稻没倒,丰收了。”看着到手的粮食怎能不愉快,我们为到手的粮食而歌唱,为正在进行的收获而不停地歌唱,斯情此景让我对向来信奉“君子呐于言而敏于行”的父亲吃惊不小。现在的语文老师,面对那些充满激情的文章,无动于衷,内心没有一丝的冲动,自己都没有受感染,又怎么去感染学生?怎么去让学生入乎其内从而出乎其外?父亲说:看着天天不同的苗,就像看着你们小时侯天天在长,有时候饭吃不成,也要合不拢嘴地到田头走走,唱唱。我猛地一跳,面对整个灵魂的天地作了一次灵魂的深呼吸,做了几个扩胸运动,眼前的黄色变成了越来越多的绿色,白云越来越多,我的目光和灵魂似乎清澈、宽广起来。神的思绪里飘出这么纯洁的白云,我正在靠近伟大的天空。平时总觉得生活的单调和乏味,父亲成日地面朝黄土背朝天,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一句牢骚,反而是不离嘴的“谁不说自己的孩子好,谁不说自己的田壮”。
       是啊,只有那种明朗的乐观的心情才是滋养着思想大河的生机蓬勃的溪流。郁郁不乐、情绪苦闷所造成的后果,就是不再激发智慧去从事劳动,并且束缚智慧的活动。欢乐是一种巨大的情绪力量,它可以撒播周围的人,让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我家的稻长得好,恐怕父亲的笑声也功不可没吧。
       教学有教学的艺术,种田有种田的门道。快乐地劳作,精细的耕种,科学的侍弄,适时的处理,是农夫收获希望、播种成功、享受丰收喜悦的制胜法宝,这对同样号称“辛勤园丁”的语文老师来说不也是一种生动的教材教法原理解读吗,愿语文老师像农夫种庄稼一样教好语文。
       沙春华,江苏如皋市郭园初级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