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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者]孟子论辩文的思想及其论辩艺术
作者:黎小力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2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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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是杰出的辩论文写作大家,在他的很多作品里都体现了作者在辩论方面的特点,特别是孟子通过辩论来推行自己的仁义主张更能在其文章中显现。
       孟子辩论不像当时的纵横家那样为个人谋取富贵,可以为自己的目的而变化自己的主张。他辩论是为宣传自己的主张,也就是他一直强调的“仁义”,而且这个中心是始终不变的。为了宣传这种主张,他奔走游说。要是国君不能接受他的主张,那么就算用优厚的俸禄、崇高的地位来供养他,他也不干。孟子与当时的说客讲究的辩论技巧也不同,他是为宣传自己的学说而辩论的,所以除了研究对方的心理以外,更重要的是对自己的学说所下的功夫,也就是“知言”和“养气”,“养气”,孟子在学生公孙丑问他夫子恶乎长时,就说过: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知言”,孟子说:“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他把那些不正确的话分成四种:诐辞就是偏向一边的话,对这样的话要知道是受了什么东西的蒙蔽,以致看不到真相而偏颇,进而在辩论时指出蒙蔽之处。淫辞是夸大过分的话,对这样的话要知道迷陷在什么地方,辩论时要解除这种迷陷。邪辞是辩论时违反正理的话,对这种话要知道在什么地方离开了正理,要引导到正理上去。遁词是明知道自己不对而加以掩饰的话,对这种话要揭穿掩饰,使之理屈词穷。孟子这样分析不正确的言辞,是基于他的认识。他认为,错误的言辞是从错误的认识上来的,而这种错误的认识会造成种种危害。孟子的辩论是要纠正人们思想上的错误,从而避免错误造成的危害,所以他说:“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他用辩论来反对邪说,端正人心,把辩论提到这样的高度来认识,正是孟子“仁义”的人生观的真实写照。
       孟子认为辩论是“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的救世工作,当然他对自己的理念也有相当的实践精神,也就是“养气”。孟子解释“养气”:“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者也。行有不慊与心,则馁矣。”这就是说,孟子所养的气是和正义、正道相配合的,失去了正义、正道,就会泄气,因此一言一行都要符合正义才行。可见所谓“养气”,就是他要求自己的言行要符合正义感,看到不义的行为要有勇气指出来,只有具备了这种正义感,才能对错误的言论进行抨击,而这种抨击才能具有说服力。在“知言”“养气”的基础上进行辩论,为真理为救世而辩论,这就是孟子的辩论。
       孟子想用辩论来“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具体采用的方法是“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到从焉。”意思是说,虽然说的是眼前切近的事,但意义深远,能用眼前的东西讲出深刻的道理。守约而施博,是说孟子信奉仁义,根据仁义来谈论政治,谈论做人,来驳斥一切他认为错误的理论,这就是孟子辩论的总的方法,当然在实践时,还有不同的变化。
       比如,“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梁惠王一开始就提出一个“利”字,这个“利”,对内就是加强对人民的奴役和剥削,对外就是进行不义的战争来开拓疆土,这是孟子所反对的。于是孟子提出“仁义”来反对“利”,并指出梁惠王所说的“利”有什么坏处,而“仁义”有什么好处,用对比的方法来驳斥“利”。
       梁惠王就是魏惠王,因为定都大梁所以称梁,魏、韩、赵三家本都是晋国的大夫,后来这三家扩张自己的势力,终于把晋国分掉了。这个历史的教训,对梁惠王来说就是眼前的事,孟子利用这个故事来反对梁惠王所说的“利”。他说:“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世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韩赵魏三家正是这样把晋国给分掉了,这正是“万乘之国殺其君者,比千乘之家”,用梁惠王深切感受到的历史教训来警告他,达到说服的目的,孟子明确了一个深远的道理——只为私利的人没有好下场,这就是“言近而指远”的具体体现,在这里孟子用了对比和暗示的方法,提出“仁义”来反对“利”。
       在另一次和梁惠王的谈话中,孟子用的方法又有所不同。
       “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这个情景是愉快的,孟子就用诱导的方法来宣传他的主张。“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他劝诱梁惠王,只有让自己成为贤德的君王,才能长久地享受这种乐趣,否则就享受不了。于是他引用《诗经》的话,说明周文王有贤德,人民爱戴他,便能享受那样的快乐;夏桀无道,人民诅咒他灭亡,他就无法享受这种快乐。这次说服,也用对比,不同的却是通过引经据典,结合历史来进行诱劝,所以更有说服力。
       孟子的辩论能够取得成功,还取决于他观察问题和思考问题的角度。那么孟子又是怎么做的呢?
       一次孟子和齐宣王谈论外交,谈到大国应当爱护小国时,齐宣王说:“寡人有疾,寡人好勇。”他认为好勇就可以不爱护小国。孟子跟他说到要救济穷苦的百姓,他说做不到,因为“寡人有疾,寡人好货”。还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色。”照齐宣王的看法,这些毛病跟做好事是对立的,自己有这样的毛病,就不能做好这些事。孟子不这样看,他引《诗经》来证明周文王也好勇,周文王看到密国人去侵略小国,便赫然震怒,其兵去反对侵略。孟子劝齐宣王学习周文王的好勇,以表明好勇而欺负小国是坏事,用来反抗强暴则是好事。接下来,他又引《诗经》来说明周朝的祖先公刘也爱财,可是却表现在叫百姓积蓄粮食上,他劝齐宣王学习公刘的爱财,用以表明爱财而剥削别人是坏事,帮助人民积蓄财富是好事。孟子还引《诗经》说明周的祖先古公亶甫爱他的妻子使百姓“内无怨女,外无旷夫”,劝齐宣王向古公亶甫那样。这个例子说明孟子在辩论时从事物的两个方面进行思考,并以两者可以转化来进行说服。
       孟子的学生陈臻问道:“前日于齐,王馈兼金一百而不受;于宋,馈七十而受;于薛,馈五十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则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于此矣。”孟子曰:“皆是也。当在宋也,予将有远行,行者必以赆,予何为不受?当在薛也,予有戒心(当时有人要害孟子,孟子请人保护)。辞曰闻戒,故为兵馈之(送钱作为请人保护的费用),予何为不受?若于齐,则未有处也。无处而馈之,是货也(用钱收买),焉有君子可以获取乎?”这里孟子的看法跟陈臻不同,体现出了孟子在辩论考虑问题时结合具体情况来进行的意识。
       孟子看问题还很注意对方的用心,从而发诛心之论。
       齐王趁燕国内乱去侵占燕国,孟子劝他不要做,齐王不听。后来燕国人民起来赶走了齐国的军队,齐王觉得不听孟子的话遭到失败,心里很惭愧。陈贾替齐王掩饰错误,以周公为例,周公又仁又智,可是他派管叔监护殷国,结果管叔却造反了。要是他事先知道管叔要造反而派他去,结果给人民造成危害是不仁的;要是他事先不知道而派管叔去,那就是不智的。仁和智,周公尚且办不到,那么齐王在对付燕国的失败,就不算什么了,也没必要感到惭愧。陈贾怀着这样的动机去问孟子:“周公何人也?”孟子说:“古圣人饿。”曰;“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衅有诸?”曰:“然。”曰:“周公知其衅而使之与?”曰:“不知也。”“然则圣人且有过与?”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过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陈贾要用圣人也有错来为齐王掩饰,孟子知道他的目的,当面斥责他顺从国君的过失,还要提国君文过饰非,毫不留情,这就体现了孟子因了解陈贾用意而发的诛心之论。
       那么孟子为什么要对陈贾发诛心之论呢?这和孟子的主张还是有联系的,孟子坚持自己认为的真理,想用它来救世,所以孟子绝不阿谀齐王。也正是因为这样,孟子才敢当面反对梁惠王的“利”,敢于在梁惠王面前尖锐地揭露统治阶级的罪恶,说他们“率兽而食人”。
       当然,孟子的辩论文数量之庞大是无法一一例举的,但总的来说孟子在辩论文里体现的是他仁义的政治主张,他的辩论是基于自己的政治主张而进行的,是其政治主张的具体体现。
       黎小力,西北民族大学语言文化传播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