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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读法]文学文本多层次审美结构及其意义
作者:秦 剑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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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文本的存在方式作为一个文艺美学问题,在文学艺术活动体系中,它涉及到文学创作、文学欣赏和文学批评等相关理论,因此备受理论界的关注。在中外文论史上,都曾有人把文学文本的构成看成一个由表及里的多层次结构。如中国古代的《周易·系辞》在探讨哲学思想的表达问题时,曾提出“言、象、意”三个要素,后经三国时期著名经学家王弼对《周易》的诠释,不但更为详明地理清了三者间的关系,而且赋予了“言、象、意”是一个由表及里的审美层次结构。西方现代美学也非常关注文学文本的构成,其中影响较大最值得借鉴的当属波兰现象学派理论家茵伽登的见解。他在《文学的艺术作品》中把文学作品的结构划分为五个异质而又相互依存的层次:1、声音层面(字音和建立在字音基础上的高一级的语言构造);2、意义单元组合层面(不同等级的意义单元);3、小说家的“世界”层面(要表现的事物、人物、背景等);4、“观点”层面(即文本中的世界,是从一贯特定的观点来看的);5、“形而上性质”的层次(前四个层面的基础上,文本整体显现出的崇高、悲剧性、喜剧性、神圣性等,并由此引人深思)。应该说,茵伽登的理论将内容与形式融为一体,且层层深入、互相沟通、互为条件,几乎是王弼理论的补充与完善。当然,他的理论仍然存有缝隙,一是把“声音”单列一个层面,似无必要,二是对文学反映社会历史的内容重视不够。但是,中西文论中关于文学文本结构层次的这种不谋而合的理论见解,无疑给我们认识文学文本的存在方式启开了一个有价值的逻辑起点。
       文学文本是一个多层次的审美结构。综合古今中外关于文学文本层次的理论探讨,从总体上可以将文学文本划分为三个大的层面:1、文学话语层面,指文学文本首先呈现于读者面前、供其阅读的具体话语系统。2、文学形象层面,指读者在文学话语的感染和召唤下,经过想象和联想在头脑中唤起一系列相应的具体可感的文学形象。3、文学意蕴层面,指文本整体所蕴含的思想、情感等各种内容,属于文本结构的纵深层次,且具有多层次性和不确定性。那么,认识文学文本是以多层次审美结构的方式存在有何意义呢?
       我认为其价值和意义就在于为人们从“多层次的审美结构”来全面动态地认识文学的“文学性”开拓了思路。
       关于什么是“文学性”,尽管当下有太多的认识分歧,但多数人同意雅各布森的说法:“‘文学性’,即是使一部特定作品成为文学作品的因素”。雅各布森当年这个提法的历史性意义在于肯定了“文学性”的存在。我们知道,文学的现实存在形态是文学作品,因此,“文学性”就存在于文学作品之中。对于文学理论来说,现在重要的问题是,“文学性”是如何存在于文学作品中的?有了“多层次的审美结构”的认识,自然开拓了多角度多侧面探索“文学性”的可能性。
       既然文学文本是以多层次审美结构的方式而存在,那么“文学性”必然存在于文本的各个层面。
       首先,“文学性”存在于文学文本的话语层面。“文学性”起步于文学的语言层,或者说文学的语言特性造就了“文学性”的基本雏形。说到文学的语言特性,人们耳熟能详的就是形象性、生动性、凝练性、音乐性等等,至于又是什么成就了文学语言的这些特性,则大多不去关注或关注不够。我认为文学语言真正区别于日常语言的地方主要显现在三个方面。其一、文学语言是内指性的语言。众所周知,日常语言是外指性的,即指向语言符号以外的现实世界,必须符合现实生活的逻辑,经得起客观生活的检验,并遵守各种形式逻辑的原则。而文学语言则是内指性的,是指向文本中的艺术世界。因此,它不必符合现实生活的逻辑,只要与整个艺术世界氛围相统一就可以了。其二、文学语言是具有心理蕴含性的语言。人类的语言符号,一般具有两种功能:指称功能和表现功能。日常语言一般侧重的是指称功能,而文学语言则把语言的表现功能置于更加重要的位置。文学语言中蕴含了主体丰富的知觉、情感、想象等心理体验,因而比日常语言更具有心理蕴含性。其三、文学语言是具有阻拒性的语言。文学语言总是要力避日常语言的“自动化”倾向,以一种“陌生化”的形式出现。有时不合语法,有时不合常规,但却能获得较强的审美效果,令人反复体味。正是以上文学语言的诸般要素,成就了文学语言的审美性内质。而由这种内质的语言碎片编织成的文学文本的话语层面,不但具有了无穷的艺术魅力,而且,“文学性”也在语言的缝隙处生成并发挥效力。
       其次,“文学性”存在于文学文本的形象层面。“文学性”漫步于文学的形象层,或者说文学的形象特性赋予了“文学性”的独特性。文学形象既不同于一般形象,也不同于其它视听形象。文学文本固然提供了文学形象的基本摹本,但其现实的存在形态的形成还须读者主体性的积极参与。也就是说,文学形象就是指读者在文学话语的感染和召唤下,经过想象和联想在头脑中唤起一系列相应的具体可感的生活图景,构成一个动人心弦的艺术世界。因此,文学形象具有可感性、不确定性、心象性和艺术概括性,并由此形成了极富召唤力的审美特性和审美价值。同时,文学形象不单经由文本到读者,更要通过读者向现实世界、历史文化及人类普遍的经验和梦想敞开。也正是在敞开文本与其它文本(现实的、历史的及经验和梦想的文本等)的“互文”、“应和”的过程中,“文学性”便应运而生。
       第三,“文学性”沉淀于文学文本的意蕴层面。由于文学形象具有指向性和包孕性,必然使得文学意蕴层面呈现出多层次的丰富意蕴,一般又可以分出三个不同的层面:第一是历史内容层。有的形象本身就包含了一定的社会历史内容,如《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因此,其文学意蕴中就必然包含了丰富的历史内容。有的文学作品的形象,虽然不含历史内容,但却暗示了一定的历史内容,如李商隐的《乐游原》:“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尽黄昏。”尽管诗歌所描写的形象是乐游原上黄昏时节的夕阳景色,但它却暗示了值得留恋的大唐帝国已日薄西山的历史内容。第二是哲学意味层。古希腊哲学家亚里斯多德在《诗学》中曾说过:“写诗这种活动比写历史更富于哲学意味”,而且,大多诗人、作家都以表现哲学意味作为最高的艺术追求。什么是“哲学意味”呢?众所周知,哲学是人对宇宙人生的普遍规律的最高一级的思考与概括,它属于形而上的层次,是抽象的;而“意味”则是一种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感知因素,它属于形而下的层次,是具象的,二者通过形象引发的联想在深层意蕴中的有机结合,便是我们所说的哲学意味。如陶渊明的《饮酒》(其五),诗中虽然也有历史的内容,但诗人着重渲染的还是那种闲适避世生活的情趣与乐趣,其中“欲辩已忘言”的“真意”,就更富哲学意味。第三是审美意蕴层。应该说,并非只有历史内容、哲学意味俱全的文学作品才算上乘之作。有些文学作品的意蕴比较单纯,甚至仅有审美意蕴层这个层次,也可以成为脍炙人口的佳作。如苏轼的诗歌《海棠》:“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朦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此诗意蕴单一而纯美,并未触及历史内容和哲学意味,仅仅表现由海棠花的香艳所引起的诗人的兴奋和他那孩童般天真爱美的痴情,却仍然是好诗。因此,“文学性”沉淀于文学文本意蕴的各个层面,有时呈现为历史内容,有时呈现为哲学意味,有时则给人以美的熏陶,而有时更是三者的完美交融。
       总之,文学文本作为文学的现实存在形态,从外到内,由语言、形象及意蕴共同建构起了其特殊的多层次审美结构,而文学的“文学性”便在这种多层次审美结构中孕育生成。因此,“文学性”并非文学的某个局部表现出来的特性,而是文学整体特性的综合呈现。
       秦剑,男,湖北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