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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笛无腔]关于“开始”的联想
作者:耿 法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4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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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开始”是个美好的字眼儿。因为,有开始就有希望。
       早春,小树开始发芽,那米粒大的嫩芽就是绿色的希望。日后会开出姹紫嫣红的花,结出丰硕甜美的果。而这一切都缘起于一片小小的芽尖的绽开。
       二
       加缪说:“一切伟大的行动和一切伟大的思想都拥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伟大的中国社会改革,就是从安徽凤阳县小岗村一群普普通通的农民悄悄实行的联产承包开始的。星星之火,确实可以燎原。
       三
       鲁迅说:“即使天才,在生下来的时候的第一声啼哭,也和平常的儿童的一样,决不会就是一首好诗。”
       古今中外所有的伟人(无论是五百年出一个还是一千年出一个)的发端,原本都平凡无奇,决不会有史书上说的什么彩云缭绕、红光普照的祥瑞和奇兆。
       四
       人类所有的情感中,初恋——爱情火花刚开始进发——最甜蜜最纯洁最动人心魄,然而也最脆弱多变。初恋是青涩的果子,往往很难坚持到成熟就凋落了。
       然而,美好的初恋却能在恋人心中存活久远,一直到老、到死,那份情感永远年轻,即使两人永远不可能再有缘相会。
       五
       黑格尔说过,一切伟大的世界历史事实和人物,可以说都出现两次。马克思补充说:“第一次是作为悲剧出现,第二次是作为笑剧出现。”“文化大革命”中夺权产生的“革命委员会”,据说是巴黎公社的翻版,可其实正是马克思所说的“历史笑剧”版。
       亿万人一齐发昏十年的“革命”狂流已经退潮,但对这段狂热的“革命”历史的追究才刚刚开始。
       六
       新中国成立之初,胡风怀着激情写下《时间开始了》的长诗,讴歌新中国,讴歌新生活,讴歌党和人民的领袖。
       他当然想不到,紧接着的竟然是“胡风反革命集团”冤案即将开始,他和他的许多友人的牢狱之灾即将开始,新中国第一次大规模的“文字狱”即将开始。
       鲁迅说中国人“健忘”。试问今天的年轻人有多少还知道胡风、路翎、绿原呢?健忘是不知不觉地开始的。
       七
       历史悲剧的开始,总有一点儿预兆,可总有许多人把预兆看作喜报。
       延安时期批判王实味的《野百合花》,批判丁玲的《三八节有感》,许多文化人都积极投入,衷心拥戴。揪出王实味,人们感到打了一个大胜仗。后来批胡风、“反右”、“文化大革命”,灾难接踵而来,终于降临到自己头上,人们方才醒悟。但历史的悲剧已经铸成。
       现代迷信泛滥之初,千千万万群众是发自内心真情流着喜悦的泪水高呼“万岁”的啊,这是记忆犹新的事。
       八
       俗话说,良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
       可是如今一些领导却只顾在开头上下工夫,又是剪彩,又是立碑,又是祝贺,领导们频频在电视屏幕上露脸,显示政绩,可谓出尽了风头。
       然而一项工程或工作的好坏成败,取决于常抓不懈的努力、一以贯之的坚持、扎扎实实的埋头苦干。怪不得现在虎头蛇尾、有头无尾的事那么多,原来精力全在开头上用尽了。
       九
       一切生命都有开始,自然就有结束,没有什么事物能万寿无疆。
       我的一位可敬的师长、一位著名的杂文家去世了,遵照遗嘱,告别遗体时奏响的不是哀乐,而是贝多芬激情澎湃的《欢乐颂》。老人参悟透了生命,欢笑着告别了这个世界,骨灰撒入家乡的河流中。
       这和若干号称彻底的唯物主义却热衷于修筑陵墓以图不朽的官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物质不灭,个体生命的结束,是新能量转换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