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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艳遇(小说)
作者:刘 莉

《天涯》 2005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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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王兰花的车能准点到达的话,她应该5点左右到深圳,这个时间很好,正好接了她就可以一起吃晚饭。好朋友相见,特别是两个女人,可以聊个通宵达旦,从老公孩子婚外恋一直到做爱技巧都是彻夜长谈的话题。这回王兰花有了新要求,她要我跟她吃完晚饭去“芝加哥”。深圳的年轻人应该都知道芝加哥吧,据说那是最出名的男抠女女抠男遭遇一夜情的地方。我去过芝加哥,是跟六七个狐朋狗友,夜色阑珊中一伙人冲进芝加哥黑洞洞的大门前,我又畏缩起来,不是我怕里面的男人把我给吃了,我的担忧是没有男人愿意抠我,因为我年过三旬,风韵不存。我蹩在门口不愿进,狐朋过来扯我让我进去,狗友说你装什么粉扮什么嫩啊?好像还怕怕似的。这么一说,我还就装上了粉嫩,怯怯地跟他们说:“我们立个规矩,如果我们男的泡不到妞,女的抠不到仔,我们就男女自己互相抠好不好?”他们大笑,抚掌同意。结果为我不幸言中,我没抠到仔,还有一些人也没抠到,我们这些没抠到的只好互相抠,在一起喝酒调情,最后还跳起了贴面舞。这是芝加哥给我留下的惟一印象,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王兰花是从她那个城市的报纸上知道的这个芝加哥,也足见芝加哥声名远扬。形容男人好色,人们常用见美女就像苍蝇见了臭肉这样的比喻,我的姐妹王兰花也配得上用这样的比喻。如果说王兰花是苍蝇,她的臭肉就是美男子、声色场所、八卦新闻,当然也有正经一些的东东,比如伊拉克战争、好莱坞大片,如是等等。王兰花的品位不可捉摸,今天跟你谈莎乐美,明天又跟你说小时候隔壁扎花圈的王大爷是个天才。难能可贵的是王兰花每每谈起这一切都能保持高度热情,总让我想起巴甫洛夫的狗,想起那些情难自抑呼哧直淌的条件反射的口水。
       我把芝加哥视为不好玩的地方,现在王兰花要去,我也不能不去。在她最先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我还试着拒绝了一下,结果弄得王兰花兴头更高,我鼓起勇气再一次拒绝,我说那个地方不适合我们这个年纪的老女人,但是这话王兰花根本听不进,第一她不承认自己是老女人,她认为自己越活越年轻;第二天底下压根就不会有她王兰花不适合去的地方。我只好硬着头皮跟她去,所谓硬着头皮就是埋下头,让头皮变得像盾牌一样坚硬,可以承受来自各方的眼光;在硬起头皮的同时,我还变得像过街的老鼠一般,嗖嗖嗖地一个劲儿往前钻,钻到一个角落里,立马面朝墙壁坐下来。王兰花跟在我后面也是一溜小跑,终于坐下来对着我耳朵喊:“你怕什么呀?这么鬼鬼祟祟的,我们又没干什么坏事!”我也冲着她的耳朵喊(里面声音太大了):“可是你是想来干坏事的,我虽不想干坏事,万一给朋友熟人看到也会认为我在准备干坏事。”王兰花很不屑:“干坏事又怎么啦?这世道谁管谁呀?”她这话我可不爱听,第一,我没干过什么坏事,干吗要让别人以为我干了?第二,她那口气像孙二娘,或者像街坊张大婶,女人再上年纪也不要一副我是老娘我怕谁的嘴脸呀!不过我也知道王兰花,其实跟我差不多,是个银样蜡枪头,嘴上荤荤素素,前几年才明白那事还有体位一说。想当年,王兰花身穿荷叶边的连衣裙,梳着清汤挂面头,爱上了一个姓杨的小帅哥,她给他写情书:“杨,想起你就想起天边的白杨……”,这情书还在我这边,因为她写了不敢送过去,后来要跟老公结婚,就交由我收管。我很奇怪我当年怎么就收下这个东东来,不小心翻着了一看还是直犯恶心。天真纯洁的王兰花变成了王大婶,真真是岁月不饶人呀!
       王兰花从广州来,王兰花在来自广州前来自南京,在来自南京前来自河南。跟王兰花一起在南京的时候,大家在宿舍畅想未来,王兰花说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见,一定是一拍大腿:“哎呀我说老妹子呀……”,现在看来穿荷叶边连衣裙的王兰花颇有先见之明,没到二十年,我们再相见,每回就开始拍大腿了。王兰花是个稀里糊涂浑浑噩噩的家伙,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见识,也是源于她河南老家的一些经验。我们知道豫剧《朝阳沟》里有一出:“老妹子哎,我们来把家常拉一拉呀……”王兰花高兴起来就会哼一哼,这戏可不是白唱的。
       再来说回芝加哥吧。朝阳沟的大婶们当然不会来这地方,可是我们来了这地方又跟朝阳沟的大婶有什么区别?没有男士勾引我们,我们也叫不出那些红酒啤酒洋酒的名字。当然这只是我的感受而已,王兰花那边还左顾右盼,只是任她怎么摇曳也不能生姿,可不是?一个晚上没有一个心存不轨的男人多看她一眼。到最后,她盯上了我们旁边的两位女士,这两位看上去年岁跟我们差不多,其中一个似乎颇有市场,不时有男士凑过来请她喝上一杯两杯,这个女士有点清高劲,鼻孔一直冲着天花板,仿佛所有来到跟前的男人都是她的北京哈巴狗。深圳男人还不算太掉价,如此架势也就一两个回合就另觅高枝去了。一边的王兰花倒为男人打不平,她跟我说我们应该告诉她,张爱玲教导我们: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鼻孔朝天,因为你鼻孔里的秽物一定在人眼前暴露无疑。她没看多少张爱玲,但是把张爱玲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糟践话记得特清楚,比如我们一起看到一棵广玉兰树,花儿开得好好的,她就来跟我说你知道张爱玲怎么说广玉兰的吗?她说从没见过这么晦气的花儿,搭在那儿跟块脏手帕似的。这个人刻薄起来最来劲,她忘了,她叫王兰花,不过她可以说她不是广玉兰,不过也没关系,就算是,她也不在乎。
       那两个女人,除掉一个有三分姿色又格外清高的,剩下一个也跟我们差不多,一个晚上无人过问。但是人家比我们酷,我们俩,王兰花一个晚上东张西望、唧唧喳喳,间或还搔首弄姿卖卖风情;我就像我斜对角也同样坐在角落里的小个子男人,目光游移缩头缩脑,风月场所的老手一看就知这样的人是心存邪念又不敢胆大妄为,所以才这副模样。天地良心,我一点邪念都没有,我只是怕给朋友熟人撞上罢了。说实话,我对艳遇毫无兴趣,一来我怕染上脏病,二来我家庭和睦、生活幸福,我还没有遭遇艳遇的理由。尽管我是酒桌饭局上打情骂俏的一把好手,一到这样的场合还是看得出是土得掉渣的良家妇女。先看人家穿什么,是一件露肚脐的紧身黑色小恤衫,头发飞飞的好像一直都有一股子风在吹,还吹得很有型。我穿了一件吊带绿裙子,裙型很好看,错就错在颜色了,这样的裙子应该穿出去逛街比较好。这个女人一个晚上都在跟她的同伴玩骰子,看得出她很厉害,差不多每回都赢,每赢一回她也不说话,不借酒乱欢呼,只是把手一伸做出一个请对方罚酒的手势,这姿势让我想起王小丫,就是这样把手一伸:“选A?选B?你确定吗?”王的这个手势在我看来要多傻有多傻,这样的手势就应该用在这样的女子身上,要多酷有多酷。
       王兰花足足看了她们有一支红酒的时间,最后她来跟我说我还是喜欢深圳的女人,你看这两个女人,可能跟我们一样好奇或者无聊约了来酒吧,但是她们只是两个人玩,一个人挨抠绝不丢下另一个没人抠的,如此同心同德说明她们不是重色轻友之徒,说明她们知道友情比爱情重要,女伴比男人重要。看来她已经开始改变对那个鼻孔朝天的女人的坏印象,她给这两个女人总结出这样的结论,可能跟她喝掉一支红酒有关。
       酒过三巡的时候,王兰花按捺不住了,也顾不上成为一个重色轻友之徒,她坚持认为是我坏了她的好事,因为我坐在她身边,所以弄得男子不敢上来搭讪。我知道她酒喝多了,纯属无理蛮缠,借事生非。我又不是男人,要勾引她的男人介意我干什么?这不,她开始行动了,撇下我一个人坐到一边继续卖弄无边风情。说实话,她的做派我很看不惯,前面说过她是个银样蜡枪头,真有男人上她也是临阵就脱逃的,为什么还要苦苦等待苦苦招摇?只有天知道。王兰花常常干些匪夷所思的无聊事件,最过分的是三年前暗恋隔壁公司的一个小帅哥,天天一同上下电梯,还就整整暗恋三年,最后终于讲了第一次话,终于第一次拉手,终于第一次约会……这个约会有些意思,王兰花把他约到广州的死党悠悠家里,悠悠给他们准备好了热茶热水热被窝,王兰花和她的情人一直端坐在沙发上谈情说爱,王兰花说我爱你,我三年前就爱你。王兰花的情人说我有什么好,我不值得你爱。王兰花说我就爱你,王兰花的情人还是说我不值得你爱。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只好以行动来解决。王兰花的情人开始拥吻王兰花,王兰花欲死欲仙,王兰花的情人也开始欲死欲仙。最后王兰花的情人把王兰花从沙发上抱起来,他抱着人高马大的王兰花在客厅转了几圈,就开始冒汗喘气,王兰花示意他卧室在另一边,王兰花的情人还是抱着她沿着客厅转。在王兰花终于忍不住准备自己下来带他去房间的时候,王兰花的情人发现新大陆似的抱着王兰花一头扎进了洗手间,然后轻轻放下王兰花,把自己的头伸到水龙头底下开了水龙头对着自己劈头盖脸冲起来。冲过一阵子,王兰花的情人拧了一只毛巾,无限柔情地给王兰花洗脸擦汗。王兰花懵懵懂懂地由着他擦,擦好了,王兰花的情人又把王兰花抱到沙发上,拥抱接吻谈情说爱,谈得欲死欲仙了就到水龙头底下冲头洗脸,有时还到空调底下凉快凉快。整整一个晚上,王兰花的情人就把王兰花和他之间的情氛调得像壶茶,烧热了,降温,冷却了,再烧热。王兰花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把他骗上床。最后离开的时候,这个稀奇古怪的情人跟王兰花深情拥吻:“我是真的爱你的。”他对王兰花说。王兰花本来想说“我也是。”结果她说成了英语“ME TOO”,她的英语是十多年前的水平还要打掉一个大折扣,更何况大学四级还没过,这个节骨眼上还拿出来丢人现眼,全因为她脑子里不知怎地忽就想起了个英语“ME TOO”的段子。王兰花事后跟我们讲这一段,我们就把她概括成“ME TOO”,在我们看来这个“ME TOO”一点都不比那个“ME TOO”逊色,想想看吧,一对幽会的情人,谈谈情,说说爱,你侬我侬热血沸腾了就浇水冲凉,如此这般折腾了一个晚上,这算什么事儿啊?
       那天晚上,王兰花告别了情人颇受打击,不知道人家怎就对她的身体不感兴趣,她只好把详细过程讲出来让我们当CASE来分析,我认为男人也不至于就那么犯贱吧,送上门来的都要吃一口,这话王兰花不爱听;悠悠就说那么一定是那个男人阳痿,这话王兰花更不爱听。王兰花为此整整猜了三天三夜的谜最终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第四天的时候答案终于有了些眉目,王兰花的公司来了一帮人,要求办公室主任王兰花跟他们一起去报案,因为王兰花隔壁公司是个骗子公司,骗子公司就是租的王兰花公司的房子。王兰花跑到隔壁公司去,人去楼空,一片狼籍,王兰花从那些人的描述中知道她的情人还是这家公司的头,王兰花就在这时茅塞顿开“嗷”的一声一气冲到了楼下,弄得那些上当受骗的以为王兰花给骗得更惨。从此之后,王兰花再没见过她的情人。接连一周,她都要接待络绎不绝的受骗者,在受骗者“他们为什么要骗我?”的哭诉申诉和控诉之下,王兰花心里哭得比他们更悲愤更伤心,那就是:“他为什么不骗我?”
       王兰花渴望被骗而不得,这事也给王兰花带来了一点好处,那就是结婚十年,王兰花还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外遇,这一点很厉害,王兰花得以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要求她老公跟她一样忠贞不二。王兰花的老公是个老帅哥,又在公司做老总,身边难免莺歌燕舞分外妖娆,王兰花今天翻老公皮包,明天查老公手机,比克格勃还厉害,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就跑来深圳跟我哭诉他这个没良心的居然在外面乱搞,我讨厌王兰花把老公看得那么紧,整天鬼鬼祟祟净干那些下三烂的勾当简直是给我们女性同胞给我们朋友丢脸,所以每回王兰花为这事跑过来我都没有好声气给她,我说天大不了搞搞振嘛,你又不是没搞过。王兰花就瞪圆了眼睛说,我哪里搞了?我那哪算搞?她认为一定要上了床才算搞。这件事没有一个统一标准,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我只好去说她老公,那他就算搞啦?你也没有捉奸在床。“那么肉麻的话都说了,还没上床吗?!”她忘了,她跟小帅哥也是什么肉麻话都说了,不也是没上床嘛。没办法,女人胡搅起来吃起醋来根本就没有道理可以去讲。
       现在王兰花一个人坐在吧台前面,撇下我一个人还是面壁坐着,这架势弄得我更不自在,如果碰上熟人那就更说不清楚了。我决定到外面去转一转,我刚站起身,肩膀就给人按了一下,我一回头,嘿嘿,一个老熟人就在我面前,是一两年前一起瞎混过的哥们,我们唤作小马哥的。最怕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好硬着头皮上。小马哥举着一杯酒,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了,小马哥开门见山:“怎么?还没找到中意的?”这话听着刺耳,我也不好发作,发作就是给刺中要害恼羞成怒了,我对小马哥笑嘻嘻:“你不来,我还能看中谁?”“去去去,”小马哥说,“士别几年,怎么还这个德行,一点都不能叫我刮目相看。”我说干吗要叫你刮目相看,你以为你是谁?小马哥笑笑,他笑起来挺好看的,眉梢眼角都是风情。小马哥是我们那个圈子的明星,身边的女人围了一圈,女人迷他这迷他那迷他的每一根毫发,我倒没什么,大家一起喝酒,吹牛斗嘴驮肩搭背我都没感觉,只是他这么一笑,我的心会动一动。现在我也有一点动心,就请小马哥坐下来,一起喝两杯。小马哥却扯了我,“多年的老朋友不见,也该叙叙旧呀,这里太吵,我们出去走走。”
       一出酒吧门,小马哥就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两个人走路都摇摇晃晃,小马哥说我们也不要光天化月下晃着,到我车上去坐坐,我刚换了最好的音响,还买了几张好碟。我们找到他的车,换成了陆虎越野,车高马大,小马哥说怎么样,我这车威猛不?我说车威猛有什么用,小马哥就看定了我笑:“你不要逗我,我不是好人哦。”我们上了他的车,他开音乐,是莫文蔚和张洪量的《广岛之恋》,我一听这歌就说这好像是唱一夜情的,小马哥说咦,你不说我倒没觉得,一听还真像这么回事。我说可不就是,是两个人在广岛碰上,两个人好了一天一夜就分手,所以说“二十四小时的爱情是我一生难忘的回忆……”,分手了这个男人说:“你早该拒绝我,不该放纵我的追求……”这男人真是过分,占了便宜还要倒打一耙怪女人,不过还是女人好,反而情意绵绵地宽慰他:“爱恨消失前用手温暖我的脸,为我证明我曾真心爱过你。”小马哥又笑,他就伸出手来温暖我的脸,我真受不了他的笑,也就不说话了,跟着他傻笑起来,小马哥不笑了,探过头来亲我,双唇碰了一下,我问:“是你?”小马哥很老实地回答:“是我。”我怎么问“是你”呢?因为以前大家胡闹的时候有一次小马哥笑,我看在眼里就想这个人笑得那么好看,哪一天给他吻一定是很好的感觉,所以这回问就是有点美梦成真的求证。小马哥很会接吻,温柔体贴那种的,停下来,脸比刚才的酒脸还红了,我忽然想正经,就说我是跟你过来叙旧的,不是来跟你搞这些的,小马哥说搞这些就不是叙旧了?我说你记错了吧,我以前跟你可没这一手,小马哥说我没说我们有过这一手,我有些奇怪起来,是呀,这么多年我们怎么没有碰出火花呢?小马哥也奇怪,是呀,我们怎么没有?我说那今天我们能不能碰上?小马哥说碰不上,我有些气馁,说是你不来电还是我不来电,小马哥笑,大家都不来电吧。他说得没错,虽然我喜欢刚才他的那个吻,但是我还没来电。
       我开始正经叙旧,我问小马哥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小马哥说流浪行骗;小马哥问我干什么,我说上班挣钱下班做家务,小马哥瞪圆了眼睛,凭什么,这么如花似玉的女人要上班,还要做家务?!我说不凭什么,女人命苦嘛,比如我一天天年老色衰,总要防备老公哪天不想要我了,我如今天天做家务任劳任怨积点德,不定他还能想起我的这一桩子好,不至于对我下手那么狠。小马哥叹口气,男人不容易,女人也不容易呀。我就说看来你还挺会怜花惜玉,小马哥说怎么不是呢?我说谁呀,这么有福气,小马哥想想又笑起来,说说起来也好笑,我暗恋一个女子三年呢。我的眼珠子要掉下来,你这种人会暗恋?小马哥说怎么不会,谁都会。我更奇怪:什么样的女子能够打动你?小马哥说,我也奇怪,她长得不算好看,有些疯有些傻。我忍俊不禁,原来这就叫“你是疯儿我是傻”,我问他后来呢,他说后来我们有了第一次约会,我不敢碰她。我问为什么,他说我给不了她什么,再说我也要离开她了。我愣住了,我问他是不是在一个朋友的家里?他点点头,很奇怪地看着我,我说是不是一个晚上你们都在不停地冲水吹空调围着客厅转圈子?这回他看我,我看到他眼里已有惊恐之色,我们也不知道谁吓谁,反正我“嗷”地尖叫了一声,安静下来,我又听到一声尖叫,是王兰花站在我们车窗外面。
       这个晚上,王兰花尾随小马哥高大威猛的LAND ROVER而去,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打车回家,心想王兰花重色轻友,真不如我们深圳女人好。路过王兰花酒店的时候我盘计要不要下来,原本都说好的,在她酒店住一晚上,要知道,我俩都没有情人,每回我俩相逢就是我们的盛大节日。现在有了这样的局势,我要考虑是不是还是回家算了,不曾想路边远远有人招手,近了一看是王兰花,我奇怪得要死,下车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没跟他过去?王兰花笑笑,算了,那算什么。王兰花的脸上有一丝无奈,这回一点都不疯。我说咦,你还是个贞洁女子嘛。王兰花拉起我往酒店走,王兰花说贞洁是该去他妈的,不过不贞洁又能怎样?还不是“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眼睁睁看着爱从指缝中溜走还说再见”,然后“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最后后悔“早该停止风流的游戏”。大概她听了《广岛之恋》,感谢这首流行歌曲,使我的朋友王兰花——一个良家妇女悬崖前面勒了马。
       刘莉,公司职员,现居广东深圳。曾在本刊发表小说《能在天堂走多久》、《求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