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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枪舌剑]告诉群众一个真实的英模
作者:吴兆民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4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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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孔夫子发明了春秋笔法,中国的历史变得格外扑朔迷离。前人绞尽脑汁为尊者、显者邑装,后人根据需要,把旧包装撕掉,再换上一层新包装。一位终生不得志的落拓文人,忽然成了“大成至圣先师”,忽然又成了“孔家店”的小二哥,忽然又穿起唐装“走向世界”。翻来覆去地为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换包装,也是中国文明史的一个重要内容。
       古往今来,拙劣的包装数不胜数,成功的包装也不胜枚举。写《老残游记》的刘鹗说,真实的岳飞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强过关羽,但关羽官拜“关圣帝君”,庙宇遍于国中,而岳飞则孤寂地躺在西子湖畔,皆因《三国演义》的作者比《说岳全传》的作者更有才能。其实,论治军御敌的方略、论对国家的贡献、论死的惨烈、论死后的裒荣,岳飞也远比不上明末的袁崇炔,而袁的坟茔却默默地隐在北京,墓旁只有他的一员部将祖孙相传地守候着,直到21世纪。跟真实的海瑞相比,,历史上的包拯也相去如云泥,但因有一部《包公案》在先,国人对包拯家喻户晓,在《海瑞罢官》被批判之前,知道海瑞的却屈指可数。成功的包装真是魅力无穷。
       胡适说:中国的文学创造了许多“箭靶式人物”。人们借他们作“箭靶”,将善与恶、忠与奸、智与诈、勇与怯、清与浊等抽象品质向他们射去,让“靶子”上集中了超量的“箭簇”。在关羽、岳飞、包拯身上,寄托着国人对忠实守信、热爱祖国、执法如山等高尚道德的执着追求和期盼,这是包装获得极大成功的奥秘。相反,如果包装仅只为了追赶时髦、图解政策,世易时移、髦将不髦之时,必然会给包装者带来尴尬。
       经历过十年浩劫的人,大约还会记得作家金敬迈为烈士欧阳海换包装的闹剧。1966年4月出版的长篇小说《欧阳海之歌》里,欧阳海的床头放着两套书,一套是《毛泽东选集》,另一套是刘少奇的《论共户党员的修养》;欧阳海从两部书中汲取营养,成长为一名共户主义战士。在第八章里,作者金敬迈栩栩如生地描写了欧阳海学习《论修养》的情节。可1968年,为了配合“阶级斗争新形势”,金敬迈便对《欧阳海之歌》做了颠倒黑白的修改,居然令1963年即已牺牲的欧阳海揎袖上阵,愤怒地批判刘少奇。修改后的《欧阳海之歌》第八章刊登在《人民日报》上,成为当时街谈巷议的一个话题;金敬迈先生的投机嘴脸,从此也永远定格在了1968年。
       其实,包装欧阳海不过是恶劣的例子之一。在对待英雄模范人物方面,“为尊者讳”的民族传统、赶时髦的恶习常常会发作。在影片《焦裕禄》里,为了缓解兰考的大饥馑,焦裕禄偷偷从外地购进一批粮食。在当时,这样做属于破坏粮食统购统销政策,对责任人即使不逮捕法办,至少也要“双开”。但在几十年的宣传学习中,这一情节不知是被有意“讳”了去,还是现在新编造了出来。我们多年来只知道雷锋是一位“艰苦奋斗永不忘”的楷模,一双袜子补了又补。现在获知,他当时已经拥有了皮夹克,还戴上了手表。在当时演得最火暴的话剧《千万,不要忘记》里,工人林育生为了买一条“斗米走”(价值135元)的裤子,竞利用业余时间打野鸭予卖钱,被塑造为一个蜕化变质的典型;雷锋的皮夹克、手表,哪一样的价值不都在“斗米走”上下?
       金敬迈先生赶时髦,给学习欧阳海活动带来了严重的打击;刻意包装雷锋,对学雷锋运动的影响也不可估量。曾有洋人指着雷锋做好事的照片(现在知道其中有22张是补拍的)问:“雷锋做好事为什么故意让人知道?”究竟现在的雷锋是真实的,还是过去的雷锋充当了政治演员?有人曾发出“我特别想知道,雷锋的日记是谁写的”;疑问,难道仅是空穴来风?今后慨叹“雷锋叔叔不在了”的时候,千万别再把责任都推给普通百姓。
       告诉群众一个真实的英雄模范,未必就会影响英模们的号召力;若为赶时髦而包装他们,则往往会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