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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因卖彩票被骗，愤然离家出走，两年音信全无，却在前夫的婚礼当天现身，原本安宁的生活骤起波澜。
       几条人命，几场车祸，几多陷阱，几多阴谋……是谁导演了这一切，又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是无奈的婚变、女人的妒火，还是变态的心理、扭曲的人性？
       引子
       卢凤英失踪已经两年了。丈夫于大威当初报案后，这事儿一直在公安局挂着，没有下文。为了儿子于京顺利考上大学，于大威是既当爹又当妈，但对一个只有爷儿俩的家庭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艰难。权衡再三，于大威决定和李丽云结婚，重组一个新的家庭。
       李丽云是于大威的邻居，她有一个女儿，叫郭佳佳。李丽云的丈夫是生意人，生意场上易出状况，他也有了别的女人。李丽云一气之下和他离了婚。
       30多岁的李丽云风韵犹存，脸蛋儿长得漂亮，身材一点儿也没变形，不知内情的人都当她是20多岁的黄花闺女呢。从工厂失业后，李丽云也去找过几次工作，可几乎每去一个地方都会碰到性骚扰。她不想再碰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后来索性呆在家里，靠每月几百元的低保生活费维持娘儿俩的生活。
       当初于大威家发生的事，李丽云都看见了。那天卢凤英卖出去很多彩票，但收了1100元的假钞，而给她假钞的那两个外地人，竟中了15万元的大奖。当天晚上，卢凤英就失踪了。两年不曾有消息，谁都相信是卢凤英因无钱赔给彩票发行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见于大威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李丽云时不时过来帮他们洗洗晒晒。而一个女人家，家里也有很多事需要一个男人来做，比如说灌煤气什么的。孤男寡女，凑到一起难免日久生情，两家人过得像一家人了。两个孩子并不把大人的事看得很重，倒也乐得四口一起吃饭一起玩。
       于大威所在的那家工厂坚持不下去，把地皮卖给了房地产开发公司，准备盖商品楼。厂里的工人都买断工龄，被打发回家。于大威也失业了。
       李丽云住的房子有一面墙临街，她和于大威商量后，找亲戚朋友借了点儿钱，开了个“威云锅贴店”，日子过得不再那么紧巴了。恰好这个时候，李丽云怀孕了。于是他们决定选个吉日把婚事给办了。
       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谁是谁，他们以为于大威和李丽云早就结婚了呢。这会儿一听说两个人在办婚事，都跑出来看。只见花车开出去又开回来，弄得街上好不热闹。
       那会儿，李丽云在酒席上就想吐。终于坚持到回家，一下车，她让于大威先进去，自己蹲到大树下面就吐，干呕了一会儿，觉得舒服多了。等她站起身来时，感觉有人在跟踪她。
       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别克，李丽云转过头去时，发现副驾驶座上坐着个女人，她正把伸过来张望的头缩回去。李丽云觉得这张脸眼熟，但猛一看又觉得不认识。这时，车窗已经关上，车开走了。
       于大威拿着矿泉水和毛巾出来，问李丽云：“你发什么呆呢？”李丽云看见于大威，脑袋里火花一闪，失声叫起来：“卢凤英！我看见卢凤英了！”
       这一发现，使他们原本安宁的生活突然变得一团糟……
       第一章 新婚生隙进病房 特色涮肉忙开张
       当时，李丽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在于大威拉她进屋时，嘴里仍不停地念叨着：“是她，我没看错，一定是她！”两个孩子都在屋里。于大威忍不住伸手使劲推了李丽云一下，阻止她说：“你别胡说了！”李丽云正迷迷怔怔的，于大威推她时，她毫无防备，加上于大威手劲大，她被推得一头栽了出去，头撞在桌角上，血顿时涌了出来。
       于大威吓坏了，上去抱住李丽云大叫，身着白色婚纱的李丽云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于大威抱着她拼命往医院赶。
       四十分钟后，李丽云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大夫告诉于大威，李丽云只是受了点儿外伤，没有危险，但因失血过多，她过一会儿才能醒来。
       天黑的时候，李丽云睁开眼睛，见于大威坐在床边，问：“你是不是后悔和我结婚了？”于大威说：“没有。”李丽云说：“那你为何听说卢凤英还活着就想我死？”于大威说：“你别这样说好不好？卢凤英她又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要真没死，回来找我，为什么要躲着不露面？你肯定是看花眼了。”
       于大威这么一说，李丽云也对自己看到的一幕怀疑起来。她问于大威：“你说，咱们俩在一起这么多日子了，我从来没想到过卢凤英，可为什么会在我们结婚的时候，觉得自己看见卢凤英了呢？”于大威咧着嘴笑了。李丽云说：“你笑什么？”于大威说：“你是不是怕我有一天不要你了？”
       李丽云不屑地哼了一声，说：“要说我不要你了还差不多，哪有你不要我的份儿？对了，答应我一个要求好吗？跟我说说你和卢凤英的事。”
       于大威说：“你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李丽云说：“有用，能止疼呢。”
       在李丽云的软磨硬泡下，于大威只好把他和卢凤英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于大威和卢凤英是中学同学，两个人那时就好上了。高中毕业时，两个人都没考上大学。于大威参军去了，卢凤英进了工厂。于大威服役期满，到卢凤英工作的那家工厂去找她，并把自己留在了她身边。
       和卢凤英结婚那天的事于大威还记得挺清楚。当时，于大威不想让家人为他多破费，就在家里搭棚子办了结婚酒席。
       于大威和卢凤英结婚那天来了好多人。中午的酒席开了一拨儿又一拨儿，一切很顺当，可到晚上10来点钟就出事了。
       嫂子张婷的娘家那边本来说好要来人参加婚礼的，结果都没来，这让哥哥于大鹏觉得很没面子。他在酒桌间帮着张罗时，越忙越心烦。不想，一个科长看见上来的木须肉里只有几小块黑木耳，就喊：“上菜的，你回来。”他伸着筷子指点着于大鹏说，“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吗？我吃过多少席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木须肉，你给我重上！”显然他酒喝多了，以为这是在酒店里呢。
       炒菜的大师傅是于大鹏通过张婷父亲从饭店里请来的。那大师傅一听这话忙赶过来说：“真对不起，是我手太糙，我再给几位重做一个。”于大鹏却不干了，他一把推开大师傅，冲那科长喊道：“你算什么东西，到这里来充大铆钉。你要真牛逼，就给我弟分一间房子，别让他在这小破房子里结婚。你们丫什么正经事都干不了，到我弟的婚礼上来装什么蒜。不想吃就给我滚！现在就滚！都他妈滚！”
       于大鹏一通乱骂，让那些人都坐不住了，于大威和卢凤英只好赔着笑脸把客人一一送走。一回到屋里，卢凤英就和于大威大吵了一架，两个人就没睡在一起。于大威后来想，他和卢凤英的日子一直过得不开心，肯定和这新婚第一夜不合有关。
       于大威说到这里，李丽云问：“你们就没喜欢过对方？”于大威说：“也喜欢过，不然我们怎么结婚？”李丽云让于大威给她说说卢凤英好的地方，于大威不想说。李丽云也不勉强，问：“你觉得是我好，还是卢凤英好？”于大威想了想，说：“你好。”李丽云很满足，抓住于大威的手说：“从今天开始，我和你就是正式夫妻了，你还要像以前那样对我好。”于大威使劲攥着李丽云的手说：“我一定对你好。”
       时间已经很晚了，病房区的走廊上静悄悄的，除了护士们值班的房间里亮着灯，别的病房都关着门，几乎没有人再走来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于大威趴在李丽云的床边睡着了，半梦半醒中，他觉得有动静，就睁开眼睛，恍惚中看见一个女人从病房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他惊讶地发现，走过来的竟是卢凤英！
       失踪两年多的卢凤英看上去变了很多，她穿着一身白色衣服，衣服上下都闪着亮光。
       于大威问卢凤英：“你这两年上哪儿去了？”但卢凤英似乎没看到他。她笔直走过来，到他身边也没停下。于大威伸手想要拉住她，一动，胳膊磕在李丽云的床上。他疼醒了，抬头一看，病房走廊里还是静悄悄的，身边什么人也没有。
       于大威觉得还是有些异样，转过头突然发现病床上是空的。
       李丽云不见了。
       于大威不见李丽云，吓了一跳，跑到值班护士那里打听，两个小护士都说没看见。于大威又跑到女厕所门外喊，里面没人应声。护士过来说：“你别这么大呼小叫的，病人都睡觉了。”于大威叫护士帮他进去看看，护士出来说没有人。于大威看看表，已经是夜里11点多钟了。李丽云一个人能上哪儿去呢？他正要跑出楼去找，只见李丽云从走廊那头回来了。
       “你干吗去了？一个人乱跑多危险！”
       “我没去哪儿。”
       李丽云说闷得慌，出去走了一下，见于大威睡着了就没叫醒他。于大威问要不要再陪她走走，李丽云说不用了，走了一会儿也困了。“上床睡吧。”她让于大威扶她上床，闭上了眼睛。于大威也趴在床边随她睡了。
       于大威很快又睡实了，但李丽云却睡不着。她并不是觉得闷才出去走走的，就在刚才于大威因为累而迷糊的时候，卢凤英真的到病房来了。
       卢凤英示意李丽云别惊动于大威，她招手叫她过去。李丽云慢慢蹭下病床，随卢凤英来到病房外的院子里。
       “我真的没有看错。”此时，李丽云更坚信她白天看见的车窗里的那人就是卢凤英。所以，这个被人们认为已经死去的人的突然出现，并没有使她感到特别惊骇。
       李丽云看见卢凤英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变漂亮了。李丽云住到这个院子里时，卢凤英的鼻子已经被当初所在公司的老板给打塌了。虽然她知道卢凤英原来长得不是这样，但李丽云眼中的卢凤英就是一个塌鼻子的丑女人。可现在，卢凤英塌了的鼻梁挺起来了，脸蛋儿看上去胖了一些，但整个脸型反而显得比以前更加秀气。她的眼睛里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透着焦灼而绝望的神情。两只眼睛大而明亮，又增添了一丝李丽云以前几乎没看到过的温柔。
       款款走过来的卢凤英穿着一身白色衣服，对李丽云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恭喜你。”
       李丽云问卢凤英：“这两年你到哪里去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卢凤英笑了一下，说：“我要是有消息，不就没你们今天的大喜了吗？”
       李丽云说：“于大威以为你已经……不然我和他也不会这样。”
       卢凤英倒是很直爽，说：“他以为我死了是不是？这话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的确很高兴我这样的死，不然也不会有我今天的活。”她拉起李丽云的手说，“我今天来找你没有恶意，我真的就是想来看看你的。大威是个好人，我们两个人就是因为穷，才过不到一块儿。现在你们两个人开的锅贴店生意挺火的，你和他在一起，一定比他和我在一起时过得好。”
       李丽云被卢凤英这番话说得心里热乎乎的，她拉着卢凤英的手，重又问她这两年都干什么了。
       卢凤英说：“事太多了，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以后有时间再告诉你。”她从手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李丽云，“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祝你们日子越过越好。”
       李丽云摆摆手说：“这我可不能收。”
       卢凤英说：“你要不收，说明你心里和我有过节。”
       李丽云说：“我和你能有什么过节啊？”
       卢凤英说：“那你就收下我这份贺礼。”
       李丽云只好把红包接了。
       卢凤英走之前，对李丽云说：“你别告诉大威我来过，就让他当我已经死了，这样对你和我都好。明白吗？”
       李丽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点了点头。看着一身白衣的卢凤英走远，李丽云觉得像做梦一般。躺到床上，她摸着口袋里的红包，看着靠在她胳膊旁的于大威的脑袋，心里颠三倒四的。
       
       卢凤英到这里来，真的只是来为她贺喜吗？这件事跟不跟于大威说呢？李丽云正想着，于大威突然动了一下。他的胳膊似乎要挡住砸到他头上的东西，使劲往上一抬，正好打在李丽云摸着红包的胳膊上。李丽云吓了一跳，问于大威：“你怎么了？”
       惊醒的于大威满头大汗，说：“我好像在和谁打架，他要打我。”李丽云问是谁要打他，于大威摇着头说他记不清了，不过，那个人好像是个女的。李丽云说：“怎么会是女的打你？你看清那个女的长什么样了吗？”于大威想了想，摇着头说：“我看不清楚，我想用胳膊去挡她，一动就醒了，一醒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李丽云没有再问于大威，她想，卢凤英来过的事还是不告诉于大威为好。
       这天上午，两个人正要准备午饭，于大威的哥哥于大鹏和嫂子张婷找上门来，并带来两份策划书和合同，说要和他们一起合伙，把锅贴店改成火锅店。
       张婷告诉李丽云，于大鹏早失业了，她呆的那家公司所属的上级集团，要剥离不良资产，公司机关撤销，也就是说她要失业了。张婷和于大鹏两口子以前虽然过得不算富裕，可还是比一般人强，儿子上了大学，有房子，车也买了。要是两个人突然都没工作了，那日子可没法过了。
       张婷拉着李丽云的手说：“你知道我的难处了吧？我清楚你们锅贴店的生意做得很好，不用我们两口子来帮一把也是红红火火的。你就当是帮你大哥和我一把，行吗？”
       事情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于大威只好点头答应了。
       不到一个月，“威云居涮肉店”挂牌开业了，生意的确比锅贴赚钱，加上于大威和李丽云两口子做生意实在，没多久，威云居涮肉就成了这条街上最火的一家。
       从锅贴店到火锅店，于大威做生意的心也大起来。他和李丽云商量，要把店开大一点儿。
       李丽云说：“你看咱们还有地儿吗？”
       其实于大威有这心的时候就已经观察好了。就在他们这条街的西头，有一家卖家常菜的小饭馆，两口子也是失业工人。男的叫钱长发，和于大威是中学同学，不知什么原因，他的生意一直很冷清。
       于大威找到钱长发和他老婆许红燕，说了开威云居分号的事，两个人像见了救星似的。钱长发问于大威：“你用我们的房子开分号，我们两口子怎么办？”于大威说：“你们两口子还留在这里，咱们一起干啊。”
       于大威和钱长发商量后，决定把他们的小饭馆折成股份加到新开的威云居分店，把两个人也留在店里。没几天，威云居涮肉二店就红红火火地开业了。
       就在威云居涮肉二店开业的第二天，于大鹏和张婷找上门来，要求增加他们在威云居的股份。
       第二章 兄嫂参股埋隐患 变质羊肉惹是非
       照张婷的意思，于大鹏买断工龄的钱加上他们两口子平日存的钱，算作他们两个人的股份，于大威和李丽云把他们的锅贴店折算成股份，两家的股份加起来，再向银行贷一笔款，然后开一家能上档次的火锅店。于大威开威云居涮肉本店时就是按这个方法办的。
       这么着，开威云居涮肉店实际上的投入也就十几万块钱，于大威和李丽云的股份在里面占了大部分。要开这第二家店时，于大威找于大鹏和张婷商量，问他们是不是能再投点儿钱。张婷说他们手里没有现钱，不想参加。于大威便自己去银行贷款，把威云居涮肉二店开起来了。
       二店开张的头一天，于大鹏给于大威打电话，说他们两口子手里又有钱了，想加点儿股份。睡觉前，于大威把这事跟李丽云说了。李丽云问他：“他们想出多少钱？”于大威不经意地说：“想出多少就出多少，钱多了，咱们的店不是越开越大了吗？”
       李丽云说：“我想不会那么简单，他们前几天还说没钱呢。那时候说没钱，准是怕咱们开第二家店赚不着钱，把钱赔进去，现在又说有钱了，恐怕是看咱们第二家店快要开起来了，说明咱们干起事来不软。他们两口子怕这么一摊，他们的股份少了，将来赚钱了钱分得少，才又急着非往里面添钱不可。”
       于大威说：“你们女人就是爱把别人往坏处想。他们爱加多少钱就加多少钱吧，反正也是咱们两个人开这个店，股份占多占少有什么关系？”
       李丽云急了，推着于大威说：“那可不行！股份制就是谁占的股份多谁说了算。我跟你说，他们要加钱多了我可不干。这两家威云居不管怎么着，我和你都要说了算数才行。你听见没有？”
       于大威被她推得难受死了，一翻身坐起来，趴到李丽云耳边说：“我听见啦！他们要是能多拿点儿钱来，我就去开第三家威云居。”
       一说到开第三家店，李丽云也兴奋起来。想到两个人从那么艰难的日子，辛辛苦苦地干到今天，虽然说不上富足，可毕竟衣食无忧了。看来，她和于大威结婚这条路是走对了。
       这天，于大威在二店里忙活，本店这边李丽云一个人盯着。李丽云把于大鹏和张婷迎进来，一听他们两个人的意思，开始还很高兴，说：“好啊！资金多了咱们可以再多开几家分店，赚钱的机会就更多了。你们想再入多少钱？”张婷说：“100万。”李丽云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多少？”张婷笑着说：“100万。”李丽云就觉得眼前一黑，屁股从椅子上落到了地上。
       正在抹桌子的几个小姑娘忙跑过来把李丽云扶起来。李丽云对其中一个说：“去，把你们威哥叫来，要快！”
       很快，于大威从二店跑过来了，因为那个被李丽云派去叫他的小姑娘没说清楚，他以为这边出什么大事了。听李丽云一说，他也被大哥和大嫂的增资要求吓了一大跳，问于大鹏：“大哥，你们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张婷接过话头说：“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们想把这笔钱都放到威云居，和你们一起把这个买卖做大些，赚更多的钱。”
       于大威说：“那样的话，你们的股份怎么算？”
       张婷说：“还是按咱们开始定的规矩，谁出的钱多，谁占的股份就多啊。”
       于大威说：“这样你们两个人不就占威云居的大股了吗？”
       张婷说：“恐怕就是这样了。”
       李丽云急了，说：“这不行！威云居是我和大威开的，我们两个人要做大股东。”
       张婷笑了，说：“你想占大股也行啊！你现在能拿出比我们更多的钱，你们两口子就仍是大股东。”
       于大威一听就火了，说：“我们现在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钱来啊？”
       张婷说：“那你们就让我们当这个大股东吧。”
       李丽云说：“不行！威云居是我和大威开的，不管谁来和我们入股，我和大威都是大股东。你们要是不同意，可以把钱撤走。你们要当大股东，办不到！”
       张婷说：“弟妹，你别急。我们当初入股时，给你们看的策划书和后来我们和你们签的合同上，都写得明明白白。为了不断扩大火锅店的生意，咱们双方谁有钱，谁都可以往店里增资，对方不得阻止。”
       于大威和李丽云这才把当时根本没仔细看的策划书和合同找出来，随后赶到律师事务所去咨询。律师看了合同后告诉他们，按照合同规定，他们无法阻止于大鹏和张婷的增资要求。李丽云冲于大威发火，问他为什么当时不好好看看合同。于大威有苦说不出，他哪会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啊！他去找大哥大嫂，问他们为什么非要增资做大股东不可。
       张婷说：“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把威云居的涮肉生意做大。我们虽然做大股东了，可店的招牌不变，还是叫威云居涮肉。在店里主事的也不变，还是你们两个人。就是做买卖用的钱多了，这有什么不好？”于大鹏也说：“你要是对我们两个人当大股东了不放心，就多叫几个人来参股，让丽云娘家的人都来加上一股，有什么事，大家一起商量着办，我们也不独断专行。这不就成了吗？”
       于大威回去把这话和李丽云说了。李丽云虽然心里老是觉得不踏实，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答应张婷的增资要求。
       银行等他们把钱打入账户，进行了资金认证后，张婷随即要求变更威云居的法人。
       一说到要改法人，厚道的于大威也沉不住气了。他避着张婷悄悄找到于大鹏，拉他出来喝酒，问他究竟想干什么。一开始，于大鹏不说话，也不喝酒。于大威把酒杯塞到他手里，说：“大哥，咱们两个人可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做什么事还要瞒着你兄弟我？难道你有害我这个当弟弟的心不成？”
       这话让于大鹏受不了，他把杯里的酒干了，说：“兄弟，当哥哥的跟你说实话，这都是你嫂子的主意，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于大威不信，他盯着于大鹏，说：“100万啊！这么多钱，你能让我嫂子一个人说了算？”于大鹏叹了一口气说：“100万，我连见都没见过。”于大威问：“那嫂子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于大鹏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他告诉于大威，家里的财物大权都掌握在张婷手里。从他和张婷结婚那天起，他就没有一天抬头做男人的时候，家里家外，所有的事都要听张婷的。这次，要和于大威一起开火锅店是张婷的主意，要增资100万也是张婷的主意。
       于大威气恼地说：“你们都有100万了，还觉得钱不够多？”于大鹏说：“那100万绝对不是张婷的，我向你保证。她是能挣点儿钱，可她绝对赚不到100万。”于大威问：“那她的钱到底是哪儿来的？”
       于大鹏说：“好像是别人借她使的，我曾听她打电话跟那人说‘一定把事情办好，100万的事我决不会大意的’。”
       于大威说：“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吗？”
       于大鹏说：“我不知道，女人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去管。”
       这天晚上，忙活了一天的于大威和李丽云从威云居回到住处，躺到床上刚睡着，电话就响了。来电话的是睡在店里的伙计小陈，他告诉于大威：“老板，肉厂那边送货来了。”于大威说：“大前天不是刚送来一车肉还没用完吗？怎么又送来了？是谁送来的？”小陈说：“就是老给咱们送肉的大刘。”于大威说：“你让他接电话。”
       大刘在电话里不等于大威发问就说：“于老板，你的人怎么不接肉呀？我这跑了百十多里地送来的，就把我撂在这儿了？”于大威问他：“谁让你送肉来的？”大刘说：“是张老板让送来的。”于大威听了这新叫法愣了一下：“张老板？哪里的张老板？”大刘说：“就是你嫂子张老板啊！你们这里用的肉不都是通过她才叫我送来的吗？”
       因为张婷说她跟肉厂的人有关系，威云居自开业用的羊肉都是张婷给联系的。但她只是给接了一下头，后来再要肉，都是于大威从店里打电话让他们送。怎么今天张婷会自己跟他们要肉呢，而且也不跟店里打一声招呼。于大威让大刘先挂了电话，随即联系张婷，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张婷倒很爽快，说：“肉是我让他们送的。”于大威说：“你知道店里还存着多少肉吗，怎么又让他们送？”张婷说：“昨天我到店里去了，听吃饭的顾客说，肉的味道不好，这样下去谁还到威云居来吃涮肉啊？所以我让肉厂马上给我送一批新鲜肉来，从明天开始，给顾客都上新鲜肉，店里存的肉都别吃了。”于大威问：“可店里存的那些肉怎么办？”张婷说：“都扔了，不要了，这样的烂肉不能再给顾客吃了。”
       于大威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问：“那么多的肉都给扔了，你没病吧？”张婷说：“这算什么？你没听说过人家同仁堂是怎么做药、卖药的？咱们威云居要想做出名堂来，就要照这个办法干。行啦，就这么着吧。”于大威还想跟她说点儿什么，张婷声音一板，说：“现在我是法人，一切都听我的，我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你照着办就是了。”“咔嚓”一声，她把电话给挂了。
       李丽云在旁边把张婷说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很生气，对于大威说：“算了，别管她了，让她瞎折腾去。反正他们占的股多，赔钱也是他们赔得多。”于大威不放心，让李丽云睡，他要到店里去看个究竟。
       送肉的车停在威云居本店前，卸下来满满一车肉。大刘正在指挥店里的伙计把店里存的肉往他的车上装。于大威问他这是干吗，大刘说：“这些肉你们扔了还不如给我拉走好，你们扔是白扔，我还可以给你折点儿肉钱。”于大威看看他送来的肉，感觉和店里正在使的肉没什么差别。他在店里时，也没听哪位客人抱怨过肉的味道不好，张婷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想不通张婷为什么要这么干。
       第二天，威云居本店和二店都换上了肉厂新送来的羊肉。按分工，还是李丽云在本店，于大威到新开的二店里盯着。中午，于大威那边的十几张桌子一下子坐满了顾客，伙计们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忙着上肉开火。也不知是哪个桌子上先下的第一盘肉，一股异味一下子传遍了整个涮肉店。
       于大威卖了这些日子的涮肉，鼻子里还从没进过这种味儿。
       那边，桌上的客人已经叫起来了：“这是什么肉啊，怎么有点儿变味了？”于大威忙叫伙计给客人换肉。这边桌上的肉刚撤下去，那边桌上也叫了起来。“我们这几盘肉也有异味。”伙计给换上来的肉一下锅，还是有异味。这一下，整个威云居里炸开了锅。
       上一盘肉有异味，再上一盘肉还是有问题，店里所有的客人都急了。有性急的客人跳起来抓住于大威的衣领，嘴贴到他脸上冲他吼：“有你这么做买卖的吗？都说这里的涮肉好吃，好吃个屁！”有不讲理的客人趁机闹事。他们把于大威围起来，说：“今天你要不把事说清楚，这店就别开了。”有起哄的跟着喊：“把店砸啦！”
       于大威忙对大家一个劲地赔好话：“对不起，对不起。准是伙计们搞错了，我马上给大家换肉。”他想赶紧抽身到本店那边，看看是不是也这样了。可没等他出门，李丽云先跑过来，冲于大威大叫：“店里的客人都急了，肉一下锅都变了味儿，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问两边的切肉伙计，他们说切的都是昨天晚上肉厂新送来的肉，正好两个人都感冒了，没闻出来。于大威问还有没有别的肉，伙计说没有，原来，存的肉昨天晚上都被那个大刘给拉走了。李丽云急得乱转，催着于大威：“你快说，这可怎么办啊？”
       于大威叫几个伙计马上骑自行车到最近的菜场里去买羊肉卷回来，可店里的客人不愿等。于大威和李丽云分头回到店里向客人赔礼道歉，答应他们下次来时给他们打折。大部分客人没说什么就离开了，只有几个桌上的客人说他们已经吃了几口肉了，非要去医院检查不可，不去医院给钱也成。于大威答应赔200元，那几个人每人非要500不可。于大威刚把这几个人打发走，工商局和卫生防疫的人就来了，也不知是谁打电话告的状。
       工商局的人把桌上切好的肉和冰柜里的肉卷都拿走了几样，说回去检验。看着他们离去，于大威虽然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可他想中午这顿饭的买卖没做成，晚上总不能再耽误了。他一边叫买肉的伙计多买些肉回，一边和留在店里的伙计把冰柜里的肉都翻了个个儿，他想看看昨晚送来的冻肉卷是不是都臭了。可还没等他翻完，工商局的人又回来了，他们说从拿走的肉里化验出了病菌，这些羊肉不合格，得全部封存，威云居要停业整顿。
       看来，问题全都出在昨天晚上新进的肉上。李丽云气得脸都白了，她对于大威说：“你马上找大嫂，给我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于大威打张婷的手机，但她没开机。李丽云说：“这不行。”她拉着于大威去张婷家里找她。
       两个人一出电梯，刚好看见于大鹏在锁门。于大威喊他：“大哥，你要出去？”听见喊声，于大鹏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是走，还是该把两个人让进屋去。于大威问他：“大嫂在家吗？”于大鹏说：“她下班还没回来。”李丽云要进屋去看看，于大鹏没说什么就开了门，张婷真不在家。
       这时，于大鹏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却不接听，问于大威：“出什么事了，你们这么急着找她？”于大威说：“你不知道今天威云居出的事？”于大鹏说：“我真不知道，你们出什么事也跟我说说，别让我蒙在鼓里啊！”于大威说：“你要不知道就别知道了，等我跟大嫂说时你再听吧。”
       正说着，于大鹏的手机又响了，他刚对手机里“喂”了一声，那边就发火了：“你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于大鹏低声说：“大威他们在我这儿……”那边的声音顿时也低了下去。李丽云从于大鹏手里抢过手机，声音不高但很清晰地冲里面说：“大嫂，今天你要是不露面的话，那你也别想见到大哥。我们负责给他饭吃，保证他饿不着。”
       张婷给于大鹏打电话时，正在往回家的路上赶。她一个劲地给于大鹏打电话，是想让于大鹏先从家出来。可没想到，于大威和李丽云两口子动作快，已经堵住了于大鹏。张婷只好说：“你们等着，我马上就到。”不一会儿，她果然开车过来了。她的车还是红色的，但不是原来的夏利，而是一辆新的三厢起亚千里马。
       于大威问于大鹏：“你们换车了？”
       于大鹏含糊不清地哼了两声。人家换新车都恨不得嚷嚷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可于大鹏却看上去像做贼似的不敢说。
       李丽云这个平时柔弱的女人，一见到张婷，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她指着张婷说：“大嫂，你能给我们说明白吗，你让人送来的那车羊肉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婷一上来就装傻。
       “羊肉怎么了？”
       李丽云说：“你让人送来的肉都是臭的。”
       张婷大声争辩：“这不可能！我让他们送来的都是最新鲜的肉。”
       李丽云也提高了声音，说：“你到店里去闻闻就知道你送来的肉是鲜的还是臭的了。”
       于大威制止了她们的争吵。他对于大鹏说：“大哥你也听着点儿。”他把事情的经过向张婷和于大鹏说了一遍，最后肯定地告诉张婷，“大嫂，你叫人送来的肉肯定有问题。”
       张婷叫起来：“这还了得，这不是明摆着坑我吗？我马上跟他们问清楚。”她拿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放在耳朵上听了一会儿，嘴里嘟囔着，“这小子死哪儿去了，怎么不接电话？”她又反复拨了几次那个号码，那边似乎还是没人接听。她收起手机，对于大威说：“你们别生气了，走，找地方坐会儿，先散散心。”
       李丽云说：“我可没闲工夫散心。现在我的心急得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要再散心的话，那可真成没心没肺了。”张婷上前拉着李丽云的胳膊哄她：“弟妹你可别这么说啊。走吧，咱们找个安静地方去说不成吗？”
       于大威心里火烧火燎的，说：“现在威云居停业了。大嫂，你说这店停一天要少挣多少钱？你是威云居的法人，快想办法啊！”
       张婷听了于大威这句话，慢悠悠地说：“你这才说到点子上了。威云居谁是大股东？是我们。店开不了，挣不着钱，损失最大的不是你们两口子，而是我和你大哥。现在我们都不急，你们倒沉不住气了，这怎么行？我劝你们别着急，把一切都交给我和你大哥处理。”
       于大威问她：“你想怎么处理？”张婷说：“这你就别管了。”于大威说：“不管怎么成？现在你和大哥占的股份多这不假，可这店是我和丽云一点点干起来的，店连着我们的心啊！我可不能让它出事。”张婷说：“现在也没出多大的事啊。”于大威说：“我觉得应该马上和肉厂那边联系，让他们赶紧送一批好肉过来，这样我们才能找工商，让我们恢复营业。”
       张婷脸一板，很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老说肉的事，我已经告诉你了，我让他们送来的就是最好的肉。”于大威说：“那就换一家肉厂。”张婷提高声音，说：“进哪家的肉，应该听我这个大股东的，你们别管。我说进哪家的肉就进哪家的肉，出了问题我负责。”
       于大威说：“我的意思不是让谁负责。我是说，这家威云居可是我和丽云几年辛辛苦苦干出来的，我可不想因为肉厂送的肉不好这件事，把店给毁了。”张婷翻着眼珠儿说：“你要是觉得不放心，以为我和你大哥管不好这个店，会把你们好不容易赚来的钱给弄没了，你们可以把你们的股份卖给我们，我们可以给你们出一个合适的价钱，你们就拿着钱踏踏实实过日子去，怎么样？”
       一旁的李丽云忍不住了，指着张婷说：“我听出来了，我看你就是存心想把这个店给毁了，是不是？”
       张婷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说：“现在这个店是我说了算，我怎么干都行，就是把它毁了也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于大威也被气坏了，两眼冒着火，逼视着张婷怒吼一声：“我就要管！”
       张婷吓得直往后退。于大鹏去拉她，被她一把推开，恼羞成怒地冲于大威和李丽云说：“你们这样对我没有用。我跟你们有什么仇？咱们都是一家人，不是我要你们死，是别人要你们死。”
       于大威还没有听出张婷这句话的意思，李丽云可听清了。她马上反问张婷：“是谁想让我们死？”
       张婷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在于大威发愣的时候，她转身跑了。
       李丽云问于大威听见刚才张婷说的话没有。于大威说好像听到了，但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李丽云说：“张婷对咱们这么干，肯定是受什么人指使。你说会是什么人指使她这么干？”于大威说：“咱们开店一直是本本分分的，也没有得罪过谁，谁会来算计咱们呢？”李丽云一想，觉得于大威说得也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没有再多想这件事，问于大威：“那现在咱们的店让工商给停了，这事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于大威是个老实人，可到关键时刻并不是没主意。李丽云一问，他马上说出了他的打算：“工商局停咱们的店就是因为张婷进的肉有问题。这次，咱们不用她进的肉了，我自己去找肉厂。找到好的肉厂，和他们定好供肉合同，等他们给咱们送来好肉，咱们把工商的人请来让他们重新检验一遍，那样肯定就没问题了。肉没问题了，咱们马上就能重新开业。”
       两个人就这么商定了，由李丽云看护着店里的事，于大威去肉源基地找好的供肉厂子。说走就走，他回家拿了两件换洗衣服，就直奔长途汽车站，坐上了开往河北的班车。
       北京人吃的牛羊肉，大都是从河北的大厂来的。那里离北京近，肉质也好。张婷说给于大威他们店里联系的肉厂就在大厂。于大威相信了张婷，也没再细问那家肉厂的情况。如今肉出了问题，于大威想打电话问一问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可以前一打就通的那个手机，现在怎么打也没人接听，后来对方索性关机了。于大威再打送肉的人留的那个固定电话，电话也没有人接。
       到了大厂，于大威一连问了好几家肉厂，人家都没听说过他要找的这家肉厂的名字。他把肉厂的电话号码说出来，人家告诉他，那个号码所在的位置并不是真正的大厂，而是挨着大厂的一个地方。那里的人把不是大厂的肉当作大厂的肉往外推销，很多不了解情况的外地人都被那里的人骗过。
       于大威被打听到的消息气坏了，这个老实巴交的人决心把骗他的人找到。他问清楚路怎么走后，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那里。一路问着当地人，在天快黑的时候，于大威找到了那个固定电话所在的房子外面。
       那是一座看上去挺大的院子，房子就是那种农村小镇子里常见的红砖房，看上去房子盖起来的时间并不长。院子外面的门侧挂着一块用白漆刷过但已经裂开的牌子，上面有几个掉落得字体不全的“肉联厂”字样。门半掩着，里面有灯光和人声。于大威敲了几下门，里面无人应声，他推门闯了进去。
       屋里有七八个男男女女正在打麻将，他们听见于大威的叫喊声都跑过来。于大威一眼就认出常给威云居送肉的那个大刘，说：“我找的就是你！”
       那天大刘见到于大威时还于老板长于老板短的，此时，他牛眼一翻，说：“你是谁呀？”
       于大威说：“你给我们威云居送去的肉都是臭的，顾客根本没办法吃。你说，你为什么要干这种黑心的事？”
       大刘说：“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你送过肉？”
       于大威说：“你就是扒了皮我也认识你！就是你给我们送去的肉，你不承认更说明你心里有鬼。走，你跟我到派出所去，会有人让你把事情说清楚的。”
       大刘脸色一沉，他和旁边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冲于大威怒吼一声：“我跟你走？你还是给我滚吧！”
       几个面目凶恶的男人围上来，对于大威一通乱打。于大威是当兵的出身，在工厂里又是干力气活的，那几个人刚一近身，就被他打得趴下了。
       大刘一看，示意几个人抄家伙。他们立马拿起院子里的铁锹、铁镐、棒子、砖头，往于大威身上乱抡、乱砸。于大威一人难敌众手，被他们打得浑身鲜血淋淋，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等他醒来时，已经被人扔在了一片野地里。
       这会儿已经是10月，夏天过去了，但野地里的秋蚊子还在成群成团地飞着找食。于大威就是被它们咬醒过来的。一睁眼，他就觉得全身上下又疼又痒，没一处好地方。等他跌跌撞撞地摸回到镇子里，天已经大亮了。
       于大威想，那里面肯定是个加工厂，他决定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到那里去一趟，从冰柜里偷出一卷羊肉来，拿给工商检疫部门去化验，把问题搞个水落石出。他给李丽云打了个电话，问家里有没有事。李丽云说没有事，问他这边肉厂的事找得怎么样了。于大威说正在找。李丽云说：“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小心。”于大威安慰李丽云说：“没事。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我从来不是找事的人，人家找我的事，我能躲开的还要躲开呢。我怎么能自己去惹事呢？”
       李丽云说：“那你就安心办事吧，早点儿把肉厂找好，早点儿回来，听见没有？”于大威说听见了。他刚要结束通话，李丽云又说：“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你大哥来找过你，问你去哪儿了，我怕他没安好心眼儿，告诉他你去找肉厂了，他回去和张婷一说，两口子又有什么坏主意出来，就没跟他说。”
       “那他也没说什么？”
       “他看我不爱理他，愣了会儿就走了。”
       就这样，于大威也没把于大鹏去找他的事往心里去。可他就没想过给于大鹏打电话问一下有什么事，于是，他没能躲过那本来可以躲过的生死一劫。
       第三章 幕后黑手毁声誉 绝处逢生扬店名
       于大鹏找于大威到底有什么事？
       原来，从一开始要和于大威合伙开火锅店，到增资入股，再到用臭肉换好肉这一系列事情上，于大鹏都是身不由己的，而且，好多事他根本不知情。
       直到威云居出了臭肉事件，于大鹏怀疑这是张婷搞的鬼。虽然说张婷是他老婆，可他不想让兄弟遭难。以前于大鹏都是脑袋沾枕头就着的，从这天开始，他睡觉都睁着眼睛。
       这天早上，两个人还没有起床，张婷的手机响了。他听到张婷在接手机，就假装还没有醒，躺在那里偷听。
       给张婷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于大鹏听了几句，觉着这个女人的声音很熟。他正想细听，张婷拿着手机下床到窗户前接去了。于大鹏想，这个电话肯定有问题。张婷接完电话就穿衣准备出去，于大鹏问她：“你今天是在公司里还是出去？”张婷说：“干吗？”于大鹏说：“我好知道你晚上回不回来吃饭，我做不做饭啊。”张婷说：“你该做就做，我吃不吃再说。”
       张婷开车一走，于大鹏就上了辆出租车在后面跟着她。张婷开车到了东二环旁边的一家餐厅。趁她靠位停车的时候，于大鹏先下车进餐厅在一个角落里坐下。张婷进来坐在了靠窗的一张桌子上，过一会儿，一个女人进来坐到了她的桌上。看到这个女人，于大鹏大吃一惊：是卢凤英！这个女人还活着。
       卢凤英虽然变了些模样，但她已经在于家做了十几年的媳妇，于大鹏自信不会认错。
       这两个女人在搞什么鬼？于大鹏要了一瓶啤酒，两个小菜，闷头假装吃饭。他发现卢凤英和张婷在争吵，两个人的样子都有些急。他坐在那里也听不见两个人说什么，索性趁两个人不注意，悄悄溜出了餐厅，打一辆车直奔威云居。他要把亲眼看到卢凤英的事告诉于大威，可于大威不在。
       于大鹏没有和李丽云说卢凤英还活着的事，是怕说不好引起于大威的家庭矛盾。可他没想到，如果他和李丽云说了他见到卢凤英的事，已经见过卢凤英的李丽云知道这事瞒不住了，肯定要想办法先把这件事告诉于大威。而他没有说，李丽云也没想到他来找于大威是为了这回事。于是，卢凤英活着的事，别人都知道了，只有最该知道的于大威不知道。
       等到半夜，于大威按白天看好的路线，悄悄地摸到了那个院子外面。
       前面的院子里还有人在打麻将，后面的套院里则是黑乎乎的。于大威觉得，前面院子里一心玩牌的人肯定不会到后面院子里来，就壮着胆子从墙外翻进了后院。他摸到加工羊肉的那几间房子门口，推推门，门没有锁，他闪身进去了。
       院子里还有点儿亮，屋里可是漆黑一片。于大威怕弄出声响，小心移着脚，两只手伸出去在前面摸着。好半天过去，他才摸到冰柜。
       冰柜里的羊肉卷装得满满当当的，于大威很兴奋，这些都是证据啊！
       他从冰柜里摸出一个羊肉卷，回身往外走。可就在他要摸出门去的时候，腿上一挂，将一把破椅子给碰倒了。
       一群人听到动静，呼啦一下拥到后院，把于大威围了个正着，上来就一通乱打。于大威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打倒在地，胳膊下的肉卷也不知丢到了哪里。他两只手抱着头，心想，千万不要被他们给打死啊！
       就在棍棒乱打一气的时候，于大威猛然间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和那个叫大刘的人说话。
       女人说：“昨天就是他找过来的？”
       大刘说：“对，就是他。”
       女人说：“你不是跟我说把他打死了吗？”
       大刘说：“我们以为他死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事。”
       女人说：“再别打了，先把他关起来，我明天一早问他话。”说罢，转身要走。
       于大威觉得女人的声音很熟悉，以前在哪里听到过，可他一时又无法把这个声音和他周围的哪个女人联系起来。他想把抱着脑袋的胳膊松开一道缝，看看这个说话的女人是谁，要是他认识的女人没准能救他的。就在他把胳膊松开的时候，还没容他抬眼去看那女人，一根大木棒子狠狠地抡到了他的头上。他脑袋“嗡”的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于大威没听错，那个女人的声音的确是他非常熟悉的，他之所以觉得陌生，一时想不起来，是因为在他心里，这个声音像那个死去的人。的确，女人正是卢凤英。卢凤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话还得从头说起。
       当初失踪的卢凤英，因“彩票事件”与于大威大吵一架，赌气离家出走后，直奔她要寻找的骗子家里，骗子的地址和姓名是她苦苦哀求领奖处的工作人员不成，偷偷抄来的。那两个人一个叫蔡大全，一个叫吴冬冬。
       不想，刚到蔡大全他们的煤矿上，卢凤英就被蔡大全和两个混混给轮奸了。卢凤英报了案，蔡大全等一伙闻风而逃。卢凤英从蔡大全的家里偷回了藏在棉絮里的10万块钱，她觉得那是属于她的钱！再后来，她和吴冬冬接管了蔡大全的小煤矿。这吴冬冬其实是老实人一个，当初行骗也是被蔡大全怂恿的，他自己也蒙在鼓里。听了卢凤英的遭遇，他决定反过来帮卢凤英。吴冬冬的小舅子在镇派出所当民警，免不了利用这层关系做保护伞，卢凤英一个外地女人，才得以在那里站稳脚跟。
       卢凤英在业务往来中，认识了在那里做生意的郭天瑞。郭天瑞也是北京人，两个人自然就亲近起来，并有了合作意向。外表看上去，瘦弱的郭天瑞像个书生，可做起生意来，他绝对是个天才，做什么成什么。有他的销路兜底，卢凤英的小煤矿办得红红火火。
       卢凤英看小煤矿能赚钱，就让下矿的工人24小时倒班作业，吴冬冬觉得卢凤英赚钱太狠。卢凤英叫他别再管矿上的事，说：“赚了钱，我就把你该得的那一份给你。”这以后，吴冬冬仍是每天到矿上来，跟在卢凤英身后转，帮她干些杂活。
       这天晚上，卢凤英到井下转了一圈儿，看了看工人干活的情况。上来后，正要回屋睡觉，她猛然听见外面有汽车的刹车声。接着，就听见有人从外面重重撞在她的屋门上。她被吓了一跳，问了一声:“谁？”没有人应声。她心里疑惑，不想开门，又怕有什么不祥的事。听了一会儿，见外面没动静了，她悄悄把门一侧的窗户开了一道缝，只见一个人倒在门外。
       她壮着胆子喊了声：“谁呀？”
       躺在地上的人哼了一声。
       卢凤英听声音很熟悉，叫道：“郭天瑞？”那人又哼了一声。卢凤英开门一看，果然是郭天瑞，只见他满身是血，脑袋肿得老大。
       卢凤英连拉带拽，把郭天瑞弄到屋里的床上，倒水喂他喝了两口。见他喘上气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郭天瑞憋着劲只说了一句：“有道上的人追杀我，快……别让他们抓住我……他们会要我……命。”脑袋又耷拉下去。
       郭天瑞的话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卢凤英听明白了：有人在追杀他，要他的命。
       这大半夜的，出了这种事可怎么办？
       卢凤英没有犹豫，打电话叫吴冬冬马上赶到矿上来。放下电话，她跑到井下让正在连轴转的工人停工。她把20多个拿着铁锹、铁镐的挖煤工都召集到她小屋的外面，说：“有人要到咱们矿上捣乱。矿上要出了事，你们谁的钱也保不住。现在我需要你们帮我把来捣乱的人赶走，凡是呆在这里的人，这个月我给他开双份工资。”
       她的话刚说完，就见两辆桑塔纳冲了过来。从车上下来的人看到郭天瑞停在卢凤英小屋前的一辆本田车，喊了声：“就在这里！”七八个人手上拿着家伙直奔小屋冲过来。
       卢凤英拦住了他们。
       一个拿着自制火枪的壮汉，冲卢凤英挥着枪说：“把郭天瑞交出来！没你们的事。”
       卢凤英说：“我们这里没有叫郭天瑞的。”
       那些人要进屋去搜。卢凤英招呼工人：“抄家伙！谁要进屋就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由我偿命！”
       那个拿着自制火枪的人并没把卢凤英的话当回事，他一挥手，几个拿着木棍的人硬往屋里冲。
       卢凤英冲工人们喊：“给我打！”
       在井下挖煤的这些人成天不见天日，见了地面上的人都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怒火，一听老板说让打，这些人抡起手中的铁锹、铁镐，朝要往屋里冲的人一通乱打。
       那些人见讨不到便宜，只得灰溜溜开车逃走了。
       卢凤英回屋里，见郭天瑞正趴在窗口上，外面发生的事他都看到了。他见了卢凤英，说：“谢……你。”脑袋就又垂了下去。卢凤英看他这样，说：“咱们去医院。”郭天瑞摇头。卢凤英说：“你放心，不是去这里的医院，我请人开车送你去上海。”
       车直奔上海。但走出去不久，卢凤英觉得郭天瑞似乎不行了。她看看路标，前面是省会城市，只好叫司机把车开到了省城里的一家大医院里。
       郭天瑞虽然伤得很重，但只是些外伤，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恢复，他就基本像个好人了。医生对卢凤英说：“你丈夫可以出院了。”
       这一个多月，卢凤英一直守护在郭天瑞的床边。医生、护士问他们是什么关系，她就说是夫妻。
       她问郭天瑞：“出了院，你去哪儿？”
       郭天瑞问她：“你还想回煤矿吗？将煤矿转手给别人，你跟我去上海吧，我那边的生意也不小，你可以去帮我啊！”
       自从认识郭天瑞后，卢凤英已经不想再回煤矿了。既然他主动提出来，卢凤英当然求之不得，就点头答应了。
       一到上海，郭天瑞如鱼得水。
       卢凤英虽然不问，但在和郭天瑞的生活中，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郭天瑞的事。
       郭天瑞在上海有一家公司，公司租了浦东一栋大楼的两层，做期货贸易。郭天瑞交往的人因此很多，天天在灯红酒绿中穿梭。
       卢凤英不习惯没事干。郭天瑞就常带她去些交际场合，但她和那些人说不上话，她也不开心。过了些日子，她要郭天瑞给她些生意上的事干。
       郭天瑞问她想干什么。卢凤英说：“我可以到公司里给你当会计。”郭天瑞问她是不是真懂会计。卢凤英告诉他，她在工厂里就当过会计。郭天瑞答应了卢凤英的要求，把她安排在公司财务室，让她先干着再说。不久，卢凤英就熟悉了公司里的财务，郭天瑞决定把财务部门交给她管理。
       半年后，2月14日情人节这天，郭天瑞向卢凤英求婚，卢凤英答应了。不过她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回到北京，做个有钱人。
       两个人结婚后不久，郭天瑞和北京的一家大公司的合作项目也谈好了，这是一个有国家部委背景的大公司，但它经营的几个项目都处在亏损状态。郭天瑞以他的公司和这家公司合为一体，他出任常务副总经理，成为公司的实际管理者。
       卢凤英当初因为贫穷而跑出了北京，此时，回到北京的她，变成了一个出入于京城各种高级场所的贵妇人，她不想回到她从前的生活中。
       在郭天瑞向卢凤英求婚的那个晚上，卢凤英曾经想到过于大威。他们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而且还有一个那么大的孩子。可在回想中，卢凤英发现她竟没有一点儿对过去生活的留恋。有一天闲下来时，她突然想去看看于大威现在的生活，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
       但万万没想到，她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于大威结婚。看到这一幕，刚开始卢凤英还有些解脱感，毕竟她和于大威没有离婚就又和郭天瑞结婚，在情理上她觉得有愧于于大威。现在于大威也结婚了，他俩就算扯平了。她在医院里和李丽云说的那些话，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但就在她离开医院回去时，又鬼使神差地到威云锅贴店去转了一圈儿。当车慢慢从威云锅贴店前开过时，她的心沸腾了：于大威的小日子过得真甜蜜啊！这个可恶的男人差点儿把我逼死，他怎么能活得这么自在？
       一连几天，卢凤英天天到威云锅贴店外面偷窥于大威和李丽云。她越看越难受，越看越心痛，越看越愤慨。他们凭什么就过得比和自己在一起时要好？一个和你生活了十几年，把她的青春，她的美貌，她的一切都给了你的女人，从你这里得到了什么？如今，你把我逼死了，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了，你们要是过得也不好就算了，可你们竟过得这样好。你和我在一起，让我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一天福我也没有享过，可为什么你和别的女人就这么幸福了？“我不答应！”卢凤英妒火中烧，“你让我受了十几年的苦，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张婷来和于大威合办威云居涮肉店正是卢凤英的主意，张婷投到威云居的那些钱都是她出的。卢凤英不想一下治死于大威，她要一步步来，她要看着于大威和李丽云一步步退回到那穷得叮当响的日子里。她要把威云居拿到手，让于大威和李丽云看着它被弄垮，直至倾家荡产。
       给于大威供肉的厂子，是卢凤英为对付于大威才弄起来的。
       一大早，卢凤英打开手机一看，发现有肉厂昨晚来的未接电话，她当时没听见。卢凤英把电话打了过去，问肉厂那边出什么事了，肉厂的大刘说于大威已经被他们失手给打死了，卢凤英听了大吃一惊，于大威就这么死了？怎么会这样？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再一想，于大威一死，公安局肯定要调查他的死因。于大威虽然不是她打死的，可说不定这事最后要查到她的头上来，现在的关键是赶紧善后。
       她先把张婷叫出来骂了一通，于大威离开北京这样的事，张婷应该先告诉她的。
       张婷很委屈，说：“我又不是侦探，你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不说的，我瞎干了也没用啊！”
       卢凤英心里骂了一声：这个笨女人！叫了她这么多年大嫂真是冤。她没有再多责怪张婷，只告诉她几句多留心威云居，就把她打发走了。回到公司里，她跟郭天瑞打个招呼，就开车直奔肉厂。
       卢凤英看到血人一样的于大威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样子着实吓人。她大声问：“昨天最后那一下是谁打的？”
       那几个人都看着其中一个小个子男人。小个子男人哆哆嗦嗦地说：“是……是我。”卢凤英冲周围的人大声说：“去把他的手给我打断。”周围的人都没动。卢凤英从手包里抓出一大把钱，冲几个人说：“谁打断他的手，这钱就是谁的。”那几个人一齐扑向小个子男人，几下就把他的胳膊给打得耷拉下来，卢凤英把钱扔给他们，心里对于大威说：“我也算对得起你，给你报仇了。”
       这时，她感到了恐惧。这里是杀人现场，她必须立即离开。
       大刘问她怎么办，她说：“我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我没看见。”
       她出院子就开车回了北京。
       再说于大威被那些以为他死了的人扔到野地后，被夜风一吹，又慢慢醒了过来。
       他睁开肿胀的眼睛发现周围漆黑一团，野外的地上坚硬冰冷。他全身疼得要命，但再这样躺下去，没有被打死也会被冻死，他开始在地上爬行。不知爬了多久，才看到前面出现了一道亮光，他意识到那里是一条公路。
       他爬到公路边等着，等看到又一道亮光出现时，他使出最后一点儿力气，向开过来的那辆车抬起了一只手，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躺在了一个蒙古包里，好心的主人照顾了他好几天。主人听说于大威是因为羊肉的事情被打的，就说他这里养着一大群羊，羊肉是最好的羊肉，可以专门供肉给于大威，于大威感激不尽。身体恢复后，他满心欢喜地回到了北京。
       下了车，于大威先到店里去看了一眼。两家威云居都关着门，他只好往家走。一进家门，李丽云一句话没说，就扎到他怀里大哭起来，于大威忙问她怎么了。
       李丽云说：“我对不起你，我把咱们的店给弄没了。”
       原来，自他走后，李丽云去工商局找了好几次，求他们让威云居恢复营业。虽然工商局没有同意，但她一直守在店里。这期间，张婷和于大鹏几次到店里来找她，要她同意把威云居关了，改做别的生意，她都没有答应。可张婷说她现在是威云居的大股东、法人代表，她说的话就算数。
       于大威问：“张婷究竟要干什么？”
       李丽云说：“她要威云居先关门，然后做别的，可做什么她又不说。我说那我们把股份撤出来，不和他们一起干了，房子是我们自己的。我们收回这房子，自己重新开店。”
       于大威问：“张婷怎么说？”
       李丽云说：“当时她没说话，过了一天她就又来找我，对我说咱们的威云居生意做得不好，已经欠了人家一大笔钱……”
       于大威说：“胡说！咱们做买卖以来，我从来没欠过谁的钱。”
       李丽云说：“那些事都是你管，我不太清楚。可张婷她拿来一沓欠款单，有供肉厂的，有副食厂的，还有送啤酒的……好像咱们开火锅店所有用得着的供货商，你都欠着人家钱，说你两年没给人家送啤酒的结过账了。”
       于大威说：“胡说！咱们这威云居涮肉才开了几天？”
       李丽云说：“可她拿来的欠款单上，每一张都有你的签名，我一看脑袋都蒙了，那天你还打电话来问我家里有没有事，我真想跟你说，可又怕你在外面分心，没敢跟你说。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哭了一夜。”她用手在于大威身上捶打着，又恼恨又撒娇地说：“我真恨死你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回来啊？”
       于大威很着急，他抓住李丽云的手，问：“你快说，张婷拿这些单子给你是什么意思？”
       李丽云又急得叫起来，说：“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张婷说咱们欠了人家钱，威云居的账上又没有钱，只能把房子卖了还人家，要不就把房子直接给人家抵债。”
       于大威跳了起来。
       “这不可能！她做梦！”
       可第二天，一见到张婷手中的那些欠账单，他也傻了，每一张欠单上面签着的果然都是他的名字。他要求做司法鉴定，结果让他吃惊，他被认定就是这些欠账单上的签字人。
       张婷对于大威说：“虽然欠账单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可现在我是威云居的法人，人家不找你而找我要钱。我要不给钱，他们就要和我打官司，我不能让人家把我送上法庭丢人现眼。”她马上就要找人卖房子。
       于大威说：“不能卖，我不同意。就算我真欠了这些人的钱，也有别的办法来解决。房子我绝对不卖。”
       那些人把于大威告到法院，要求法院强制执行。于大威觉得这里面有鬼，可他又找不出办法来阻止。他和李丽云的房子没了还好说，那新开没多久的威云居二店可是钱长发两口子的房子。人家相信他，才把房子倒出来参股，现在，钱还没赚到，房子倒先没有了，这可怎么向他们交代啊！在张婷找到房子的买主前，于大威要先和钱长发两口子打个招呼。这天，他硬着头皮到了二店。
       一个来月没营业了，二店里还是那么干净整洁。钱长发两口子把房子腾出来开火锅店，只是在店后面用布帘隔断，放他们的生活用品，晚上就睡在店里。于大威进去时，两口子正在包饺子。
       钱长发招呼于大威：“来，和我们一块儿包，包完了一起吃。”许红燕问于大威这店什么时候能恢复营业。于大威手上的饺子皮半天也捏不上，许红燕看出不对劲，说：“大威兄弟，你有什么话就跟我们直说吧。”于大威只好说了要把房子卖出去抵债的事。
       钱长发两口子一听就傻了。许红燕不好对于大威说什么，她冲着钱长发又哭又闹。“我说不干这种没谱的事。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老老实实给人家干活，挣点儿吃饭的钱就知足了，还要赚什么钱！那钱是你能赚到的吗？现在倒好了，不光没钱吃饭，连住的房子都要抵给人家，我们一家人怎么活啊！”许红燕越说越恼，“没法活了，我不活了！”她夺过钱长发手中的擀面棍，就往自己脑袋上打。
       于大威忙上前夺下许红燕手中的擀面棍，说：“你放心，店没了，只要我有吃的，我也不会让你们两口子饿着。”
       一直听着老婆骂的钱长发，去后面的柜子里拿出几张纸来递给于大威说：“这房子要拿去抵债，你看当初你跟我签的几份东西是不是要还给你？”
       拿过这几份文件翻了翻，于大威激动得一把抱住钱长发。
       “太棒了！你们的房子不用卖了！”
       他马上打电话把律师请来，让他看这几份文件。律师看了文件，对于大威说：“你们的房子保住了。”
       原来，当时因为急着开店，加上又是老同学关系，于大威和钱长发虽然拟定了各种合同，但并没有在上面签字。所以，钱长发的房子在于大威的威云居中，并没有形成真正的股份投入。于大威的债，钱长发没有责任偿付。三个人兴奋地抱作一团。
       第二天，于大威找到钱长发两口子，和他们商量，要用他们的房子继续开威云居涮肉。没想到，许红燕一口回绝，说：“不行！我们家不能再给你开店了。”
       第四章 新店再生添气象 旧恨新仇无绝期
       许红燕拒绝于大威再用他们的房子开店，这是于大威没想到的。他问钱长发：“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两口子的事？”许红燕说：“你别问他，是我的主意。”
       于大威说：“那你告诉我，我用你们的房子开店的这些日子，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跟我说，我一定改。”
       许红燕说：“你没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就是不想再用这房子开店了，我们要在这里生活，开店让我们没法过日子。”
       任凭于大威再怎么说，她只是一句话，不同意威云居用他们的房子了。
       钱长发在许红燕和于大威说话时就站在旁边，但他一直没有吭声。于大威觉得钱长发似乎跟他有话要说，没有再央求许红燕，便告辞出来。一个小时后，钱长发才用公用电话打他的手机，说要见他。
       在街西头的一家炉煮小肠店里，钱长发告诉于大威，昨天有一个男人到店里来找许红燕，把她叫出去说了一个多钟头的话。许红燕回来跟他说，有人要出高价买他们这两间房子。他跟许红燕说房子不能卖，他还想和于大威一起开店。可许红燕说那人出的钱很高，她非要卖不可。钱长发说：“我真的不想卖，可我作不了她的主。大威兄弟，你给我出个主意，我该怎么办？”
       于大威听了这事觉得很蹊跷，为什么有人在这个时候高价买钱长发的房子？他问钱长发，许红燕跟他说没说找她的那个人是干什么的？钱长发说：“我问了，她说那人不肯说。说只要我们想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房，他决不会骗我们，也不会让我们吃亏。我老婆就动心了，跟我说了一夜，死活非要把房子卖给那人不可。”
       于大威问：“你看见这个人了，你觉得他像是干什么的？”
       钱长发说：“他是外地人，30多岁，跟人说话挺和气的，脸上挂着笑，像是个做生意的老板。可我觉得他眼睛里看人有股邪气。”
       于大威一把拉住钱长发的手，说：“你可不能把房子给卖了啊！我要把威云居开下去，只要有威云居在，咱们就有自己的一方地。我们就能靠自己活下去，否则，像你我这样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钱长发说：“我也和你一个心思，只要有自己的事干，多穷我也能过，总有变好的那一天。我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肯定还要把咱们的威云居涮肉开下去？”
       于大威说：“开啊，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威云居一定要开下去。”
       钱长发说：“这我就放心了，大威，说心里话，我是想和你一起把威云居开下去的。我跟着你干，现在可能赚不到什么钱，但我相信，只要火锅店开下去，将来一定能赚很多钱。”
       于大威很感动：“你想的正是我要做的，只要店能开下去，我就坚决带着你一起干。”
       钱长发说：“有你这句话，我就踏实了。”
       第二天，钱长发把他那两间房子的房契和上次他同于大威拟定但没有来得及签的文件，都拿给了于大威。于大威问他：“嫂子同意了？”钱长发说：“怎么说也是两口子，能想到一块儿的东西总比外人多。”
       威云居被张婷和于大鹏两口子给“抵债”出去后，一直关着门。于大威去工商局注册时，人家说张婷并没有把威云居涮肉给注销，他新开的店只能另起名字。于大威不想丢弃威云居这三个字，新店便起名叫“新威云居”。在几个人的忙活下，不到一个月，新威云居涮肉店开张了。
       虽然在装修时尽可能地把店面做大，但因为只有钱长发的两间房子做底，新威云居里摆下十张桌子就已经挤得要命了。一到饭口，老威云居门口排号的情景又回来了，每天下来，于大威他们几个人都累得够呛。
       因为过度劳累，李丽云流产了。
       从医院回到家里，李丽云坐在镜子前问于大威：“你看我显老吗？”
       于大威说：“你胡说什么？”
       李丽云说：“我在认真问你，你老实回答。”
       于大威到镜子前仔细看看李丽云，说：“你不老，说你二十八九岁也有人信。”他问李丽云为什么问这个。
       李丽云说：“我不想再跟你在店里忙活了，我想去找点儿别的活干。”
       她说新威云居虽然开张后一直挺火，可赚的钱并不多，她和于大威两个人都在这里，等于只有一条生命线。如果再遇到张婷和于大鹏算计他们店的事，他们要倒下了，就再也爬不起来了。现在留于大威一个人在店里，她去找一份别的工作干，这样，真出事的时候，两个人还能互相照应，不会一起死。
       于大威听她说得有理，就同意了。
       李丽云说找别的工作干，可30多岁的女人在哪里找活都不容易。人家看她的脸蛋儿都说要她，可一看她简历上的年龄，又都改口了。找来找去，她最后去一家保险公司，做了推销员。
       她被分到一个叫熊伟的部门经理手下。
       熊伟是东北小伙子，20多岁，身材高大，总是穿着得体的西服，仪表堂堂，说话做事既得体又干脆。李丽云第一眼看见他，就对他有好感。熊伟似乎也对李丽云很感兴趣。李丽云虽然从姿色上已经无法同那些飘来飘去的年轻女孩儿争了，但她成熟女人的韵味，很让那些已经尝过女人滋味，还没有成家的男人们着迷。熊伟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李丽云第一天上班的中午，熊伟就请她吃饭。李丽云想新同事的盛情不好拒绝，就跟他去了。熊伟很高兴，在吃饭时见李丽云能喝酒，他更加高兴，说：“你不用外出跑单了，就跟我在公司里做内务吧。”李丽云问他哪样工作挣钱多。熊伟说：“差不多，可在公司里舒服多了。”李丽云一听熊伟说在公司里既能挣钱又舒服，便同意了。
       这样过了没几天，熊伟又要请李丽云去吃晚饭。李丽云虽然不是个很用心的女人，但她已经看出熊伟的那点儿意思来了。不过，人家没有什么真伤害她的举动，她也不好意思把关系搞僵。一开始，她想婉言谢绝，说：“我老公还在等我回家做饭呢。”
       熊伟说：“我都听人说了，你老公是开涮肉店的，他还用得着你管饭？”
       李丽云说：“我还有孩子呢。”
       熊伟说：“他们不是老上店里去吃吗？今天还让他们在店里吃吧，我听说你们晚上很少自己做饭的，是不是？”
       李丽云被人说穿真相，感觉很不好意思，只好答应去吃饭。熊伟开着他的捷达，拉着李丽云到了东三环外面一家很大、很嘈杂的餐厅。熊伟告诉李丽云，这里是北京最火的餐厅。李丽云一瞧，餐厅里有很多俊男靓女。
       那顿饭的味道怎么样，李丽云也没尝出来。吃完饭，熊伟问她满意吗？她说挺好的。她心里有些感谢熊伟带她到这里，让她又进入了年轻人的行列。从餐厅出来时，她脚底下也变得轻快起来。
       刚坐到车里，熊伟就抱住了李丽云，李丽云从最初的迷惑和惊吓中挣脱出来。她用力推开熊伟的脸，大声说：“你不能这样！快放开我！”熊伟不理睬，反而去吻她的脸，甚至撩起李丽云的裙子，把脑袋扎了进去。李丽云见内裤就要被熊伟扒下来了，使劲拉开车门，不管不顾地就往外滚。熊伟没料到她这一手，一把没抓住，让李丽云从车上滚到了车外。他也被李丽云扯着，大半个身子都趴到了车门外面的地上。
       路过的人都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熊伟见李丽云这么坚定地拒绝他，很尴尬地缩回到车里，关上车门，飞驰而去，把李丽云一个人丢在了马路上。
       李丽云越想越委屈，站在路边大哭一通。李丽云第二天在公司里见到熊伟时，熊伟把她叫到一旁，很有礼貌地对她说：“昨天的事很不好意思，请你原谅。”李丽云见他道歉了，也就没有再计较。但没过多久，熊伟通知她，因为公司人员变动，从明天开始不需要她做内务了，让她外出跑单。
       李丽云想，看来小心眼儿的男人还是有的。她没说什么，也和别的推销员一起，外出推销保单了。
       于大威一心忙活新威云居。虽然他几乎每天都要从老威云居前经过，但他已经不再关心这几间已经不属于他的房子了。这天，当他再次经过老威云居时，突然发现房子前搭起了脚手架，有装修的工人在屋里屋外干活。他问一个工人这里要干吗，那工人说：“可能还是开餐厅，你看我们就是照餐厅的样子装修呢。”
       什么人要在这里开餐厅？于大威正在琢磨，一辆红色小轿车停在他前面的路边。张婷从车上下来，热情地招呼他：“大威，进来看看。”
       原来，要在这里开餐厅的竟是张婷！
       于大威很吃惊，说：“这里你不是都已经用来还我欠的账，抵给人家了吗？”
       张婷说：“没错。可你大哥现在没事干，他和你合着开了几天火锅店，对开店也上瘾了。怎么办？我就和你大哥一商量，把这房子又租回来了，也在这里开家餐厅。这里是你以前开涮肉的店，底打得那么好，我和你大哥干起来也应该不会错。今后，咱们在一条街上开店，还请多照顾我们啊！”
       于大威问她打算经营川菜、粤菜还是家常菜。张婷说：“我们还是做火锅，以前大家吃火锅都认这里。现在你的新威云居虽然也开得很火，可老店在我们这里。北京人吃饭都认地儿，我们这里招牌一挂，人家肯定以为是老店又开了，准回我们这里来吃。”
       这不是明摆着叫板吗？看着张婷得意洋洋的样子，于大威心里堵得难受。他打电话给上次请过的律师，让他把老威云居涮肉用来抵债、转让等事情都查清楚。他觉得这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威云居被抵债这件事上，他感觉被骗了。
       几天后，律师过来告诉于大威，说事情查清楚了。威云居是被一家叫华泰的大公司下面的一家小公司收归名下，又重新注册的。于大威问他华泰是一家什么公司。律师告诉他，华泰是原国家部委下属的一家大公司，后来因为国家政策规定独立出来，现在是一家股份有限公司。威云居注册的法人叫卢凤英。
       于大威一听到卢凤英这个名字，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他问律师这个卢凤英是男是女。律师说：“有男人叫这个名字的吗？当然是个女的。”于大威冲出新威云居，直奔老威云居。
       老威云居装修工程进行得很快，一切就绪，已经有人在做开业前的装饰了。
       张婷不在店里。于大威打她的手机问：“你们在搞什么鬼，你告诉我，威云居的老板是谁，你在给谁干活？”张婷说：“我在开车，呆会儿我打给你。”于大威等了一会儿不见她打过来，再打过去时，她已经关机了。
       于大威回到家里，对李丽云说：“卢凤英没有死，她可能还活着。”
       李丽云一惊，说：“你见到她了？”
       于大威说：“没有，我只是这么想。”他把律师说的情况告诉李丽云，然后说起他去肉厂时，被打得昏死过去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像卢凤英，他很迷惑，说：“卢凤英如果真没死的话，她应该回来见我和京京，没必要躲着我，更没必要害我啊！”
       李丽云当然知道卢凤英还活着，可她以前没有跟于大威说起过，此时，她也不好再开口说了。
       于大威看她有些异样，问她为什么不说话。于大威一问，李丽云更不敢说什么了。于大威误会了，以为他说卢凤英可能活着，让李丽云不高兴了。他对李丽云解释说：“我和你在一起这么长日子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既然和你结了婚，这后半辈子就是要和你一起过。不论卢凤英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咱们决不会分开的。”
       李丽云很感动，把头扎在于大威怀里，说：“要是卢凤英真的还活着，你怎么办？”
       于大威还没想到这个问题，说：“卢凤英究竟是死是活，我一定要把这个搞清楚。”
       第二天一早，于大威就赶到威云居老店前。他想在那里守一天，总能抓到一个了解情况的人，可他不知道，这一天正是老威云居开业的日子。他到那里时，店外已经摆满了大花篮，店员们正在向路过的人们散发优惠卡。拿到优惠卡的人，可以在老威云居开业当天免费吃饭，知道消息的人把街道都挤满了。
       钱长发蹬着小三轮车去市场买涮肉用的鲜菜回来，看见于大威，冲他喊：“你看人家开业，自己的买卖不做了？”
       于大威让钱长发先回去做中午营业的准备，他一定要在这里看清楚是谁来主持老威云居的开业。
       老威云居的开业仪式准备得盛大隆重。快到10点的时候，一支50多人的军乐队赶到，一字排开。随着盛典乐曲的奏响，一溜高档汽车开进了街道。
       当保安把一辆黑色奔驰车的车门打开时，卢凤英从里面走了出来。街上有很多人都认识她，看到这个死而复生的人都惊叫起来。
       于大威看清了，真的是卢凤英，他使劲向前挤去，想让卢凤英看到他。
       这时，很多想进店白吃的人都在往前拥。正在往店里走的卢凤英被后面拥上来的人挤得扑到前面人的身上，她恼怒地冲身边的随从高喊了两声。那随从大声叫保安把人们轰开，十几个身材魁梧的保安上前推搡人群。要进店的顾客被激怒了，他们和保安打起来，保安拿出早准备的棍子，往人群身上乱捅。
       正一门心思想见卢凤英的于大威，刚挤到人群前面，就被保安迎头一棍，他只觉脑袋“嗡”的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于大威醒过来的时候，卢凤英站在他的身边，她是在于大威被保安打晕时发现他的。卢凤英叫保安把于大威抬进老威云居里，把两张餐桌一并，把他放在桌子上。见于大威睁开眼睛，她说：“你看清楚，还认识我吗？”
       卢凤英那天为老威云居开业特别精心打扮了一番。她衣着华丽，刚刚做过的头发染成红黄相间，如鸡冠一般，看上去就像是个20多岁的女孩子。于大威对他前妻的这副样子感到既新鲜又震惊。他们十多年前结婚时，他也没见过她这种朝气与放浪。
       李丽云说她和佳佳租了一间房子，先不回来住了。于大威问她在哪里，他要马上把她们接回来。李丽云说：“不用了。我想让佳佳专心复习功课，等她考上大学再说吧。”于大威见她以佳佳考学为借口，也不好再要求她什么。可他很清楚，李丽云此时离家出走，决不是为了佳佳，而是因为卢凤英。
       于大威并没有和卢凤英重修旧好的意思，而卢凤英已经在进一步实施治死于大威的计划。
       卢凤英接手的老威云居开业后，每天24小时昼夜不关门，一连3天让顾客白吃。与此同时，她指使店里的伙计到街上向过路行人发优惠卡。拿卡到店里吃饭的人，第一次可以打八折，第三次就可以打六折，吃够10次，就打对折。在开餐馆的人看来，这简直是在自断生路。可卢凤英不怕，她有钱。她到她曾生活了十几年的这条街上来开店，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来对付于大威的。她要让于大威的新威云居自己关门！
       在卢凤英的强大攻势下，新威云居里的客人果然日渐稀少。于大威着急上火，一时找不到好办法解决，他不可能像卢凤英那样赔本赚吆喝，但他也不想坐以待毙。卢凤英的老威云居开业不到两个星期，于大威的新威云居挂出了“停业装修”的牌子。
       当从店员口中知道这个消息时，卢凤英不由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她就去找于大威，她要问他是不是想把新威云居卖给她。但她怎么也找不到于大威，这一下倒让卢凤英心里有些恐惧了，她失踪两年后，使自己的生活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于大威这一失踪又会生出什么事？
       第五章 秘制小料火京城 深陷情网暗自香
       于大威跑哪里去了呢？失踪的于大威一开始并没有离开北京，他在北京城里四处找饭吃，几乎把全北京大大小小的火锅店吃了个遍。火锅要好吃，一是肉质，一是小料。于大威决心要调制出北京城里最好吃的小料来。随后，他又风风火火地赶到内蒙救他的主人家里。他知道，那里有他最需要的优质羊肉。
       于大威返回北京后，没进家门就先去了新威云居。
       正在擦桌子的钱长发看见他就把头扭开，也不和他打招呼。于大威叫了他两声，他都没答应。于大威叫他第三声的时候，钱长发把手中的抹布使劲扔到桌上，冲他大声说：“于大威，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把你当朋友了！”
       于大威很奇怪，问他干吗要这么说。
       钱长发说：“你生意做得不好就知道一拍屁股走人，你倒是躲清闲了，眼不见心不烦。可你就不想想，那些走不开的人又怎么办？你不替别人着想，还怎么能让别人和你一起做买卖？”不等于大威解释，钱长发长叹一声，说：“大威，就算当哥哥的我对不起你，你的威云居去找别的地儿吧，别在我这里干了。”
       于大威被惊出一身冷汗，忙问钱长发出了什么事。钱长发本不想说，经不住于大威一个劲地央求，这才把身上的文化衫一撩，说：“你看看，我这是替你受的什么罪！”
       眼前看到的情景让于大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钱长发的前胸后背上，都是被尖利的女人手指甲抓出来的血道子。这些血道子有宽有细，有深有浅。有的已经结疤，有的还翻着白肉。那些浅一些的，就像织出来的一张血网，罩遍了钱长发露出来的上半身。
       “这……这是怎么了？”于大威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钱长发长叹一声：“还能是谁！”
       于大威不敢相信地问：“是嫂子？”
       钱长发无奈地点了点头。
       原来，见于大威失踪，卢凤英便要收购新威云居，她也是先找到了许红燕。和许红燕一说，许红燕就要卖，钱长发不同意，他还对于大威存有希望，他要和于大威一起干下去。许红燕上次要卖没卖成本来就心里憋着一口气，这次是非卖不可了。她天天和钱长发打架，逼着钱长发把房子卖给卢凤英。自从出了许红燕要卖房子那事后，钱长发多了一个心眼儿，偷偷把房产证给藏起来了。许红燕找不到房产证，就折磨钱长发。
       见到于大威，钱长发的怒火怨气一下子喷发出来：“我的家要被你毁了！”
       于大威虽然和钱长发一起开店，但他从不愿打听人家的私事。虽然平常看上去许红燕是有些不讲理，可感觉她还是一个能理家，也心疼男人的女人，真想不到她会对自己的丈夫下如此狠手。他问钱长发：“你们以前这样打过架吗？”
       钱长发说：“没有。那时候过日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让我们两个人作出决定，分出个你我。有了想得不一样的地方，你让我一点儿，我让你一点儿就过去了。可现在的事，虽不能说都是有关生死的，可也是能要人命的事啊！弄错一点儿，可能就没工作了，没有钱了，没饭吃了。再把房子弄没了，今后的日子让我们找谁去？那样，我们还怎么活？我不能让步啊！我不让，她也不让。她一个和我做了十几年夫妻的女人，你让我怎么办？她要抓我、打我、掐我，我只能忍着。”
       钱长发用手使劲抹着不住流出来的眼泪，哀求于大威：“你快想想办法吧，不然，我可受不了了。你的新威云居再不成，我只能答应她把房子卖给卢凤英了。今后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吧，能有饭吃就吃，没有饭吃就等死了。”于大威听得血脉贲张。
       “这都是卢凤英搞的鬼！这个女人的心怎么变得这么歹毒？我真没想到她骨子里会是这样一个人。真想不明白，我当初是怎么和她结的婚。”
       钱长发说：“你别这样说，像我们这样的男人，当初能有女人嫁给我们就应该知足了。现在女人骂我们、打我们，还不是因为她们和我们过得不舒心。你想想，当初你要是有钱，像那些大款似的，卢凤英失业后就不会四处找工作，也不会因为卖彩票被骗发生后来那些事，你们也不会离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于大威气得跳起来：“你是说卢凤英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造成的？”
       钱长发说：“结了婚的女人变成什么样子，的确有咱们男人的原因。我要是有钱，许红燕她也不会想到卖房子，我也就不会被她打成这样，让你看了笑话。”于大威听得热泪盈眶。
       “我怎么会笑话你，笑话你就是在笑话我自己。”他使劲攥住钱长发的手说，“我要谢谢你，发哥，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为了我，你受了这么多的苦！就冲你，我一定要给咱们男人争口气。”他告诉钱长发，他已经找到了调制涮肉小料最好的配方，等他调制出来，新威云居一定会成为北京最火的涮肉店。
       “你说的是真的？这太好了！这太好了！”
       钱长发激动得在店里直转圈儿。
       “这一下我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于大威给李丽云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回到北京了。李丽云要见他，他说：“别忙，等几天再见面。”李丽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在准备新威云居重新开张的事，等开张的时候我再见你。”李丽云说：“我可等不了。”于大威没听出她话的意思，说：“你不能等也要等。”挂了电话，就去忙活调配小料的事了。
       于大威在京郊租了一间农家小院，采购齐了各种配料，就开始闷头调制起来。半个月的时间里，他调配出了上千种材料组成的涮肉小料，也品尝了上千碗调料。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种最佳的调料配方。
       于大威带着调好的小料回到店里，先给钱长发和服务员们试吃了一下，大家都说从没吃过这么好的涮肉。于大威顿时来了信心，他大声宣布：“新威云居明天重新开张！从今天开始，我们新威云居决不会再关门！”
       靠着于大威秘制出来的涮肉小料，重新开业的新威云居一下子火遍了京城，住在四五环外的人都开着车到他这里来吃涮肉。新威云居变成了快餐店，从中午一开门直到晚上12点关门，天天客人跟流水似的没断过。
       没几天，街上相邻的几家店就顶不住了，他们找到于大威，要求做加盟店。于大威看其中两家很有诚意，条件也合适，就答应了。新威云居在这条街上一下有了三家店，比当初还多了一家。
       卢凤英的老威云居虽然还在打折，但客人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多了，那些因为老威云居开张奔过去的客人，又都回到了新威云居。
       生意一好，有钱赚了，钱长发身上也不再被许红燕抓得见血了。钱长发的家里好了，可于大威的家里出事了。
       于大威在躲起来秘制小料前，曾和李丽云通过电话。当时，李丽云说要见他，他急着想调配出小料来，就没见李丽云。李丽云跟于大威说她等不了，因为她已经被熊伟追慌了。
       自从那天被熊伟约出去吃饭受到骚扰后，李丽云虽然接受了熊伟的道歉，但她一直小心提防着这个男人。她开始是因为熊伟文质彬彬的外表而对他产生好感，但现在，她总觉得在熊伟的外表后面，隐藏着让人心惊胆战的东西。被从办公室调出来后，她不在熊伟的眼皮底下，全身都轻松起来。
       可没轻松几天，李丽云就觉得这日子还真不如在办公室里被熊伟痴迷地盯着好过。公司对外出跑单的业务员都有业绩指标，完不成指标就拿不到钱。一个月辛辛苦苦下来，落个白忙活，瞎受累。李丽云虽然不会因为拿不到这份工资而饿肚子，可她从新威云居出来干，就是为了能给她和于大威组成的这个家，多找到一条生存的路。如果挣不到钱，那她还不如回新威云居去帮于大威忙活，可她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她要凭自己的努力干出一番业绩，给于大威看看，证明她也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
       李丽云这一咬牙，还真跑下几张保单来，但一算计，那都是些小单，赚不到几个钱。
       这天，李丽云到公司参加完早会正要离开，熊伟叫住了她，问她生活上有没有困难，如果需要他帮忙就告诉他。李丽云很奇怪他怎么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很生硬地回答他说：“谢谢，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
       熊伟说：“你自己带着孩子，很不容易。”
       “你怎么知道这种事？”
       熊伟说：“我一直都在留心你。”
       “你在跟踪我？”
       李丽云很吃惊，她虽然已经对熊伟没什么好感了，可没想到他还这么小人。
       熊伟说：“我不是跟踪你，是关心你，知道你自己住，是我在路上偶然看见的。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你。你不在办公室，到外面跑单一定很辛苦。”
       李丽云说：“你不用这样跟我说，我为什么会外出跑单，你不是最清楚吗？”
       熊伟说：“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你不用为躲开我让自己这么辛苦。”
       李丽云听熊伟这么说，更加生气，没有这么装无辜扮好人的，她转身就走。
       熊伟拦住她说：“中午我请你吃饭，有空吗？”
       李丽云说：“我没空。”
       熊伟一把拉住李丽云，深情地说：“云姐，我爱你！你真不懂我的心吗？”
       李丽云没想到熊伟会在人来人往的公司走廊里对她说这种话。她怕被别人听见，想赶紧走开，不料被熊伟拉着不松手，他突然又趴在她耳边说了一遍：“我爱你！”许久没听过这种让人心动的话了，李丽云的心像被重锤猛击了一下，她心中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
       她冲熊伟大声说：“你说你爱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发出去跑单？”
       这话一出口，她觉得又羞又恨。她想自己这么大声，公司里的人肯定都听到了，眼泪不由“哗”地涌了出来，她扭头就往楼下跑。跑到楼下她才发现，手里还死攥着熊伟的手。熊伟被她拉着一直跑到了楼下，她忙松开手。
       熊伟说：“到我车上坐会儿，你脸上都花了。”
       李丽云想已经这样了，就上熊伟的车补了补妆。
       熊伟告诉李丽云，说她误会了，根本不是他要让她出去跑单的，他还为她的事去问过分管的部门经理。经理说就这么定了，不给他为李丽云说话的机会。熊伟说：“你有什么困难就对我说，我一定帮你。”
       李丽云说：“你说不想让我到外面跑单，我不是也被发到外面跑单了吗？你还能帮我什么忙？”
       熊伟听了这话很难堪，他没有再说什么就让李丽云下车走了。
       李丽云和佳佳租住的是一套老式楼房，六层，没有电梯。她提着从超市买的两大袋东西上去，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等她喘匀了气，把饭做好，该放学回家的佳佳却不见影子了。
       离高考越来越近，学校虽然常给学生补课，但有这种情况，佳佳都会给李丽云打电话的，今天这样不声不响的事还很少见。李丽云放心不下，打佳佳的手机，打了好几遍，佳佳才接电话。李丽云问她在哪里，佳佳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她和同学在一起。李丽云感到怀疑，让佳佳说清楚，和哪几个同学在一起。常和佳佳在一起玩的那几个同学，李丽云都知道名字。
       这时，佳佳那边有个声音对李丽云说：“阿姨，我是京京，佳佳和我在一起。”
       李丽云一听是于京，松了口气，问他：“你回家来了？”
       于京说：“没有，我刚从学校过来。我有点儿事，请佳佳帮忙，您就别给她准备晚饭了，我请她吃麦当劳。等完了事，我送她回去，您就放心吧。”
       李丽云没再细问，就挂了电话，把已经放凉的饭热一下将就着吃了。她看着电视等佳佳，看着看着就睡迷糊了。等听到门响，见佳佳进来，李丽云一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快11点了。
       她问佳佳：“京京呢？”
       佳佳说：“他回学校了。”
       李丽云觉得佳佳的神情有些异样，把她拉到沙发上按住，问有什么事瞒着她。
       因为做了几年单身妈妈，李丽云和佳佳母女的关系很好，平常两个人在一起说很多知心话。很多时候，佳佳本不想对李丽云说的话，也都被她给哄了出来。但这天，佳佳的嘴似乎被胶布给封住了。李丽云怎么和她磨，佳佳就是不开口。本来并没把于京来找佳佳当回事的李丽云心里“咯噔”了一下。
       于京找佳佳不会出什么事吧？于京说请佳佳帮忙，请她吃饭都是很正常的事，可佳佳回来后的神情却有些反常。
       那一夜，李丽云很久没有睡着。第二天早晨，和佳佳一起吃早饭时，她又问了一遍佳佳：“京京找你到底有什么事？”
       佳佳说：“没什么大事，他就让我帮他点儿忙。”
       但这天晚上，佳佳又没回来吃晚饭。
       李丽云给佳佳打电话，佳佳的手机关机了。等到佳佳回来，李丽云上前为佳佳拿下身上的背包，对她说：“你先去洗澡，身上都臭了，我可不爱闻你身上的臭味。”佳佳愣了一下，一把抱住李丽云，趴在李丽云肩膀上哭了起来。李丽云推她，说：“你这是怎么了，不怕让人笑话？”
       佳佳说：“京京哥说要跟我交朋友。”
       李丽云顿时浑身一激灵：“这怎么成？”
       佳佳说：“京京哥说了，我们两个人又没有血缘关系，本来就是两家人，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没问题。”
       李丽云说：“你答应他了？”
       佳佳说：“我没有。”
       李丽云问：“那你想不想答应他？”
       佳佳说：“我不知道。”
       “你喜欢他吗？”
       “我……”佳佳话只说了半截，扭头进了她的房间。
       李丽云想这下可坏了，这事该怎么处理啊？她给于大威打电话，告诉他于京和佳佳的事。这种时候能想到的也只有他了。
       于大威刚从新威云居回到家里，一天忙碌下来，累得浑身都是酸的。他正想洗澡睡觉，听了李丽云说的事，忙扔下电话，跑到街上打的，直奔李丽云的住处去接她和佳佳。
       于大威一进屋，李丽云就把佳佳跟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对于大威说：“不管怎么说，佳佳和京京不能交朋友，如果他们两个要非成不可，那我们就只好离婚。”
       于大威已经想好怎么劝李丽云的话，他说：“他们出这种事全都怪你。”李丽云不明白，说：“怎么会怪我？”于大威理直气壮地说：“我们要是一家人都住在一起，亲亲热热地一起过日子，京京和佳佳觉得自己是亲兄妹，也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你非要和我分居，他们疏远了，感觉不是一家人，才会生出这种古怪念头。”
       李丽云听于大威这么说，觉得自己真的有责任，顿时没了主意，问于大威：“那该怎么办？”
       于大威说：“马上和佳佳搬回家去住，京京每个星期都回家来。到时，我们一家人要多在一起，让他们都明白自己是兄妹，不是一般的男女同学关系。现在的孩子也都是明白事理的，我相信，他们不会做出荒唐的事来。对他们不能硬来，要引导，要用行动说服。那样，他们两个人也许就会慢慢把这件事淡忘掉。”
       李丽云说：“那我和佳佳明天就回家住去。”
       第二天是星期六。
       一家四口在湖边玩了一天。于大威说不回家了，就在湖边找家饭店订了房间。于大威招呼大家去吃饭。
       餐厅临水，夕阳洒落在古色的桌椅上。吃饭的人在绚丽多姿的晚霞天幕中走来走去，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温馨的味道。
       于大威留意观察了一天，觉得于京和佳佳并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表现，两个人相处得很自然。他松了一口气，在往餐厅走的小路上，悄悄拉住李丽云得意地说：“还是我的主意高吧？”
       李丽云心里可放不下这事儿。吃饭时，她像聊天似的，问了于京几句在大学里学习紧不紧之类的话，然后话题一转，就说到关键事上。她问于京：“你有女朋友了吗？”
       于京说：“没有。”
       李丽云说：“你想过吗，要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于大威想阻止她。话不能这么问，泼出去的水就收不回来了。他抢过话头来，说：“刚上大学谈什么女朋友？要谈也要上大学四年级再说！佳佳，你说是不是应该这样？”
       于京说：“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件事。”
       于大威说：“我说了，不许谈恋爱，这种事我不听。”
       李丽云冲于大威摆手：“你别拦，拦也拦不住。你不让他说，不是自欺欺人吗？你让他说出来，我们当家长的也好给他们出出主意，判断一下对不对啊！”
       于京说：“爸，阿姨，我爱佳佳。”
       佳佳先叫了起来：“京京哥，我跟你说了，不要对爸妈说的，你怎么不听我的？”
       于京说：“我想让爸爸和阿姨都知道我爱你。”
       李丽云问于京：“你是早就爱上佳佳了，还是现在才爱上的？”
       于京说：“我早就喜欢上佳佳了，只是一直没敢说。”
       李丽云冲动地说：“你既然早就喜欢我们佳佳了，你为什么不早说？现在，佳佳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你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用这种事来搅乱她的心思。如果影响了她的高考，会耽误她一辈子，你觉得心安吗？”
       于京说：“我不会影响佳佳高考的，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我会帮她复习功课。有我帮忙，佳佳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阿姨，您就答应让我和佳佳交朋友吧。”
       于京也是一个20岁的小伙子了，他有着和于大威一样的高个子，外型看上去虽然没有于大威那样高大威猛，但更加的挺拔俊秀，和漂亮的佳佳站在一起十分般配。
       李丽云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直打战，她想到了自己和于大威的结合，如果他们两个人能在刚开始寻找自己的第一个恋爱对象时，就遇到对方，结婚生子，那到今天，他们肯定要比现在幸福得多，那种美满是天衣无缝的。现在，佳佳和于京就有这样的机缘，可她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李丽云还没有问清楚佳佳是不是也有于京对她的那种意思，可她从佳佳的眼神中能够感觉到，佳佳是喜欢这个和她在一个家里生活了好几年的哥哥的，她不能再问佳佳，那样，事情真的就无法挽回了。想到因为佳佳和于京在一起后，她和于大威不得不分开，她又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无法预知的生活，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不由站起来，跪在了于京面前。
       几个人都被她的举动惊呆了。
       于大威先跳起来去拉李丽云。
       “你这是干什么？”
       李丽云说：“我求求京京，我求你不要再缠着佳佳了，你要不答应，我就一直给你跪在这里。”
       于京也傻了，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佳佳喊了声：“妈！”转身跑了。
       于大威对李丽云说：“你还不快去叫佳佳回来。”
       李丽云起身去追佳佳。
       于大威抬手给于京一拳，把于京打得差点儿坐在地上。
       “瞧你小子干的好事。”
       于京揉着被打疼的肩膀坐在桌子旁，不理于大威，闷头喝着可乐。
       于大威冷静下来，坐到于京对面，小心地问：“你爱佳佳是真心的，还是一时冲动？”
       于京说：“是真心。”
       于大威说：“你为什么要爱上她，你们做兄妹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要那样？”
       于京不耐烦地说：“爱情的事你们不懂。”
       于大威又烦了，说：“我怎么不懂，我要不懂爱情能有你小子出来吗？”
       于京看着于大威，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凑近于大威，用一种很超然的神态对于大威说：“爸，我发现您和妈之间还真有一种很特别的爱。”
       “什么爱？”
       “真正的爱。因为爱，你们生出了我。又因为爱，你们现在相互仇恨，甚至想把对方置于死地。我还说你们不懂爱，我错了。你们懂爱，你们那才是真正的爱。”
       于大威这才意识到于京在说卢凤英，这使他非常恼火。他对于京大声说：“你妈和我没有爱，只有仇恨。我说的爱是和佳佳的妈妈，我和她在一起才感受到了真正的爱情，体验到了真正的幸福，可现在，这份爱和幸福就要被你给剥夺了。”
       于京说：“我怎么剥夺你们的幸福了？”
       于大威说：“佳佳妈不能接受你和佳佳这样的爱情，你要和佳佳在一起，她就要和我分开，你为了自己的爱情，就非要夺去你老爸的幸福不可吗？”
       于京站起来，很轻松地说：“这没关系，你们要是这么老土，不能容我们在一起的话，您和阿姨也用不着分开，我带佳佳走就是了。”
       “你要去哪儿？”
       “我和佳佳一起出国，我们到美国读书去。”
       “你哪儿来的钱？”
       “不用你们出，我妈会给我的。”
       “你妈给你？”
       于大威觉得不妙。
       于京和佳佳的事里，怎么又掺和上卢凤英了？
       于大威问于京：“你常去看你妈？”
       于京说：“您又不想见我妈，我们两个人的事您别管。”
       “浑小子，你给我滚屋里去，呆会儿再跟你说。”
       于大威让于京先回房去，他去找李丽云和佳佳。
       夜晚的湖边已经很凉了，于大威回房间去拿了两件衣服，沿湖边一路找去。
       李丽云和佳佳坐在湖边的船上，两个人搂着肩谈得正欢。佳佳告诉李丽云，她一直很喜欢于京，可没想过他们要交朋友。于京向她提出来时，她既惊诧又高兴，知道自己欣赏的男孩子也喜欢自己，怎么能不欢喜呢？她真的没想过，像她和于京这种关系交朋友是不是合适。她只是在考虑，是明确答应于京和她交朋友的事呢，还是先不说明白了，等有一天自己觉得合适的时候，再和于京确定关系。
       李丽云说：“你确定什么？你应该马上去对他说不行。”
       佳佳说：“为什么不行？”
       李丽云说：“我和于京他爸结婚了，你又和于京恋爱，这成什么样子了？我受不了。”
       佳佳说：“妈您也太老土了，现在这种事算什么？”
       李丽云说：“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不同意。”
       佳佳说：“妈，您要这样我可不高兴了。”
       李丽云说：“我不管你们今后怎样，现在不成，你给我专心考上大学。”
       佳佳说：“那等我考上大学，再和京京交朋友，您就不管了？”
       李丽云说：“到时候再说。”
       佳佳说：“那不行，您要想让我答应您，您就要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好吧，你高考以后的事我不管，不过，在高考之前，你一切都要听我的，听清楚了吗？”
       佳佳说：“这我可以答应您。”
       于大威找到她们时，两个人已经达成了协议。
       三个人一起回到了饭店里。于大威和母女俩分手，进了他和于京的房间。于京已经洗过澡，正在床上看电视。于大威脱了衣服进卫生间去洗澡，听见外面手机响，他问于京是谁的电话，于京说：“不是找您的，是我的。”于大威就没理会，打开水龙头冲澡。在往身上打肥皂时，他关小了水量。这时，他听到了外面于京的说话声。
       “她已经跪在地上求我了，您还要我怎么做……我爱她。我真的爱她，我不想伤害她……那是她妈……行。只要您答应送我们出去留学就行。我只去美国，别处我不去……这不是条件……”
       于大威听着于京和手机里的对话，想到了刚才在餐厅里于京对他说的话，他猛然意识到于京是在接谁的电话，一下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
       “你在接谁的电话？”
       于京看到于大威的样子被吓了一跳，忙关了手机，把手机藏在身后。
       于大威问他：“刚才来电话的是不是你妈？”
       于京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平静下来，他无所谓地点下头，说：“是啊，怎么了？”
       于大威说：“你和她在搞什么鬼？”
       于京说：“我们搞什么鬼？妈和儿子通个电话有什么不行的？爸您也太多心了，您还说您和妈相互仇恨，我看你们两个人还挺把对方当回事的，你们两个人干脆复婚得了，那样，我和佳佳的恋爱也就没人干涉了。”
       “你再给我胡说！”
       于大威这会儿真火了，他冲于京扑过去，要狠狠教训这小子一顿，但他手上都是刚打上的肥皂，滑溜溜的，一把没抓住，于京跑到房间外面去了。
       等于大威洗完澡出来，看见手机上有一条短信，是于京给他发的：
       “爸，我回学校去了，拜拜。”
       第六章 佳佳改姓遭嫉恨 电脑在线泄私密
       佳佳答应李丽云，在参加高考之前不再和于京见面。可没过几天，佳佳放学又回来晚了，李丽云一问，果然是于京又来找她了。李丽云很生气，问佳佳：“你怎么答应我的？”佳佳很委屈，说：“他在学校门口等着我，我总不能把他骂走吧。”
       李丽云想这样可不行，她把这事告诉于大威，于大威气得立刻要到学校去教训于京。李丽云说：“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闹得你们父子不和。”于大威问她有什么办法，李丽云说：“我想把佳佳的姓改过来。”
       佳佳的生父姓郭。李丽云和于大威结婚后，问于大威是不是给孩子改姓，毕竟佳佳只有十几岁，在一个家里总用另一个姓叫她可能会对她的心理造成伤害。于大威觉得应该尊重佳佳的生父，就没有给她改。这个时候李丽云提出给佳佳改姓，于大威知道她是为了断于京的念头，不好阻止，就让她去问佳佳是不是同意。佳佳听了倒很爽快，说：“我没意见，‘爸’我都叫这么多年了，改不改姓的，我不还是叫爸吗？”李丽云很高兴，马上去派出所给佳佳作了户口变更，郭佳佳改叫于佳佳。
       李丽云作出的另一个决定是，她不到保险公司上班了，她要天天陪着佳佳上学放学，寸步不离，直到把她送进高考的考场。李丽云每天早晨起来做好早饭，叫起佳佳和于大威，一起吃过早饭，然后由于大威开车，和李丽云把佳佳送到学校，看佳佳进了校门再回来。晚上，佳佳放学时，正是于大威店里忙的时候，他也要抽时间去接佳佳，李丽云不答应，她自己去接佳佳，两个人打的回来。
       于大威每天都要在店里忙活到很晚才回来睡觉，天天早晨又那么早起来送佳佳，被累得够呛。李丽云想如果把于大威累垮了，这个家就完了，她决定自己去学开车拿驾照。
       这天，于大威从小院拉小料回来，正往三家店送。经过老威云居时，他看见于京从路边走了过来，于京好久没有回过家了。于大威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间回家，于京总说上课忙，没时间。这大白天的，正是学校上课时间，他怎么不上课，跑到这里来了？于大威停下车，正要招呼他，但于京已经走进老威云居里去了。
       于京是被卢凤英叫来的。卢凤英问于京和佳佳的事进行得怎样了。
       于京说：“挺好的。”
       卢凤英说：“胡说！你在骗我，你这一个星期根本就没见到于佳佳。”
       于京对卢凤英的这种叫法很惊诧，当他听说了佳佳改名字的事，又惊又恼。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佳佳改名字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
       卢凤英趁机说：“他们根本没把你当自己人，你爸的心早就跑到那两个女人身上去了，人家才是一家人，在他们家里没有你的位置。你别回那个家了，还是跟妈来一起过吧。”
       于京从小在打打闹闹的家庭里长大，和父母的关系虽然说不上不好，但内心里并不喜欢这个家，他渴望过一种美满的家庭生活。卢凤英失踪的时候，他也没怎么感到伤心，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少了一个恶声恶气教训他的人，父子两个在一起更加融洽了。于大威和李丽云结婚后，于京没有别的组合家庭中那些孩子常有的苦恼，李丽云和佳佳都对他很好，家里的环境气氛也和谐了，他有时觉得这个家比有卢凤英这个亲妈的时候更好。
       卢凤英又活着回来了。于京虽然觉得高兴，但他更感兴趣的是，他的这个亲妈怎么会从那样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有钱的人。卢凤英要报复于大威，整垮新威云居。她把这种想法跟于京说了，问于京有什么想法。
       于京说：“这是你们老一辈的事，你们爱干吗干吗，我不管。”
       他这么说，表面上是他并没有站在哪一头，实际上他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想，让他们不打是不可能的，我用不着白费心思劝他们不打。不管他们怎么打，总有得胜的一方。不管谁得胜，反正我都是他们的孩子，胜利的成果里，总不会少我的那一份。
       卢凤英让他去和佳佳交朋友的事，如果不是他本来就喜欢佳佳，他也不会答应的。当时他还感到奇怪，妈怎么会先有这个想法的？她不恨这个抢走她丈夫的女人，反而要和她结成亲家了？听了卢凤英的话，他才清楚卢凤英是别有用心。
       卢凤英对于京说：“你去和佳佳交朋友，李丽云肯定反对，你就非和佳佳交朋友不可。孩子的事大人管不了，她要非管那就非累死她不可，我就要她累死。我要让你用和佳佳交朋友这件事，闹得他们全家鸡犬不宁，让李丽云天天和于大威打架，打得他没心思管生意，让他的新威云居完蛋。”
       于京说：“妈，您是不是在开店子的事上斗不过爸，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卢凤英说：“你胡说！你爸才没那么聪明呢。他是个大笨蛋，要不然，我怎么跟他那么多年一直受穷？”说完这话，她叹了口气，说，“我没想到你爸开店子还真是把好手，他的新威云居越来越火，我没有整垮他的新威云居，我的老威云居眼看就要被他给挤垮了。”
       于京说：“佳佳要是被我这么一闹，高考没考好，那可怎么办？这可是她一辈子的大事，到时候，我不能在家养着她吧？”
       卢凤英说：“你放心，要真是那样，我出钱送你们出国读书去，佳佳要是愿意，你带她一起去。”
       于京很兴奋，问：“您说定了？”
       卢凤英说：“只要你把事情干成，我就送你们走。”
       于京答应卢凤英之后，就把佳佳约了出来。
       于京约她，她就出来和于京吃饭、逛街、看电影。于京也没有太计较，他想，妈让他和佳佳谈恋爱是为了让爸和佳佳她妈生气的，只要爸和佳佳妈因为这件事有了反应，他和佳佳出国的事就有谱了。到时候，不管大人们怎么样，佳佳一定会跟他一起到美国去的。到了美国，他们两个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可他没想到佳佳妈会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强烈，还给佳佳改姓于。那样，在不清楚内情的外人看来，佳佳真的成了他的妹妹，那他和佳佳的事就真的成不了。他要向多少人去解释他们的关系，才能让人们理解他们的结合啊，除非他放弃。这个看上去很和蔼的李阿姨，做起事来竟这么狠毒。
       于京非常愤怒，他大喊：“我不同意！佳佳不能改姓。我也是这个家里的人，我说话也算数的，我要马上让他们改回来！”他跳起来就要往外跑。
       卢凤英喊住他，说：“你别这么慌，李丽云这么做说明她怕了，她给佳佳改姓，正是因为她无法阻止佳佳喜欢你，佳佳和你只要一向大家宣布你们恋爱的事情，李丽云她只要还要脸，她就只能从你爸爸身边走开。她现在这么疯狂，给佳佳改姓，天天看着佳佳上学放学，还跑去学车，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已经不多了，她要不择手段地保住和你爸的关系。”
       于京说：“那我该怎么办？”
       卢凤英说：“你给我坚持去找佳佳，落几天课没关系。李丽云看着，佳佳约不出来也没关系，你要让李丽云看到你。这几天你是不是一见李丽云就躲开了？”见于京点头，她更恼火，“跟你爸一样笨蛋。我要你去约佳佳，就是要给她施加压力，她看不见你，觉得你退让了，还会有什么压力？你就是要让她天天因为你的出现提心吊胆，那样才能达到目的！我告诉你，事情要是办不好，你哪儿也别想去，我不会白扔钱给一个傻子的。”
       于京被骂得心里火烧火燎的，他咬牙切齿地想：您和爸都不是好东西！一个帮着自己的女人算计我，一个穷凶极恶地想要报复自己前夫，你们两个人打得痛快，让我在中间受瘪。但想到卢凤英要送他到美国留学的承诺，有多少气也忍了。
       于京装作一副老实听话的样子，问卢凤英：“妈，您还有什么吩咐？”
       卢凤英说：“没别的，你就天天给我找佳佳去，把她约出来最好，约不出来也要让李丽云和佳佳看见你在等她。我告诉你，我可有人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别给我偷懒，我可不会白拿钱给你出国去的。”
       于京点头说：“我一定做到。”
       卢凤英白了他一眼，说：“我忘了问你重要的一点，我只想让你去找佳佳了，可你搞清楚没有，佳佳真的喜欢你吗？她要是并不喜欢你，那我想要你做的一切可就白搭了。你究竟弄明白没有，佳佳爱你吗？”
       这番挑唆的话，让年轻气盛的于京觉得受到了羞辱。他大声说：“只要我想要，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我，包括佳佳。您等着瞧吧，我一定把佳佳搞到手！”
       卢凤英大声称赞：“这才是我的好儿子，你将来一定比你那个不争气的爸爸强百倍。”
       于京眼珠子一转，心说，受半天气了，我也让您开开心，他笑着凑近卢凤英，问：“妈，您是不是真的不想和我爸在一起了？”
       卢凤英说：“你说胡话，我和他都这样了，各自都有自己的新家，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了，干吗还要在一起？”
       于京说：“我问过懂法律的人了，他们说，像您和我爸这样，因为您失踪，被缺席宣布离婚的，只要当事人要求，可以恢复当初的婚姻关系。只要您向法院提出来，我爸和佳佳她妈的婚姻就是非法的，必须解除。”
       卢凤英听得心中一动：“真是这样？”
       于京说：“到时候，是让他们离婚，还是您想要我爸，一切都要听您的了，怎么样，您想不想试一下？”
       卢凤英瞪着于京说：“你是不是想利用我把佳佳她妈轰走，你和佳佳就一帆风顺了，是不是？”
       于京嘻笑着说：“那样当然最好。”
       卢凤英说：“你给我滚一边去，我还没使着你呢，你倒想让老妈给你当枪使，告诉你，就是我再转世一次，我也不会要你爸那种笨蛋做老公。”
       于京的一番话虽然被卢凤英给骂回去了，可他点到的这个意思却留在了卢凤英心里。那天晚上回到家，她和郭天瑞打了一架，心里更加翻腾起了这件事。
       到北京后，郭天瑞在华泰公司的财务部门里给她安排了一个职位，不过这个职位名义大过实权。郭天瑞对卢凤英解释，公司很多方面的利益需要平衡。卢凤英很理解，自从老威云居开张后，她把主要精力都放在这里了，可自从于大威的新威云居重新开业后，卢凤英的老威云居就日见衰败。当于大威把新威云居开到3家店时，卢凤英的老威云居更加萧条。晚上本来是最多人的当口，可老威云居一晚上下来，也没有几桌客人。
       回到家里，卢凤英又没见到郭天瑞。
       她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决定收拾一下卫生打发时间。
       卢凤英干得很兴奋。等觉得腰有些疼时，她才抬起头来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是半夜1点多钟了，郭天瑞还没回来。她再打郭天瑞的手机，仍是关机，卢凤英不由恼火起来。她对郭天瑞的行动越来越起疑，扭头进了他的书房。
       郭天瑞给自己安排了两间书房，楼上楼下各一间。楼上这间挨着卧室，卢凤英也常进去看看。楼下的那间，卢凤英很少去。那里面有张沙发床，郭天瑞有时事忙了，回来得晚，就在那里面睡。
       卢凤英到楼下的书房，想查看一下郭天瑞的东西。刚随手翻了几下，就听见有奇怪的响动。她再一细听，发现桌上的电脑开着，声音是从电脑上发出的。她动了一下鼠标，处在黑屏保护状态的电脑上显示，有新的电子邮件。卢凤英打开邮件，一个穿着睡衣的少女跳了出来。
       卢凤英愣了一下，接着往下点。屏幕上的画面就像播放的电影似的，这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脱下睡衣，又脱下镂空短裤，直到一丝不挂。接下来，她肆无忌惮地向镜头张开双腿，展示起了她的私处。
       这个恶心的女人！卢凤英脑袋一下子就大了，顺手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电脑上砸。幸好她抓到的是桌上放着的一叠纸，否则电脑就被她给砸碎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给郭天瑞发这样的邮件？卢凤英冷静下来。她在桌前坐下，发现郭天瑞的这台电脑上有一个专门的窗口，里面已经存留了好几十个和刚才她看到的女人一样的邮件。郭天瑞要这些女人的这种邮件干什么？卢凤英抓起电话再打郭天瑞的手机。这时，手机的铃声在书房外面响了，骤然出现的铃声，把卢凤英惊得从转椅上跳了起来。
       郭天瑞走进书房，问卢凤英：“你还没睡？”
       卢凤英问他：“你干什么去了？”
       郭天瑞脱着衣服说：“和几个朋友聊聊。”
       “男朋友，女朋友？”
       “男的。”
       “你胡说！和男的在一起你为什么关机？”
       “我没关。你给我打电话了？可能是我没听见，有什么急事？”
       “你过来！好好看看你的女人。”
       郭天瑞绕到桌子这边，看看电脑。看到上面的裸体女人画面，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漠然地问卢凤英：“怎么了？”
       卢凤英怒吼：“怎么了？你说清楚，为什么这些不要脸的女人会给你发这些下流邮件？”
       郭天瑞说：“这有什么下流的？你不是也和我一起看过毛片吗，看看这些东西有什么关系，好玩罢了。你不兴奋吗？咱们每次一起看片子时，你不是都要让我多干几下吗？”
       “你混蛋！你把我跟她们比？我是你老婆。”
       “你说得对，我从来没说过你不是我老婆。”
       “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想干什么是我自己的事，你没必要管那么多。”
       卢凤英没想到郭天瑞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愣了一下，就从桌上找东西要砸电脑。这回她抓起的是桌上的电话机，那是一个放在立座上的免提无绳电话，郭天瑞说用它听电话很清楚，虽然个儿很大，但一直是他喜爱的一个东西。卢凤英抓起这个电话，狠狠砸在电脑显示屏上。
       被裸体女人画面充满的电脑显示屏“轰”的一声，冒出一股黑烟，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破箱子。
       郭天瑞往旁边站了站，说：“我这人就是不怕毁东西，毁什么东西我都不心疼，我有能力把我想要的都拿回来。你要是不高兴，可以把这所房子都毁了，明天我再买一套。”
       卢凤英不明白：“你这是要干什么？”
       郭天瑞说：“你不是想砸东西吗？只要你砸了之后能让自己高兴，随便砸，别因为怕毁了东西，让自己心里难受。”
       卢凤英被郭天瑞的冷漠震惊了，眼泪不禁流了出来，她哽咽着对郭天瑞说：“我们在上海那会儿，几乎是天天泡在一起，生意没耽误，感情也很好，那样的日子到北京后就再也没有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郭天瑞说：“我只是想活得让自己更开心一点儿，我现在有能力让自己开心，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
       卢凤英说：“你那叫珍惜时间吗？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郭天瑞说：“死我也死一个高兴。”
       “你就想死在这些女人身上了，是不是？”
       “女人只是其中一件事。”
       “郭天瑞，你真不要脸！”
       郭天瑞坐到沙发上，拍拍身边的位置，对卢凤英说：“亲爱的，你过来，我要和你很严肃地谈一谈。”
       卢凤英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坐到桌前的转椅上，但她忘了那上面落满了被她砸碎的玻璃，一屁股坐上去，碎玻璃立刻扎进她的屁股里，疼得她从转椅上跳起来，一蹿老高。
       郭天瑞被吓了一跳，过去一看，碎玻璃从卢凤英的真丝睡衣扎进去，她的屁股上一片血肉模糊。他忙把卢凤英扶到沙发上，让她趴下，从浴室里拿来棉球和药水给她擦上了。
       卢凤英却不依不饶：“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郭天瑞老老实实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活得更开心，也许我干的很多事让你看不惯，可我干着高兴，这些事你不用知道，你就是知道了让我改，我也不会改，你要是不把这些事当回事最好，你要非当回事，那你就给咱们俩想一条出路。”
       “这是你的真心话？”
       “我干吗要骗你？”
       卢凤英没再说什么，带着满屁股血回到了楼上的卧室。
       郭天瑞并没有骗卢凤英，他那天晚上的确是和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在一起，谈完生意后，几个人才去了歌厅，可他不想和卢凤英解释这些事。作为一个男人，他有自己的生活，任何人都没有权力要求他做什么，更没有权力要求他不做什么。
       在卢凤英之前，郭天瑞有过很多女人，那些女人从来没让郭天瑞觉得生活里有她们的存在。她们就是为了让郭天瑞开心，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只要他有一点儿不高兴，这些女人就和他拜拜了。只有和卢凤英在一起，他才第一次感觉到生活中的被动。
       他是因为感激卢凤英当初救过他的命，才和她结婚的，当然，他也的确很欣赏卢凤英的果敢与机敏，还有她的风韵。但她把自己的很多精力都用在老威云居，而置郭天瑞的生活于不顾，这是郭天瑞不能容忍的。
       不一会儿，郭天瑞躺在沙发上已经睡了，洗过的头发还有些潮湿。看来他真的是在为满足自己的需要而活着，什么也破坏不了他的生活习惯。卢凤英和郭天瑞都喜欢光着身子睡觉，郭天瑞这时也脱得光光的，看上去很性感。卢凤英已经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亲近过这个肉体了，她突然有一种冲动，轻轻跪到床边，把郭天瑞那男人的家伙抓在手里。
       在卢凤英烫烫的手掌里，睡梦中的郭天瑞坚挺起来，她骑了上去。
       郭天瑞醒了，他问卢凤英怎么了。
       卢凤英说：“我现在想要你。”
       她疯狂地和郭天瑞做爱。完事后，她问郭天瑞：“你说，我这样能让你几天不去外面找女人？”
       郭天瑞喘息着说：“明天天一亮就没事了。”
       卢凤英很失望：“这么快？”
       郭天瑞说：“这不是身体的事，是心。”
       卢凤英终于明白了。
       她的心其实一直在于大威那里。郭天瑞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很容易就原谅郭天瑞了，而于大威对她干的事，她一辈子也不能饶恕，卢凤英的恨就砸死在于大威身上了。在被电脑显示屏的碎玻璃扎破屁股的这天晚上之前，卢凤英一直在仇恨于大威。但这天晚上，卢凤英从郭天瑞的身上下来时，她觉得她心里很爱于大威，所以才那么恨他，她不愿意于大威被别的女人占有。
       从这天开始，她要夺回于大威！
       卢凤英从郭天瑞的书房回到楼上，天已经麻麻亮了。她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从包里翻出于大威的手机号码，拿起电话就打。
       于大威那会儿睡得正香，他迷瞪瞪地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听到对方的说话声，以为是在做梦。
       “你是谁？”
       “卢凤英。”
       “谁？”
       “你是不是还想把我当死人不认账？”
       于大威这才确定是卢凤英在给他打电话。
       “你找我有什么事？”
       卢凤英说：“我睡不着，你过来陪我好吗？”
       第七章 兄妹情变谁作俑 如此赌命怨生恨
       于大威想不明白，卢凤英为什么会在半夜里给他打电话。他告诉同样被惊醒的李丽云，电话里是卢凤英。李丽云很茫然，对他说：“你问问她要干什么。”于大威说：“她说她想见我。”
       “什么时候？”
       “现在。”
       李丽云从床上跳下来，伸手就要抢于大威的手机，于大威把手机递给她。李丽云在就要拿到手机的时候回到床上，说：“她要找的是你，我不管。”
       于大威对卢凤英说：“你找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卢凤英说：“可我现在睡不着。”
       于大威没敢再和卢凤英说下去，把手机挂了。但卢凤英又打过来，于大威只好把手机关了。
       回到床上，于大威和李丽云都睡不着了。
       于大威问李丽云：“你猜她要见我是不是因为威云居的事？”
       李丽云说：“她要找你做买卖有的是时间，干吗非在这个时候找你？”不等于大威再问，她已经抽泣起来，说，“我早猜到了，我怎么就不相信呢？我真不该回来。”
       于大威问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李丽云抹着眼泪说：“这还不明白吗？她睡不着觉，要见你。一个女人叫一个男人半夜去见她，见了面还能干什么？这个女人是前妻，这个男人是前夫，干什么都是熟门熟道的，你还让我猜什么？你直接去找她就成了，你们继续做你们的好夫妻，我和佳佳走。”
       于大威觉得他已经把两个人的事情解释得很清楚了，李丽云还这么说，他很生气，说：“电话是卢凤英打过来的，我根本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再说，我也向你保证过好几次了，我和卢凤英一点儿复婚的想法也没有。你不能因为她找了我，就非说我要和她怎么样，这对我也太不公平了吧？”
       李丽云止住哭，说：“你保证不会和她再怎么样吗？”
       于大威肯定地说：“你让我保证一万次，我也是那句话，我要和你过一辈子，绝不会再和卢凤英复婚。”
       李丽云笑了，说：“我相信你，只是想再听你说一次。”
       于大威哭笑不得，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丽云说：“卢凤英要见你，你就去见见她，看她找你究竟想干什么。不过，你见她的时候，我要和你一起去。”
        “行。”于大威说，“我还真怕一个人去见她。”
       李丽云脸上顿时又现出哭相：“你看，你心里还是有鬼，你还是想见她。”
       于大威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干吗怕去见她？”
       于大威说：“我又不知道她找我干什么，我是怕她到时候对我纠缠不休。”
       李丽云说：“我和你一起去，她要有什么歪门邪道，咱们当时就给她挡回去。”
       两个人商量好了，天也亮了。
       可那一整天，卢凤英再没给于大威电话。
       李丽云这天去驾校参加考试，她让于大威定了和卢凤英见面的时间就通知她，于大威一天也没给她打电话，她踏踏实实地把考试过了。但在往回赶的时候，驾校的车耽搁了一下，她到佳佳学校门口时，佳佳已经放学走了。学校门卫和李丽云已经熟了。李丽云问他看到佳佳没有。他说佳佳和一个男孩子一起走了。李丽云心里一紧。
       “那个男孩子什么样？”
       不等门卫说完，李丽云就明白了，是于京！
       李丽云打佳佳的手机，关机了。李丽云沮丧地赶回新威云居，一见到正在店里忙活的于大威，就大哭起来。
       “我完了！佳佳被于京带走了，你被卢凤英要走了，我什么都没有啦！”
       于大威忙问她出了什么事，等听李丽云说清楚，他碰倒好几把椅子奔到电话机前拨打于京的手机，于京的手机也关机了。
       李丽云哭着问于大威：“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于大威对这件事也很苦恼。说心里话，他并不反对京京和佳佳交朋友。佳佳是于大威见过的女孩子中最懂事、最上进、最漂亮的。如果于京能和佳佳成为一对，这样，佳佳这个可爱的孩子就可以永远留在这个家里了。可他没想到李丽云会如此强烈地反对这件事，甚至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联系在一起。这个家，留住了佳佳，就留不住李丽云。
       于大威想来想去，这件本来已经平息下去的事全怪于京这个小混蛋。他都答应高考前不再来打扰佳佳，怎么能言而无信呢？他让李丽云回家去等佳佳，他开车到于京的学校去找于京，想跟他说清楚。
       车刚停在学校门口，于大威就看到于京从公交车上下来。
       于京后面还拉着一个人，正是佳佳。
       佳佳竟然送于京回学校。
       于大威冲出车去，拦住了两个人。
       佳佳看到于大威很吃惊：“爸，您怎么来了？”
       于大威从于京手里拉过佳佳，先把她关到车里，又冲到于京身边。
       于京的情绪很低沉，看不出刚刚约会的喜悦。
       怒冲冲的于大威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指着于京的鼻子大声说：“你小子也太不听我的话了，你非要跟我、跟全家对着干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这样干一点儿好处也没有，我们全家都反对你，你有什么好日子过？就算你真能和佳佳在一起，可这样的结果，你和佳佳能幸福吗？”
       于京低着头没有说话。
       于大威推了他一把：“你怎么不说话，做了亏心事是不是？”
       于京被这一推，猛地抬起头来，于大威发现他脸上竟然在流泪。他正吃惊，刚刚受过打击的于京冲他吼起来：“你们爱高兴不高兴！我爱她，我就是爱她，你们管不着。你们全都不理我，我也要爱她！”他高声说着，越说越大声，越说越兴奋，“我爱她！我爱她！”他不再对着于大威说，而是高声自言自语起来。
       于大威伸手去拉他：“你别装疯扮傻，想这样就混过去？你今天就在这里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否则你别走。”
       于京甩开于大威的手，他的眼里好像已经没有别的人了。他自顾自地喊叫着：“我爱她！”似乎要喊得全世界都听见，他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向学校走去。
       于大威傻了，不知道于京这是装给他看的，还是真的受刺激精神不正常了。不管怎么说，于京是他的儿子，虽然不同意他和佳佳谈恋爱，可他也不能看着他出事。他正要追上去，从车上下来的佳佳拉住了他。
       “爸，您别再说他了。”
       开车往回走的路上，佳佳告诉于大威，她已经跟京京哥说他们不见面了。
       于大威一下没听明白，问：“怎么回事？”
       佳佳说，今天放学的时候，于京到学校门口等她。她所以和于京又出去吃麦当劳，是因为她要告诉京京哥，在高考之前，他们不再见面了，京京不愿意，说非要来见她不可。她说：“如果你一定要见我，那咱们今后就再也不是朋友了。”于京听她这么说，才勉强答应了。佳佳是怕于京伤心，才陪他回学校来的。
       于大威不相信他的耳朵：“京京真答应了？”
       佳佳点点头。
       于大威太高兴了，手兴奋得一个劲地拍打方向盘。
       刚把佳佳送到家，于京就打来电话：“爸，我有点儿事，您把车开过来送我去个地方好吗？”
       于大威没想什么就答应了，他在约定的地方拉着于京沿着三环绕过来，到了大北窑那里的一家餐厅，于京让于大威跟他进去一下。到里面，小姐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包间门口，于京推开门，把于大威让进去，对里面说：“妈，我把人给您带来了。”把门一关走了。
       灯光暧昧的包间里，卢凤英从沙发里站起来迎接于大威。桌上摆着几盘凉菜，一个大汤煲已经滚开了。卢凤英拉拉身前的一把椅子，很热情地招呼于大威：“来，坐这儿。”
       于大威觉得自己被骗了，他想骂于京这个小混蛋，但于京已经跑了，他问卢凤英：“你找我有什么事？”
       卢凤英笑意中带着一丝幽怨说：“我们曾经是夫妻，现在我想见见你都这么让你为难吗？你要真觉得和我坐在这里不合适，你可以走，就当我今天没见过你。”
       于大威一想还是走好，他转身就要出去。
       卢凤英扑上来，一把抓住他：“你往哪里跑？”她这一下铆足了劲，掐到了于大威的胳膊上。于大威想挣脱开，身子一拧，就听“哧”的一声，他的衬衫袖子被卢凤英整个拽了下来。不等于大威有什么反应，卢凤英扑上来，把于大威光溜溜的胳膊抱在了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大威，你别走好吗？”
       于大威说：“现在你和我各自有家，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你再说以前的那些事对他们都不公平。我和李丽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也希望你和你的先生生活幸福。”
       卢凤英说：“你真的这么想？”
       于大威说：“今天既然到了这里，我也就把话跟你说清楚，咱们以前是夫妻，在一起过日子打打闹闹免不了，心中对对方有爱有恨的，都正常。现在咱们分开了，我希望让过去的一切都过去。我对你已经没有爱，我也不想有恨。我清楚，你回来后想办法对付我，甚至差点儿杀了我。我也不想报复你，让我们都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卢凤英说：“可我就是恨你，怎么办？”
       于大威说：“那是你的事，但我警告你，你不要把恨变成害人的行动，我决不会让你伤害到我这个家里的任何人。”
       卢凤英说：“我要是就想害你，你怎么办？”
       于大威本想息事宁人，但听卢凤英如此说，豪气顿生，他用力甩开卢凤英，高声说：“今天的于大威已经不是过去的于大威了，你想干什么随你干，但我决不会让你得逞！”
       “真男人！”卢凤英用比于大威更高的声音赞叹着。
       于大威怎么也想不到，卢凤英会变成这样一个装腔作势的女人：“对不起，我走了。”
       卢凤英叫住他：“就和我一起吃顿饭，你都不肯了吗？”
       于大威决然地说：“吃不吃这顿饭，对我们来说都一样，不吃更好。”
       就在他要拉开包间的门时，卢凤英一脚踢在了桌子上。滚烫的煲汤倾倒在桌子上四处跳动，溅起的一大片汤汁落到了于大威的腿上，于大威被滚汤烫得倒在地上大声呻吟。
       卢凤英慌忙扑上来抱住于大威。
       “我送你去医院。”
       于大威咬牙推开卢凤英：“我自己走。”
       于大威虽然使出全身的力气要推开卢凤英，但那滚汤从后面泼过来，全浇在他膝盖后面的弯处，他的腿当时就不能打弯了。
       卢凤英叫服务生把于大威抱到她的车上，开车把于大威送到医院。
       医生给于大威的烫伤进行了紧急处理，并要他留院观察一周。
       卢凤英把于大威送进病房，剥了一根香蕉递给他，说：“大夫说让多给你吃香蕉，吃吧。”
       于大威一看，在他病床的床头柜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水果，显然是卢凤英托人买来的。
       卢凤英晃了晃香蕉，让于大威张开嘴，她要喂他吃，于大威摇头。她说：“就吃一口。”于大威见她在他脸前来回摇晃着那根香蕉，让同病房的人看着不像样，只好张嘴咬了一口，卢凤英得寸进尺：“再吃一口。”
       见于大威板脸，她撇嘴一笑，没再坚持，把香蕉塞到于大威手里，说：“那就自己吃，还有这样给脸不要脸的人。”
       于大威找手机，要给李丽云打电话。
       卢凤英说：“你的手机在我这里，我给你打吧。”她在于大威进手术室时，已经把于大威身上的衣物都管理起来了。
       于大威说：“我自己打。”
       卢凤英不给他手机。
       于大威说：“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卢凤英说：“从现在开始，不管有没有意思的事，我都要干。”
       于大威说：“你要干什么？”
       卢凤英说：“我要夺回我的老公。”
       于大威顾不得病房里还有别的病人，对卢凤英说：“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怎么可能还要我当你的老公，你不要拿我开玩笑，你想怎么闹腾是你自己的事，你不要来破坏我的生活。”
       卢凤英大声说：“你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你是我的老公，我还没有死，有人就占了我的位置，我为什么不能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人？”她声音很大，故意让病房里的人都听到。
       果然，她这么一喊，走廊里的病人和护士都挤到他们这个病房门口来看热闹。
       于大威没想到卢凤英这么恶毒。她这么一喊，让李丽云再到病房来，就成了大家关注的怪物了。他抬起身子，挪到床边就要跳下去，听见动静过来的两个护士，从外面冲进来拉住他：“你要干什么？”于大威说：“我要马上离开这家医院。”年龄小的那个护士很不高兴，说：“我们医院怎么你了？这里是全北京治烫伤最好的医院，你到哪儿去都不会比这儿强，你想不要命了就走。”于大威说：“我不是说你们医院不好，我要躲开的是她。”
       这时，给于大威治病的大夫被别的护士叫来了，他一见于大威站在地上，就大声训斥：“你这样让我怎么给你治病？我告诉你，别看你这点烫伤不大，可要是感染了，那就是要命的事，就算你不死，这条腿也保不住了。”
       于大威被大夫的话吓住了：“我的伤有这么严重？”
       大夫说：“你快给我回床上去，否则后果自负。大家都看到了，是你自己不要命的。”
       于大威只好让护士把他拽回床上。
       卢凤英拉着大夫和护士的手一个劲地说：“谢谢，太谢谢你们了。”
       等把别人都哄走了，卢凤英走到床前，好像换了一副面孔，对于大威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生气了，你要给李丽云打电话是吗？给你手机，打吧。”她把于大威的手机放到他的手里。
       于大威被搞糊涂了：“你究竟想干吗？”
       卢凤英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要夺回我的老公。”
       于大威说：“你把我夺回去又怎么样？你要和你现在的老公离婚，和我复婚？”
       卢凤英说：“这有什么不成的？我想和谁是我自己的事，我就跟你复婚。”
       于大威说：“结婚是两个人的事。”
       卢凤英说：“对啊，现在我就要全心全意对你好，让你感动，感动到有一天让你非要和我复婚不可。”
       于大威说：“我不相信会有这一天。”
       卢凤英说：“那咱们两个人打个赌。”
       于大威问她赌什么，她说：“就赌我们两个人的命。”
       “怎么赌？”
       “我们两个人谁要是输了，谁就死给另一个人看。”
       于大威说：“好，要不要立字据？”
       卢凤英说：“咱们拍手。”
       于大威抬起右手，卢凤英在上面轻轻拍了一下，然后把于大威的手整个儿攥在手心里，颤声说：“有多久没有摸过你的手了？”
       于大威忙把手抽了回来。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李丽云打来的：“你在哪儿？”
       于大威说：“我在医院里。”
       李丽云顿时急了：“你怎么会在医院？出什么事了？要不要紧？你没事吧？”
       这一连串问话让于大威听了心里热乎乎的。他说：“我没事，你别着急。”
       李丽云刚从学校里接佳佳出来，她问清于大威在哪家医院，马上就带着佳佳赶了过来。她走进病房时，卢凤英正在哄于大威吃饭，饭是她让老威云居的服务生打包送过来的。她把汤放在小碗里，坐在于大威床边，舀一勺吹吹，送到于大威嘴边。于大威不喝，她就一直举着。李丽云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于大威感到很难堪。
       但李丽云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个，她绕过卢凤英，走到于大威面前，抓起他的手问：“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于大威感觉李丽云的手在颤抖，她的脸上装作平静，可从她的眼睛里，于大威看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波涛翻滚。他能听到她的眼睛在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于大威使劲攥住李丽云的手，说：“我没事，真的没事，大夫非让我留在医院里，要不你去跟他们说说，让我回家。”
       李丽云点头：“我去跟他们说。”
       卢凤英在一旁看了半天，这时才说：“你想害死他？”
       李丽云看着于大威说：“他是我的丈夫，我最知道他需要什么。”
       卢凤英说：“那你就该让他听大夫的话，留在医院里，否则，他随时可能死掉。”
       李丽云把佳佳按在床边，说：“看着你爸，我去找大夫。”
       李丽云一出病房，卢凤英就走到佳佳身边，说：“佳佳都这么大了，真漂亮，怪不得京京那么喜欢你。”
       佳佳是在知道卢凤英还活着之后，第一次见到她。虽然知道妈妈和卢凤英的关系很尴尬，但孩子对大人们的事并不是很计较，而且她又是于京的妈妈。佳佳叫了她一声：“卢阿姨。”
       于大威不想让卢凤英对佳佳使坏心眼儿，拉住佳佳问：“你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佳佳说：“没问题，爸，您就放心吧。”
       于大威猛然想到了高考的日子，忙问佳佳：“是7号、8号考，对吧？”
       佳佳点点头。
       “那就是大后天的事了？”于大威一巴掌捶在自己的腿上，“我怎么能这个时候出事，这不是把你给害了吗？”
       佳佳忙抓住于大威的手说：“爸，我没事的。我的学习情况您和妈都清楚，现在我已经不怎么看书了，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就等着上考场了。”
       “你不是在哄我吧？”
       “爸，您就放心吧。有妈那么看着我，给我那么多好吃的，天天接送我，我这些日子都长了好几斤肉了。等考完了，我一定要去健身房。爸，您带我去玩一趟吧？”
       “行，我一定带你去，咱们全家到南方去好好玩几天。你想去哪儿？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带你去。”
       “太棒了！爸，拉勾。”
       他们亲亲热热地说话，把卢凤英晾在了一边。卢凤英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似乎对两个人的话很感兴趣。
       李丽云没有找到大夫，在她的一再恳求下，值班护士帮她打通了于大威主治医生的电话，她问人家能不能让于大威出院回家。主治医生问她是谁，她说是于大威的妻子。
       主治医生说：“下午出手术室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这个时候，对病人的看护是最重要的，你要想让他快点儿康复，就不能让他出院。”
       李丽云听了这话心里很别扭，猜想肯定是卢凤英搞的鬼，冒充于大威的妻子。在电话里她也不便向医生解释下午那个人不是她，不过，这使她更迫切地要把于大威接出院来。她对主治医生说：“我想让于大威回家，我想病人在家里更容易好起来。”
       主治医生说：“他这种病最怕感染，你们家里有再好的条件，也不如医院更有利于病人康复。”
       李丽云说：“我要一定接他回家怎么样？”
       主治医生提高声音说：“绝对不行，除非你不把你先生的生死当回事。”说完这话，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李丽云很失望，她回到病房，见卢凤英还在那里，本来一直想保持平静的她，这时也忍不住想发火，她对卢凤英说：“你请回吧，大威有我在这里照顾他。”
       卢凤英说：“我没有不让你照顾，我只是放心不下他，怎么说他也是我的老公，虽然现在我们两个人不在一起了，可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就让我关心他一下，行吗？”
       李丽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卢凤英说：“我要让大威回到我的身边。”
       李丽云说：“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卢凤英说：“那咱们走着瞧。”
       李丽云看着卢凤英开车走了，想起于大威的车。她打于大威的手机，问他车停哪儿了。于大威说了停车的地方，让她到病房拿车钥匙。李丽云心里涌出说不出的委屈，她把手机关了。
       于大威怎么和卢凤英又跑到一起去了？她想不明白。回到家里，看佳佳睡了，她回到自己的屋里，把于大威的枕头哭得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李丽云就赶到医院去看于大威。这时，卢凤英已经把包子和粥端到了于大威的床前。
       李丽云愣在病房门口，觉得自己又办了一件傻事。
       第八章 耍尽招数套老公 不期相遇结愁肠
       卢凤英看见于大威招呼李丽云，站起来把粥碗递给李丽云：“你来得太好了，你接着喂他吧，累死我了。”
       李丽云犹豫一下，接过碗，问于大威：“你想喝吗？”
       于大威摇摇头，问：“佳佳上学去了吗？”
       李丽云点点头，放下碗，对于大威说：“佳佳要高考，我要先顾她那头，你吃医院里的饭习惯吗？”
       于大威说：“你一顿饭也不能做给我吃吗？”
       李丽云说：“你一定要吃我做的饭，那我就想办法给你做好了送来。”
       于大威说：“我想吃你做的饭。”
       李丽云很开心，说：“我一定做好多好吃的给你。”
       两个人都没留意，卢凤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自于大威住院，李丽云这是第一次在没有卢凤英的情况下，和于大威单独在一起。她心情放松了许多，把佳佳要高考的事对于大威说了半天，见于大威没什么事，就要回家去给他准备午饭。于大威说想吃她做的肉丝炒芹菜。她说：“我现在就去买新鲜芹菜，做好了给你送来。”于大威把车钥匙给她，告诉她车放的地方，让她开车去。
       李丽云虽然对于大威和卢凤英的再次见面心里起疑，但因为于大威还在病床上也不好问他。她拿着那把车钥匙去取车，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到了于大威和卢凤英吃饭的那家餐厅外面，怎么也找不到她家的赛欧，问餐厅门口的保安，保安说，他们只管餐厅营业时门口停的车。昨天晚上餐厅关门时，他们看到路边有一辆赛欧没开走。可今天上午开门时，他们再没看到那辆车。
       车一定是丢了！李丽云顿时慌得没了主意，赶紧给于大威打电话，想告诉他车丢了的事。电话一接通，她想到于大威现在这个样子，不该跟他说这件事，忙又把手机挂了。但于大威那边已经听见手机响了，他把电话打过来，问李丽云出了什么事。李丽云掩饰说：“没事。我正给你买芹菜，可这里没有芹菜了，想问问你还想吃什么。”于大威说：“你能买到什么我就吃什么，都成。”听于大威话里没有怀疑的意思，李丽云才松了一口气。
       可车丢了的事还要想办法啊。买这辆新车时，李丽云让于大威给车上了全险，可对车险理赔的事，她并不清楚，她想起了熊伟，给他打电话，问他这件事怎么办。
       熊伟说：“你先报警啊，等在那里别动，我马上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都是熊伟帮着给办了。等把事情跑了一圈儿，李丽云刚觉得心里踏实点儿了，熊伟对她说：“咱们吃饭去吧，都这个钟点了。”她一看表，已经是12点多了，她这才想起要给于大威做饭送饭的事，忙对熊伟说：“对不起，我老公在医院，我要给他做饭去，改天我再谢你。”
       熊伟说：“都这个时候了，你做饭哪来得及？还是在餐厅里炒几个菜过去吧。”
       熊伟开车带着李丽云到了于大威住的那家医院附近，在一家餐厅要了两个菜，然后把李丽云送到医院，他非要随着进去看看于大威。李丽云也不好拒绝。
       两个人来到病房，于大威的病床上却是空的。
       李丽云去问护士。一个她没见过的小护士翻了翻记录，说：“4床的病人换房了。”
       “为什么给他换房？”
       “家属要求的。”
       “什么家属？”
       “家属就是家属，他太太要换的。”
       李丽云这才明白过来，准是卢凤英干的。
       “他换到几号去了？”
       “11号。”
       李丽云推开11号病房的门时，于大威正在吃卢凤英一口一口喂给他的饭。他看见李丽云，也没有露出早上看见她时的欣喜，见紧跟在李丽云身后的熊伟，脸色更加难看。
       11号是个单间病房。这天早晨，李丽云向医院要求给于大威换病房时，这间病房和其他几间单人病房一样，也是住着病人的。为什么李丽云没办到的事，卢凤英却办到了？
       于大威不清楚卢凤英搞到单人病房的过程，他只是很惊奇，他要等李丽云回来再换病房。卢凤英说：“你要不赶紧换，别人抢先住进去我可不管了。”于大威也不想让全病房的人，都看着李丽云和卢凤英两个女人在他这儿闹来闹去，只好让护士给他换了病房。
       卢凤英这两天死赖在医院里不走，让于大威在李丽云面前觉得很尴尬。他想，这也许是他和卢凤英恢复友好关系，不再对着干的好机会。自从卢凤英活着回来，扬言要整死他后，他一直是躲着卢凤英的，此时，他想和卢凤英好好沟通一下。
       他问卢凤英：“你以前一直说要让我死，现在又这么照顾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卢凤英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要夺回我的老公。”
       于大威说：“你那么恨我，为什么这会儿又觉得我好了？”
       卢凤英说：“我觉得老公还是原装的好。原来咱们两个人过不下去，是因为没钱，所以穷得老打架，日子没法过。现在咱们都有钱了，还是咱们在一起过日子好。”
       于大威说：“我可不这么想，我现在和李丽云过得挺好的。”
       卢凤英说：“那我就一直缠着你，跟你没完没了地闹，让你们两个人也过不好。”
       于大威说：“我不希望这样。”
       卢凤英说：“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于大威说：“我没有，我只想咱们都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卢凤英说：“那你就等我闹吧。”
       想到未来不安定的日子，于大威心里又烦躁起来，他对卢凤英怒吼：“你给我滚出去！”
       卢凤英扬手“啪”地给了于大威一个耳光，道：“你又想和我打架了是不是？我可不是以前的卢凤英了，别以为你一吼我就怕你，你要敢再冲我吼，我就杀了你！”
       于大威被这一耳光打愣了。以前在一起生活时，他和卢凤英吵架，吵急了，他会动手打卢凤英几巴掌，卢凤英可从来没敢打过他。他摸着脸感叹道：“你真长本事了。”
       卢凤英扑上来，捧起于大威的脸，把她的嘴巴压在于大威的嘴上，使劲亲吻。
       于大威被卢凤英搞晕了：“你这是要干什么？”
       卢凤英说：“我太想要你了。”她把舌头伸进于大威的嘴里，“喜欢我这样亲你吗？”
       于大威以前只被李丽云这样亲过，他从来没想过卢凤英还会这样亲他。他也被刺激得有些兴奋起来，一只手搂到了卢凤英的背上。卢凤英推开他，说：“你不是要李丽云不要我吗，怎么这会儿又想要我了？”
       于大威情不自禁地说：“你和李丽云要是一个人就好了。”
       卢凤英没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于大威，看得于大威脸上发烧。
       这时，卢凤英的伙计送饭来了。卢凤英要喂于大威吃，于大威不好意思像早上那样拒绝，只好让她喂。他心里怪李丽云为什么还不送饭来，说好给他做饭的，可别人的饭都来了，她的人却不出现。当李丽云迟迟才进来时，他脸色自然不大好看。既有被卢凤英喂饭的尴尬，也怪李丽云姗姗来迟。
       李丽云接过熊伟手中拿着的饭菜，对于大威说：“我给你送饭来了。”
       于大威冷着脸说：“我吃了。”
       李丽云很委屈，哭着说：“你为什么要吃她的饭？”
       于大威心说，你要能及时把饭送来，我怎么会吃卢凤英的饭？他不认识熊伟，更不清楚李丽云为什么出去一圈儿，饭送晚了，还带了一个男人回来。他问李丽云：“他是谁？”
       李丽云说：“他叫熊伟，是我在保险公司的同事，是他开车送我来的。”
       “你的车呢？”
       “车丢了。”
       李丽云话一出口才想起丢车的事还没跟于大威说，想要收回来已经晚了。
       于大威一听车丢了，急得就要往病床下跳。
       李丽云忙按住他：“你要干吗？”
       于大威喊：“我去找车！”
       熊伟上来说：“您别着急，车的事我都已经帮您办好了。”
       于大威一听就冒起一股火来，对熊伟大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李丽云说：“你别这样啊。”
       于大威一喊出来也觉得不合适，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对李丽云说：“我吃饭。”
       李丽云打开塑料袋，把装在纸盒里的饭菜拿出来。
       于大威说：“我不吃盒饭。”
       李丽云说：“不是盒饭。”
       她把纸盒里的菜端给于大威看。
       于大威说：“你不是说给我做肉丝炒芹菜吗？我不吃这个。”他一挥胳膊，正打在李丽云的手上，李丽云手中装满菜的纸盒被打翻到地上。
       李丽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你怎么能这样？”
       卢凤英抢上来说：“没关系，我这里有，还是吃我的吧。”
       李丽云气得扭头跑出了病房。
       看熊伟追着李丽云去了，卢凤英对于大威说：“你不想要人家了，也别这么欺负人啊，我去看看。”她关上病房门跟了出去。
       见李丽云哭着离开，于大威心里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他用手机给李丽云打电话，但手机一直没人接。卢凤英说去看看李丽云，但她这一去就没再回来。于大威一直闹个没完的病房里，这一下倒落了个清静，于大威反倒不习惯了，觉得很冷清。
       晚饭的时候，又是卢凤英先到了。她没有给于大威送饭来，带给他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卢凤英拿出一个数码相机，打开显示屏给于大威看，里头的李丽云正在和熊伟亲吻。一连十几张画面上，都是这样的镜头。
       于大威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卢凤英冷笑着说：“你眼瞎心也瞎了？摆到面前的东西了，你还不相信？你的老婆在和别人偷情！你不想说，我给你说出来，李丽云和别的男人……”
       “这不可能！”于大威怒吼着从卢凤英手里夺过相机就要往地上摔。卢凤英高声阻止他：“你摔了我还有卡！”于大威没听明白，手举着相机问：“什么卡？”卢凤英说：“我这是数码相机，照片都存在卡里，我已经在电脑里备份了，你摔了相机也没用。”于大威还不太清楚数码相机是怎么回事，他愣神间，卢凤英从他手上夺回了相机。
       卢凤英说：“你摔相机没用，还是听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她告诉于大威，她一看跟在李丽云后面的那个男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肯定有关系。她从病房里出来就一直跟着他们，果然看到他们在干那事，她就把两个人不要脸的事给拍了下来。
       于大威还是不相信：“这些都是你亲眼看到的？你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里？”
       卢凤英说：“跟你说实话，不是我拍的，我哪有闲工夫看他们胡搞去，是我派人跟着他们拍下来的。虽然我没亲眼看到，可这都是真的。我要说是我看见的，保不准你还说是我编造出来的。现在有证人，你要不信，我就把照相的人叫来，和李丽云当面对质。”
       于大威不能不信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李丽云会和别的男人有那种事。
       卢凤英说：“相信了吧？人们都说半路夫妻没有好的，这话真没错，还是原配的好。你看我，找来找去，还是想到了你，非要回到你身边，和你复婚不可。可你还不想要我，现在看到了，你想要的女人是怎么对待你的，现在你告诉我，你是想要继续跟她过，还是和她离了，让我回到你身边？”
       于大威头都大了，被卢凤英的话一引，他脱口而出：“我要你！”
       卢凤英说：“你没哄我？”
       于大威叹了口气，说：“看来，还是在一起过了十几年的夫妻更知根知底啊。那些半路来的人，你知道她的心在哪儿？你以为你摸到了她的心，可那没准就是颗假心，只有原配的两口子才能一起走到头啊！”
       卢凤英凑到床边，摸着于大威的脸，说：“你的胡子还是这么扎人，我给你刮刮吧？”见于大威点头，她的手从于大威的脸上滑了下去，“刮脸的事还是留在明天早上吧。现在，咱们干点儿更刺激的。”她把手伸进了于大威的病号服里面。
       于大威抓住她的手：“别……”
       卢凤英说：“你这么紧张干吗？那天你进手术室前，可都是我给你脱的衣服，你忘了？再说，你身上对我来说还有什么秘密吗？是不是这几年没和我在一起，让人家在身上留下什么记号了？”
       “你别胡说。”
       “那就让我查查，你这块在别人那里存了几年的肉上，有没有多点儿什么东西，还是少了点儿什么东西，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我不乱刀砍死那个妖精！”
       于大威的腿行动不便，但卢凤英已经忍不住了，她抬腿跨上床，撩起裙子，骑到了于大威的身上……
       第二天早上，卢凤英在家里拦住正要出门去公司的郭天瑞，淡淡地说：“我要和你离婚。”
       郭天瑞听卢凤英说要和他离婚，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惊诧。他说：“让我想一下，晚上回来再告诉你。”看郭天瑞开车走了，卢凤英心里很恼火。没想到郭天瑞对这件事竟是如此漫不经心。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公司里的小张。她问卢凤英什么时候去公司。自从忙活老威云居的事后，卢凤英一个星期里也就两三天到公司去。因为她是郭总的老婆，自然也没人管她，她部门里的那些人也只是需要她签字的时候才找她。她问小张有什么事，小张说：“公司里要各部门报送今年上半年的账目。我想问你一下，是你回来看一下，还是我就直接给他们了？”
       卢凤英说：“上半年的账不是前些日子报了吗？”小张说：“是啊。可他们今天通知让再报一次。”卢凤英想，她和郭天瑞一离婚，这家公司她是肯定不呆了。她不愿再操心这些事，对小张说：“那你就给他们吧。”小张似乎想要跟她说什么，在那里哼哼。卢凤英问她：“你还有什么事？”小张说：“没什么。”就挂了电话。
       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郭天瑞晚上回来，向他要离婚补偿金。卢凤英突然觉得很闲了，于大威那边也不用再像前两天那么费心了，她已经交代好，让于大威和李丽云说离婚的事。她想洗个澡，然后给于大威准备午饭。这两天，她送到于大威病床前的饭菜，都是从外面餐厅里订的。今天她要亲自给于大威做两个小菜，去听于大威跟她说说同李丽云离婚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她刚要脱衣服，门铃响了。她走到可视门铃前一看，一个穿着黑色套头衫，戴着白色棒球帽的男人站在门口。她拿起对讲器问他：“你找谁？”男人说：“就找你。”
       “你是谁？”
       “别装不认识，我可是看准了才来找你的，我不会认错人。你要非说不认识我，那样对大家都不好。”
       这男人说着话，用手抬了一下棒球帽的帽舌。
       卢凤英一下就认出来了，是蔡大全！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蔡大全不耐烦地催卢凤英：“你快开门，让我进去。”
       卢凤英压抑着怒火，想，让别人看见他站在她的门口更不好。问清他是一个人后，开门让他进来了。
       “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这是什么地方，你不怕警察抓你？”
       蔡大全笑笑，说：“我干的那点儿事算什么？北京这么大地方，没人把我当回事。我要还在小城小镇子里躲着，那倒可能被警察抓了去，在北京肯定没事。我想好了才到这里来的，我也不能瞎来，知道你在这里准能帮我，我才来找你。”
       卢凤英说：“你怎么和小区保安说的，他们就让你进来了？”
       蔡大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已经在小区外面跟踪你一个星期了，进小区的路我都摸熟了，你们开车走的路我不走，我进来的路别人也不知道。”
       卢凤英问蔡大全这几年在干什么，到北京来有什么打算。
       蔡大全说：“我这几年就是到处打工，我不想再这么干了，想干点儿大事。你现在是干上大事的人了，我想让你帮帮我。我不是赖着你，只要你帮我上了路，我就自己干去。我蔡大全也是一条汉子，只是一直没找到发财的路子。”
       卢凤英说：“你害过我，还要我帮你？你走吧，我不会向警察报案的。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了，今天再放你一次，下次你别再找我了。”
       蔡大全站起来，不顾卢凤英的阻拦，推开楼下几个房间的门看了看，回来对卢凤英说：“你现在过的，对我来说真是天上的日子。人们都说，越是金贵的东西，越禁不住个风吹草动，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反正我是什么都不怕，我光棍一身轻，就是被警察抓住了我也没什么，我就跟他们说说，我不光杀过人，我还和女大款睡过觉，不，不是睡觉，那可比睡觉更刺激……”
       “混蛋！”
       卢凤英抓起身边的一个花瓶向蔡大全砸过去。蔡大全一躲，没砸着，她抓起身边能抓到的东西，朝蔡大全一通乱砸。蔡大全蹦跳躲闪着，冲卢凤英喊：“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只要你给我找点儿事干，我和你干的事，别人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再说，你不是拿走了我的10万块钱吗？也够你消气了吧？”
       卢凤英停下，对蔡大全说：“你把地上的东西给我捡干净了。”
       看着蔡大全在那里捡她摔了一地的碎片、烂东西，卢凤英想：这个人现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投靠自己的，给他找点儿事干也许有用得着他的时候。她没有再和蔡大全废话，给肉厂的大刘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有个人要到那里去干活，让他给安排一下，打发蔡大全走了。
       等蔡大全出了门，卢凤英心里倒不踏实起来。她离开北京那几年，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段不怎么光彩的日子，别人不知道最好。而且，她回到北京后，也的确快把那些事情忘掉了。可是现在，和她那些日子有关系的人却突然出现了，这对她来说，会不会是一种可怕的征兆？
       蔡大全这个人，是留着用还是让他永远消失好呢？卢凤英一时拿不定主意。蔡大全前脚走，她又给大刘打了个电话，让大刘将蔡大全先关起来，或者就限制他外出，只让他在院子里干活，不要让别人看到他。但过了一会儿，大刘回电话，说他没法把蔡大全关起来，因为蔡大全不是一个人去的，他们一起去的有三个人。
       卢凤英问另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大刘说：“蔡大全说是和他一起的。”
       “你看他们的身份证了吗？”
       “看了，他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一个叫王宝，一个叫王全水。”
       卢凤英坐不住了，他说的这两个人不是和蔡大全轮奸过她的家伙吗？这三个人怎么会一起到北京来了？他们要干什么？她开车直奔肉厂，要把事情搞个明白。
       这时，于大威正在病房里和李丽云说离婚的事。
       李丽云来送午饭，她给于大威做了他想吃的肉丝炒芹菜，熬了一小锅烂烂的绿豆粥。见她走进病房，于大威的眼睛不敢和她对视。昨天晚上和卢凤英做的事，让他觉得对不起李丽云。
       当时，看到卢凤英拿给他的那些李丽云和熊伟亲吻的照片，于大威很冲动，他觉得李丽云背叛了他，加上这些日子对李丽云有些怨气，卢凤英又在那里费尽心机地勾引他，于大威和卢凤英旧情复燃了。
       于大威和卢凤英还是两口子时，卢凤英对性生活从来都不是很热心的，总是于大威想干的时候，她就随着做一下，自己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于大威后来得到的那些性乐趣，都是李丽云给他的。可这天晚上，于大威领受到了一个和以前当他妻子时完全不一样的卢凤英，一个疯狂、新鲜的卢凤英。
       于大威情不自禁地就答应了卢凤英的复婚要求，可他不想现在这个时候和李丽云说离婚的事。佳佳再有两天就要高考了，够李丽云忙的，他不能再给李丽云添烦恼。
       卢凤英说：“你这个傻子怎么就会替别人想？李丽云已经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她巴不得你和她离婚，和别人结婚。”
       于大威觉得不能这么说，就算李丽云想要离开，他也不能做伤害李丽云和佳佳的事。
       卢凤英说：“你和我上床就已经伤害她了，现在再想不伤害她不是已经晚了吗？你要不说和她离婚，我就去和她说，那样，咱们三个人可就都不好看了。”
       于大威想既然这样，还是他自己来和李丽云说好一些。
       他看着李丽云把饭菜放下，先问了李丽云几句佳佳准备高考的情况。他发现李丽云的眼睛一直在躲着他，卢凤英给他看的那些照片顿时又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本来不想说的话脱口而出：“丽云，我们离婚吧。”
       李丽云被于大威这话吓坏了，她刚把绿豆粥从保温瓶倒在碗里，正要端给于大威，听到于大威的话，她的手一抖，碗掉到了地上。
       “为什么？”
       于大威说：“京京他妈想和我复婚，我答应她了。我想，还是我们老夫老妻在一起比较好，你也可以和你想要的人在一起。”
       李丽云说：“你别误会，我和熊伟不是那么回事……”
       于大威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我想和你离婚，你要能答应，我出院的时候，咱们就去办手续。”
       李丽云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这一切。她所以没有和于大威争辩，是因为她还在为昨天发生的事情而自责。
       昨天，李丽云因为受不了于大威在卢凤英面前对她的态度，负气跑出了医院，熊伟一直陪着她。李丽云想喝酒，熊伟拉着她到了什刹海，找了一家酒吧。白天的酒吧里客人很少，熊伟陪着李丽云喝了一大瓶红酒。
       那会儿，李丽云心里乱极了：佳佳要高考，于大威的腿被卢凤英给烫了，住在医院里出不来，车又丢了。倒霉事都撞到一起了！
       她看着杯子里的红酒，问熊伟：“你说，我是不是要开始倒霉了？”
       熊伟问她：“你感觉自己前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李丽云说：“过得很好。”
       熊伟说：“那你肯定要开始倒霉了。”
       李丽云问他为什么。
       熊伟说：“人的运道是有讲究的，月圆则亏，水满则溢，日月随天换，风水轮流转。你前些时过得太顺，后面的日子便要艰难坎坷了。”
       李丽云问他：“我怎么才能不坎坷？”
       熊伟说：“一般来说，有三样东西比较管用。”
       “哪三样？”
       “一是换工作，二是换住的地方，再一个就是换人，这个时候，你只有通过换人，才会找到新的幸福之源。”
       李丽云觉得熊伟是在逗她，但她听着很开心。酒越喝越多，她觉得身体都飘了起来，就像她和于大威做爱时那样，一阵阵快感冲击着她的身体。她后来是怎么离开酒吧的，她都记不得了。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熊伟正趴在她的身上。
       “你干什么？”
       熊伟不回答她，只是不停地动作着，李丽云的身体也自然地呼应着他，无边的欲望淹没了两个人。
       激情过去，李丽云对熊伟说：“就这一次，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这样了。”
       熊伟抓着李丽云丰满的乳房不肯放手，他告诉李丽云：“我对你说实话，我和很多女人发生过关系，可从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有女人味的女人。”
       李丽云推开熊伟的手：“你不用哄我，我要走了。”
       熊伟拉住李丽云，说：“我在今天之前从没动过结婚的念头。丽云，如果你答应我，我决定和你结婚。”
       李丽云吓了一跳：“我比你大上10岁，你为什么要娶我？”
       熊伟说：“没别的理由，我真的爱上一个女人了，这个女人就是你。”
       李丽云觉得自己是从熊伟那里逃出来的，心想，我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太对不起于大威了。她去学校接佳佳，佳佳盯着她说：“妈，您的脸真好看。”她惊得差点儿自己绊了一个跟头，以为佳佳发现她和熊伟干的事了。
       她问佳佳为什么这么说。
       佳佳说：“妈，您别担心。凤英阿姨虽然也很漂亮，可她还是不如您好看。而且，您比她更有女人味儿。您放心，我觉得爸虽然和凤英阿姨以前是那种关系，可现在她要和您争，也绝对争不过您。我和您打赌，爸肯定还是会和您在一起的。”
       李丽云说：“你别想这事，好好准备高考，你要考不好，我可跟你没完。”
       佳佳拉着她问：“妈您说，我要考好了，您怎么奖励我？”
       李丽云问她：“你想要什么奖励？”
       佳佳说：“先不说奖励。妈，我考完了，爸也该出院了，咱们一起出去旅游吧？我跟爸说了，他答应我了。”
       李丽云脸上在笑，心里却很烦恼，心想：我和大威还能一起带佳佳出去玩吗？
       她为了避开卢凤英，早餐没有给于大威送，而是精心准备了一顿午饭。可没想到，等待她的竟是于大威要离婚。
       李丽云是一个内心柔弱的女人，否则，在于大威之前，她也不会被两个男人抛弃。
       她没有再和于大威争辩他们是不是该离婚，她对于大威说：“在佳佳高考之前，你能不和她说这件事吗？等她考完了，我就跟你办手续。”
       于大威说：“我决不会对她说的。丽云，咱们在一起过了这几年，你对我很好，我对不起你，咱们离婚了，家里这些东西你都清楚，你想要什么就说，我都给你。”
       李丽云说：“我不要什么，只要我和佳佳有个住的地方就成。”
       于大威让李丽云向护士要来纸和笔，当场写了一份离婚协议书，他把新威云居的三家店中的两家都归到了李丽云名下。
       李丽云被离婚这事已经弄晕了头，她也没说什么，就收下了协议书。
       张九章 策划项目堵漏洞 高考途中险丧生
       卢凤英赶到肉厂，见到了蔡大全、王宝和王全水。
       一路上，卢凤英就想，蔡大全就不说了，王宝和王全水这两个强奸了自己的混蛋，该怎么对待他们？这两个人是自己生活中的污点，决不能让自己生活圈子里的人知道这两个人的存在。她给大刘打电话，问他这三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和别的人接触过。大刘告诉她，这三个人一来就被他关在后院了。他给他们准备了些酒菜，这几个人正在吃喝，没有其他人见过他们。
       卢凤英想，给他们点儿钱，让他们都滚蛋，滚得远远的。可她停车进院，见到这两个人时，一股怒火从脚底蹿到了头顶，她上去就打了一人一个大嘴巴。王全水机灵，忙站起来。王宝嘴里正啃着一根鸡腿，被一巴掌打得愣在凳子上没动，卢凤英一脚把他踹在地上。
       “你们还有脸来找我？给我滚！”
       蔡大全拦住卢凤英：“他们正要向你认罪。”他招呼两个人过来，“你们还不快跪下，给卢老板赔罪，对她说随她千刀万剐，只要卢老板答应，从今往后就跟着卢老板，做牛做马做什么都成。”
       王宝和王全水跪在卢凤英面前，对卢凤英说：“你说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你有什么仇人，我们给你除。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卢老板手里的一把刀。”
       卢凤英听两个人这么说，心念一动，对两个人说：“起来吧。”她让几个人都坐下，问王宝和王全水：“你们不是被警察抓起来了吗，怎么会跑出来？”王全水抢着说：“就抓了我们几天，后来他们一看你……”他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接着说，“卢老板不再追究了，家里又出了点儿钱，他们就把我们给放了。”
       “你们干吗来找我？”
       “前些日子不知怎么回事，一些不相干的人又提起我们这件事，说是警察搞自查，要把一些有问题的旧案都抖出来，又要抓我们回去，我们听见风声就跑出来了。后来找到蔡大哥，蔡大哥跟我们说卢老板在北京发大财了，要来找卢老板，我们就跟他来了。”
       卢凤英对大刘说，肉厂这些日子先不雇别的工人了，来的活全交给蔡大全他们三个人干，平时少叫他们出去，要散心也别进北京。交代完，她就急着往回赶。在路上，她先给于大威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她要跟郭天瑞谈离婚的事，等都谈好了，她就到医院里去告诉他结果。
       进家门时，她没有看到郭天瑞。打电话一问，郭天瑞说他正在路上。不一会儿，他回来了，卢凤英问他离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郭天瑞说：“我同意离婚，但有一个条件。”
       卢凤英问他是什么条件。
       郭天瑞说：“你在公司的股份不能带走。”
       当时，郭天瑞从上海到北京成立股份公司时，在新公司里他给卢凤英安排了位置，在股份分配时，他除了自己应得的那些股份，同时也给卢凤英要了一些股份，放在她的名下。
       卢凤英不同意，说：“不行。你要说这房子里的东西，你多给我一件少给我一件我没意见，反正都是两个人使的。但股份已经是记在我名下的东西了，你怎么能要回去？我不给。”
       郭天瑞说：“这不是你给不给的事。按道理，这些股份本来就不该你得，因为我，你的名下才有这些股份，现在你和我离婚了，你对公司不再有作用，你就应该交出股份。”
       卢凤英说：“我要不交呢？”
       郭天瑞说：“那你和我就不可能顺利离婚。”
       卢凤英想了一下，问：“我要是把股份还给你，你和我离婚，给我多少补偿？”
       郭天瑞说：“我现在说不出来，等咱们把离婚手续办完，我会给你一些生活费的。”
       “郭天瑞，你也太小气了吧？”
       “我不是小气，真的是没钱。”
       “谁会相信你没钱？”
       郭天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接卢凤英的话，他恳切地对卢凤英说：“我还是希望你现在不要和我离婚，你可以去干你想干的事，我不拦你。”
       卢凤英说：“我不想过你们男人那样无耻的生活。”
       郭天瑞被呛得一声没吭，转身进了楼下的书房。
       卢凤英追进去，说：“你要现在不肯和我离婚，到你想离的时候，你可要多出血了。”
       郭天瑞说：“那随你，明天就去离。”
       卢凤英追问：“你先说好，给我多少生活费？”
       郭天瑞说：“这你就别问了，我想给多少就给多少。”
       卢凤英说：“不行。今天你一定要给我说出一个数来。”
       郭天瑞说：“我说不了。”
       卢凤英心中气恼，但也无可奈何。她怒冲冲地出门，开车到医院去看于大威，想问问他和李丽云那边离婚的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刚一听于大威说李丽云已经同意离婚，卢凤英还很高兴。但听到于大威说把新威云居三家店中的两家分给了李丽云，刚才在郭天瑞那里没发出来的火，腾地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你把店给了她，让我跟你去喝西北风呀？不行，我不同意！”
       于大威说：“离婚协议书我都已经给她了。”
       卢凤英大骂：“你这个笨蛋！我还以为你变聪明了，原来还是个大笨蛋！”
       于大威说：“是我要和她离婚的，是我对不起她，她应该得到一些补偿，我是一个男人，我应该这么做，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卢凤英说：“你要是这样对我就没错，可你这样对她，就是大错特错！”
       于大威说：“你怎么这么说，你们不都是女人吗？”
       卢凤英说：“正因为我是一个女人，我才不能容忍另一个女人拿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于大威说：“现在我已经完全属于你了，我会和你好好过，我要把新威云居开得越来越火，赚好多的钱，我今后的一切都是你的。”
       卢凤英说：“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让你把给李丽云的那两家店都给我收回来。”
       于大威问她为什么非要这样。
       卢凤英说：“谁能保证你今后会怎么样？我可不想和你复婚后又过以前那种穷日子，店在手里才能让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有保障，我告诉你，你要不把那两家店给我要回来，我可不跟你复婚。”
       于大威说：“那李丽云怎么生活？”
       卢凤英说：“我不管，让她去找别的男人。”
       于大威觉得自己又看见了以前的卢凤英，这太可怕了。他说：“你非要这样，那我也要想想，是不是和你复婚。”
       卢凤英被这话气坏了，冲于大威怒吼：“现在是我要你，不是你要我！你听明白了，我说跟你就跟你，你想不想都没用！”
       于大威愣在那里没话了。
       卢凤英又催于大威立即给李丽云打电话，把她叫来更改离婚协议书。于大威不打，卢凤英逼他：“你打不打？”于大威不说不打，可就是不动手机。
       卢凤英没想到今天在两个男人身上都这么失利，她要被气疯了。
       她离开于大威的病房，开车在街上乱转，她不想回去见郭天瑞，把车开到了公司里。她想在离开郭天瑞之前，收拾一下办公室里的东西。
       卢凤英的办公室在用玻璃隔断墙分割的办公区的一头，是一个套间。她的副手小张在外面，她在里间。两间办公室之间有一扇玻璃门，但并没有锁。卢凤英来到她的办公桌前整理东西时，发现前天下午她用过的几件东西都被移动了位置。本来心里窝火的卢凤英抓起电话就问小张，是谁乱翻她的东西了。小张说：“郭总今天到你办公室里去过。”
       “这是我的办公室，你怎么能让他随便乱翻？”
       小张看电话显示知道卢凤英就在办公室，马上说：“你等着我，我这就过去。”
       卢凤英因为和郭天瑞的关系，在公司里基本没有朋友。和小张因为工作关系，在私人关系上也就走得近了些。两个人一起去做美容，一起骂老公。有些不和老公说的话，两个人倒能说到一起。小张说有事，卢凤英不能不上心。
       小张赶到公司里对卢凤英说，她觉得公司的财务有问题，想通过卢凤英得到证实。她说：“有朋友帮我介绍了一家公司，我还没有拿定主意去不去。在这里有英姐照顾，我还挺舍不得离开。可如果公司真有问题，那我还是早一点儿离开好。”
       卢凤英问她觉得有什么问题。
       小张告诉她，昨天公司让重报上半年的经营状况时，她因为有些起疑，就查了一下公司里的财务情况。因为都是通过公司内的局域网，她想办法打开了其中的几个页面。她发现公司账面上有6000多万的巨额亏损，而公司刚刚启动了一个大项目。这是一个房地产项目。
       卢凤英说：“这有什么不正常吗？”
       小张说：“这个房地产项目，公司里很多高层都不同意上，可郭总坚持要上。他们争执不下，大股东要进行投票，这件事郭总没跟你说过吗？”
       卢凤英并不觉得奇怪，自到北京后，郭天瑞在家里很少和她说公司里的事情。她问小张：“这个房地产项目在什么地方？”
       小张打开电脑，发现这个房地产项目已经做成了三维效果。小张告诉卢凤英，这是一个旧城区改造项目，要把一条破旧的老街道开发、改造成下面是商铺，上面是高级公寓的新型住宅。电脑演示图上，有新旧街道的对比图景。改造后的新街时尚、华丽，那条老街相比之下，让人觉得早该被拆掉了。
       卢凤英看着这条老街道很眼熟，问：“这地方在哪儿？”小张查出街道的名字。卢凤英一看果然没错，这正是她和于大威新老威云居所在的那条街。就想，郭天瑞怎么会看上这条街？难道他已经知道我和于大威的事情，故意来为难我们？卢凤英猛然觉得全身发抖。郭天瑞是不是早已经在监视我，并且掌握了我和于大威的事，他才在离婚问题上那么无情？
       小张并不知道卢凤英心里想到的是这些，以为她在思考这个项目，她问卢凤英：“英姐，你觉得这个项目能赚钱吗？”
       卢凤英问小张：“你知道股东会什么时候开吗？”
       小张说：“听说明后天就要开。”
       卢凤英想，现在我手里的股份还很值钱，一定要在今天晚上和郭天瑞谈好离婚的条件，街道他想拆就拆去吧，只要拿到他给我的钱，保证我和于大威能过上好日子就成。
       小张看卢凤英总愣神，问她：“你是不是和郭总出问题了？”
       卢凤英说：“你发现什么了？”
       小张说：“最近公司里的人都觉得公司里要出大事，可我从来没听你说过，是你知道内情在瞒着我，还是你也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卢凤英说：“有事我不会瞒你的，我告诉你，我要和郭天瑞离婚。”
       小张被吓了一跳：“怎么说有事你还真出大事！干吗要离婚，是因为什么？”
       卢凤英说：“有时间我再跟你说，现在我有急事要办。”
       她赶回家去找郭天瑞。就在她的车在家门口对面的路上掉头时，她看见郭天瑞的那辆白色奥迪A6从家里开了出来。郭天瑞要去见谁？卢凤英没有回家，车一掉头，跟在了郭天瑞的后面。
       郭天瑞的车开到了于大威住的楼下。
       卢凤英正奇怪郭天瑞怎么会来找于大威，这时，她看到李丽云从楼里走了出来，这让她更加吃惊，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李丽云走到车边，站在了车外。郭天瑞打开车门招呼她上车，李丽云没有动。郭天瑞从车上下来，两个人站在路边说起话来。
       卢凤英怕郭天瑞看见她跟踪，在郭天瑞停车时，把她的车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上。路边停的都是车，卢凤英坐在车里，远远的看着郭天瑞和李丽云说话，但又听不见他们说什么，急得心里冒火。这两个人在干什么？
       她哪里知道，原来，郭天瑞就是李丽云的前夫，佳佳的亲生父亲。
       郭天瑞和李丽云刚结婚的前两年，两个人都过得很好。后来，李丽云生了佳佳，专心带孩子，不免冷落了郭天瑞。郭天瑞耐不住寂寞，就和公司里的一个女人好上了。李丽云知道这件事后，就要和郭天瑞离婚。郭天瑞本来不想离，可李丽云死了心，非离不可，郭天瑞只好和她离了。和李丽云离婚后，郭天瑞身边虽然没断女人，但一直没再和哪个女人结婚，直到遇见卢凤英。
       郭天瑞看到李丽云仍是那样美丽迷人，女儿佳佳也已经成了一个漂亮少女。他心里有了一家人团圆的念头。可怎么团圆好呢，这让郭天瑞费尽心机。他在和李丽云一起时，时常给李丽云带来惊喜。他了解李丽云是一个骨子里有少女情怀的女人，她很喜欢男人带给她的惊喜。郭天瑞想，当初是他伤害了李丽云，才造成两个人分手的。现在他要回归了，他要以一个惊喜，让李丽云敞开怀抱，迎接他的归来。
       郭天瑞本来并没想此刻就与李丽云见面，但卢凤英的做法使他等不及了。他要在卢凤英同于大威合起伙来抛弃李丽云之前，把他和李丽云重修旧好的打算告诉李丽云，让李丽云的心理上能减轻一些又一次被男人抛弃的痛苦。
       李丽云从来没有想到过郭天瑞有一天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还说要和她复婚，让李丽云这个柔弱的女人心里顿时感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她对郭天瑞说：“你是不是把女人找了一圈儿之后，又觉得我好了？”
       郭天瑞说：“是。”
       “你是不是后悔当时抛弃我和佳佳娘儿俩了？”
       “不是我抛弃你，是你非要和我离婚。”
       “你那样，我能不离婚吗？”
       “你可以不离，你看现在还有像你这样较真的女人吗？”
       “你别拿我和那些不要脸的女人比。”
       “对不起，你是一个少有的好女人。”
       “这么说，你还是后悔和我离婚了。”
       “我不后悔。”
       李丽云被气坏了：“那你干吗还要来找我？”
       郭天瑞说：“如果我不是和你离婚后去见了那么多女人，我也不会体会到你的好，也就不会回来要和你复婚。如果当初咱们没有离婚一直过到现在，那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就不是复婚，而是离婚。你觉得这两种情况，你更想要哪种？”
       李丽云说：“我哪种都不想要，你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现在生活得很幸福。”
       郭天瑞说：“不是，我已经知道于大威要和你离婚，和他的前妻卢凤英复婚。你今后怎么办，想好了吗？”
       一提到于大威要离婚的事，李丽云的眼泪情不自禁地就涌了出来。
       郭天瑞说：“我想回归我们原有的家，把那些不属于我们家里的人都清除出去，开始新的生活。”
       这句话一下触到了李丽云心中最柔软的那个部分，她觉得站在她面前的郭天瑞就像一个出现在她梦中的人，清晰而又模糊。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郭天瑞，想要看透他的内心。当郭天瑞伸手抱住她时，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的卢凤英觉得自己被骗了。
       她从车里冲出去，奔到郭天瑞和李丽云跟前，一把拉开李丽云。
       “你们要干什么？不要脸的东西！”她冲郭天瑞怒吼，“我还没有和你正式离婚，你离婚的条件还没有答应我，就到外面搞起女人来了。你倒真是不闲着，我告诉你，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今天你要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我这个婚还就不离了！”
       郭天瑞说：“让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前妻李丽云，她在你之前就和我在一起了，如果女人跟我在一起就是不要脸，那不要脸的也应该是你。”
       卢凤英目瞪口呆：“你们两个……怎么会是这样？”她盯着李丽云，“这是真的？”
       李丽云没有回答，转身进了楼道。
       卢凤英对郭天瑞说：“你怎么向我解释这件事？”
       郭天瑞说：“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你要和我离婚，同你的前夫复婚，我也要给自己找条生路，和我的前妻复婚，这有什么不对吗？”
       卢凤英说：“我并没有告诉你我要和谁结婚，你怎么知道是于大威？你在监视我？”
       郭天瑞说：“人不知己莫为。你自己都干了，还管别人怎么知道的？”
       卢凤英说：“我告诉你，我现在决定不离婚了。”
       郭天瑞说：“正好，我本来就跟你说现在我们不要离婚，回家吧。”说完开车走了。
       卢凤英被气晕了，事情完全变了，她本来以为一切都是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可这时，她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阴险的洞里。
       按照卢凤英的设想，她和于大威复婚，让于京娶了李丽云的女儿佳佳，那真是太好不过的结果了。她既夺回了她的男人，又让夺去了她男人的女人每天都生活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郭天瑞竟会是李丽云的前夫。
       今天晚上，郭天瑞那么轻松地就答应了她的离婚要求，却不肯多给她一点儿财产。原来，他是要和李丽云复婚。他们一家人去过富豪的生活，让她和于大威去街头开店，吃苦受累。可于大威这个傻子，还把他的大部分财产都给了李丽云，只给她留下了那么一点儿。
       她转了一圈儿回来，折腾了半天的结果，竟还是一个穷光蛋。卢凤英想不明白，这一切是巧合，还是他们已经算计好了，在等着她往里钻？
       看郭天瑞的车走远了，卢凤英不甘心让谜团折磨她一夜，跑上楼去敲开了李丽云的房门。
       李丽云对卢凤英追上门来很惊愕，她不想让卢凤英进屋去。
       “你有什么事？”
       “我有话问你。”
       卢凤英从李丽云身边挤进屋去，站在屋中间冲李丽云叫：“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和于大威，还有你那个前夫，我现在的丈夫郭天瑞，你们一起合计好了，来骗我这个傻子？”
       李丽云说：“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卢凤英说：“我要和于大威复婚，可他竟一点儿也不为我们两个人今后的日子着想，把三家店里的两家给了你，只把面积最小的一家留给我。我还没有和郭天瑞离婚，他竟已经来和你商量怎么复婚了。你们都给自己安排好了出路，只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这不是算计我是什么？”
       李丽云说：“你别这么大声吓着孩子。”她怕惊着已经睡觉的佳佳，拉着卢凤英的胳膊，把她拽到她和于大威住的那间屋里，关上门，说，“你有什么话，咱们在这里说。”
       在于大威和李丽云房间的墙上，挂着两个人穿婚纱的大幅结婚照。
       婚纱照上，俏丽的李丽云小鸟依人般地靠着厚实的于大威。所有看到这幅照片的人，都能感受到两个人的那一份甜蜜。
       卢凤英看到这幅照片心中更气，她酸溜溜地说：“你们过得很好，是吗？”
       李丽云心无遮掩地说：“是的，我觉得和于大威在一起，是我人生最好的选择。”
       卢凤英听李丽云这么说，心里很不爽：“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在骗我？”
       李丽云说：“你和大威在一起，比我和他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你真的不了解大威吗？”
       卢凤英说：“以前我觉得我把他的骨头都看透了，现在……现在还是这样，他还是那德性，我看不明白的是你们。于大威对你干了什么，让你觉得他那么好？”
       李丽云说：“你要是觉得大威不好，那干吗还要勾引他，非让他跟我离婚，和你复婚不可呢？”
       卢凤英被这个问题问愣了。她在原地转了几圈儿，突然扑向墙上于大威和李丽云的婚纱照。
       李丽云急得嗓子都变了音：“你要干什么？”
       卢凤英怒吼着：“这个傻子有什么好让你这么供着他，我要让他再也笑不出来！我要让他成为一堆破烂！”
       她抡起那幅婚纱照要把它摔烂。
       李丽云和于大威照完婚纱照时，特别放了一张24寸的大照片，并且给照片配了一个白色欧式古典风格的木制大相框，这幅照片很重，是影楼的人开车给送到家里来的。影楼的两个小伙子帮着于大威，才在墙上找正位置挂好的。
       卢凤英一时气盛，把婚纱照从墙上给拽了下来。她要摔烂婚纱照，可没等她抡起来，离开墙面的婚纱照就砸到了她的身上。她被砸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恼怒地跳起来，伸脚就往婚纱照上踩，她一边踩，一边咬牙切齿地叫道：“我踩死你！”
       李丽云拼命扑上去，要护住婚纱照：“你滚开！”她伸开双手去推卢凤英，正好推在抬起腿来的卢凤英胸口上。卢凤英摔倒下去，正好倒在婚纱照上。李丽云这下更急了，上去要把卢凤英拉起来。卢凤英以为李丽云在追打她，使劲抓住李丽云的胳膊。两个人扭在一起，在婚纱照上滚成一团。李丽云想保住婚纱照不被损坏，便没有使劲去和卢凤英扭打。滚了几个个儿，她被卢凤英压在下面，一睁眼，看到婚纱照上她的脸蛋子已经被踩出了一个大窟窿，顿时绝望地哭出了声。
       听到哭声，卢凤英住了手。
       “卢凤英你没有出事前，我和你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虽说比不上姐妹那样好，可我们也是很好的邻居，你帮我、我帮你的时候都是有的。你在工厂里上班的时候，我也是一个给人干活的女工。后来你失业了，我也失业了，我们的命都差不多。我们都清楚对方的心思，我们就是想过点儿能让人舒心的日子。那时候，你和我两个人没少在一起聊，说我们有一天要是有钱了该多好，我们也应该算是知心人……后来，我和大威在一起了，这件事要说起来，是有些对不起你，可那也是情有可原啊。而且，你也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你生活的条件比我和大威要好得多，你的日子比我们的好，你为什么非要来毁了我们的生活呢？”
       卢凤英有些迷惑了，她说：“我是在破坏你们的生活吗？不是。”
       李丽云说：“怎么不是？你要和郭天瑞离婚与于大威结婚，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卢凤英被李丽云一问，似乎也糊涂起来，她使劲摇摇头，说，“我也不明白了，我和于大威在一起时过得很苦。那时候我就想，人要是有能重新活一次的机会该多好，要是能让我重活一次，我决不和于大威在一起，决不过我和于大威在一起时的那种生活。后来，我真的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我找到了比于大威强百倍的男人，我有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新生活。而且，只要我继续那么走下去，我还可以找到更好的生活。可我这时候才发现，我想重活一次的目的，竟然是想和我的老公复婚！我那个愚不可及的老公，我干吗还想再要他？我不明白啊，这是为什么？”
       李丽云说：“我也不明白你的心思。”
       卢凤英说：“你就不想吗？”
       李丽云说：“我想什么？”
       卢凤英说：“你也跟了两个男人了，你就没觉得你前面跟过的男人，不是让你想再要回来的吗？”
       李丽云想了想，说：“我没有。”
       “为什么？”
       “我不像你，跟于大威时觉得自己过得那么苦，所以总想让自己的生活改变一下，甚至不惜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让自己重新变一个模样，彻底颠覆以前的生活。我虽然也因为那些男人的原因离过婚，他们让我很痛苦，我也很恨他们。可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还是很快乐的，留给我很多甜蜜的回忆。当他们离开我时，我会想，他还是一个好人，只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合适。让他去找他想要的人吧，我也会找到我想要的人，我的下一个一定会比刚离开我的人更好。”
       “就是说，如果你离开于大威，也一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不，于大威不一样，他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男人。”
       “那你就舍得他不要你又和我在一起？”
       “他要觉得那样幸福，我也没办法。”
       “骗子！”卢凤英跳了起来，怒不可遏，“你们都在骗我。你说得好听，只要于大威幸福，他不跟你就不跟你了。可他不跟你，却把他的财产都给了你。你说你不再想要那些抛弃了你的人，可为什么我一说跟郭天瑞离婚，他马上就来找你？你什么也不想，可你又得到了钱，又得到了人，你这样的女人太不要脸了！”卢凤英指着李丽云，劈头盖脸地说，“我才不会像你那样，用自己的牺牲去换取男人的东西，我要用自己的手段去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男人是什么？他们是能改变我生活的台阶，被我驱使、供我玩乐的猫狗，做这样的女人才算是真正的女人！”
       李丽云摸着被撕扯烂的婚纱照说：“我做不了你那样的女人，我也不想做，我要把我的照片修好，你走吧。”
       卢凤英咬着牙在心里骂：你修吧，就算照片修好了，可照片上的人永远也不会像你想要的那样完整了！
       7号这天是佳佳参加高考的日子，李丽云很早就把佳佳的早饭做好了。昨天晚上，她被卢凤英闹得一夜没合眼。她把微波炉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里时，觉得眼前的东西似乎都在飘动。
       卢凤英离开后，李丽云把被撕毁的婚纱照一片一片地拼起来，用一张大纸做衬底，把所有的裂纹都按原样用胶水粘好。她把粘好的照片放进相框里，想把它重新挂回到墙上原来的位置。但相框太重，她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好把这幅婚纱照放在了床头上。
       这时她已经累得全身酸痛，腿一软，就坐在了床尾的地板上。她趴在床上，看着婚纱照，觉得自己很傻。于大威就要和自己离婚了，把婚纱照粘好了又有什么用呢？也许，卢凤英来撕的正是时候。想到和于大威离婚后，又要面对一个人孤独无助的日子，李丽云禁不住泪如雨下。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这么哭到了天亮。
       她做好早餐，把佳佳叫起来。佳佳看到李丽云哭肿的眼睛，问她怎么了。
       李丽云想，不管出什么事，也不能影响佳佳高考。她用手揉着眼睛，装作惊诧的样子，跑到浴室里去照镜子，然后用毛巾沾着凉水使劲冲了冲眼睛，大声对佳佳说：“我都是这几天被你爸给累的。”她看眼睛肿得还很明显，到浴室门口问佳佳：“今天会不会有好多家长都去考场门口？”佳佳说：“你们大人最讨厌了，说不让你们去，可都不听话。你看吧，今天考场外面肯定有好多人等着。”李丽云说：“那你说我是不是该化化妆？”
       佳佳问：“为什么？”
       李丽云故意说：“我不能让别的家长给比下去啊。”
       佳佳大声说：“妈，您别不自信，您不化妆也是我们全班家长里最漂亮的。”
       李丽云说：“不行，那我也要化妆。”
       她是想掩饰她难受的心情。但化着妆，想到这个本来很美满的家庭，马上就要破裂了，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佳佳听见动静，跑进浴室，抱住李丽云。
       “妈，您怎么了？我高考就把您吓成这样了，不会吧？”
       李丽云抱住佳佳，像个孩子似的抽泣着说：“佳佳，你一定要考好，给妈妈争气，妈今后的日子就全靠你了。”
       佳佳觉得李丽云不对劲：“妈，您不会是因为高考就哭成这样吧？”
       李丽云忙掩饰说：“除了高考的事，我现在还能为什么？”
       佳佳问她：“是不是爸爸那里，卢阿姨又闹什么事了？”
       李丽云训斥她说：“大人们的事你别管，你专心把高考给我考好了比什么都好。”
       佳佳说：“妈，您放心，等我这两天高考一完，我就去医院照顾爸。只要有我在，卢阿姨怎么着也没戏，爸这辈子都跟定您了。”
       李丽云心说：傻孩子，不会再有这一天了。她边催佳佳把牛奶都喝了，边给自己匆匆化好淡妆，看脸色好一点儿了，才出了浴室。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接，是熊伟打来的。他说：“佳佳今天高考，要不要我帮你送她到考场去？”
       李丽云不想再接触熊伟，对他说：“谢谢你，不用了。”
       熊伟说：“你的车不是丢了吗？你们怎么去考场？”
       李丽云说：“我和佳佳打出租车去。”
       熊伟说：“今天参加高考的人那么多，打车走怎么能保证你们准时到考场？要是耽误了佳佳考试就麻烦了。”
       李丽云一想也是。去早了，去晚了，对佳佳都不好。她正在犹豫，熊伟说：“我已经到你们楼下了。你要不想让我进去，我就在楼下车里等你们下来，好吗？”李丽云这时也不好再拒绝，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说：“那好吧，我和佳佳就下去。”
       佳佳问是谁。李丽云说：“是我在保险公司里的一个同事。”她让佳佳收拾好东西，两个人坐上熊伟的捷达去考场。
       车没开多久，就遇到堵车，三个人都着急起来。熊伟提议绕三环过去，虽然路远了，但好走，总比在这里死等着强。李丽云一想也对，就同意了。
       车上三环，时间已经不多了。熊伟只要在能跑起来的路段，就把车开得飞快。李丽云一个劲地提醒他小心。
       坐在后面的佳佳突然说：“后面有辆车老跟着咱们。”
       李丽云从后视镜一看，果然有一辆灰色的宝来跟着他们。
       “它跟咱们多久了？”
       佳佳说：“好像一上三环就看见它了。”
       李丽云问熊伟：“是你认识的人吗？”
       熊伟说：“我不知道，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开宝来的。”
       这辆宝来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有时候，它和捷达中间已经没有别的车了，但它只是平稳地尾随着。
       李丽云问熊伟：“你说它是什么意思？”
       熊伟也不清楚，说：“别管它，咱们马上就下三环了，等把佳佳送到考场了，它还跟着，我就去问问他想干什么。”
       下了三环，还要再开上一段，才能到佳佳去的考场。
       熊伟看前面就是三环的出口了。他一打方向盘，向外道打过去。就在这时，跟在他后面的宝来一加速，追了上来。熊伟不能让它到前面去，脚下一踩油门要抢过去。但捷达的提速没有宝来快，只见那辆宝来猛冲上来，一头扎到了捷达的肚子上。
       捷达被宝来撞得侧翻出去，在路上打了两个滚儿，底朝天地翻在了三环路的下道口上。那辆宝来已经出了下道口，一溜烟儿跑了。
       李丽云的头上流血了，但她顾不得脸上的血，大声叫着：“佳佳！佳佳！”
       坐在后面的佳佳因为一直注意那辆跟着他们的宝来，所以很警觉。车被撞翻了，但她一点儿也没伤着，她大声告诉李丽云：“妈，我没事！”
       李丽云心里顿时一松，她再叫熊伟，熊伟没有答应。她的身子不能动，也看不到他怎么样了。
       这时，车外的人帮着把车窗的碎玻璃都敲掉，把李丽云和佳佳拉了出去。李丽云这才看到，熊伟被卡在了驾驶座上，闭着眼睛，满脸是血。她大声叫熊伟，熊伟一声不吭，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佳佳进考场的时间就快要到了。
       李丽云对佳佳说：“我留在这里，你快去考试。”
       可路上的车都堵在那里，想叫出租车也没有。这可怎么办？李丽云忙打110报警。
       她正和电话里的接话员说着情况，看着一辆警车开过来，忙断了电话跑向警车。警车是在发现这里的路面出现堵车状况后赶来的，警察从车上跳下来，看到被卡在车里的熊伟，马上要求支援。李丽云对车上的巡警说了佳佳要参加高考的情况。
       警车上有两个巡警，听了李丽云的诉说，其中一个巡警对另一个巡警说：“你盯在这里处理情况，我先送孩子到考场。”
       看佳佳坐警车走了，李丽云蹲在车边，拉着熊伟的手，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熊伟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张了张嘴，李丽云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听他在问：“佳佳她……”李丽云用力地点着头说：“她已经去考场了，是警车送她去的。”熊伟使劲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120急救车赶来把熊伟从车里解救出来。李丽云跟着急救车一起到了医院，看着他被推进了急救室。
       这时，李丽云的手机响了，是于大威来的电话。他问佳佳进考场了没有。
       李丽云气呼呼地对他说：“佳佳的事不用你管，从今天开始。”她不等于大威再说话，就挂了手机。刚挂断，手机又响了。她一看，还是于大威，就干脆把手机给关了。
       于大威记得今天是佳佳参加高考的日子，他躺在病床上也放心不下，他想李丽云今天一定会送佳佳到考场。他怕电话打早了影响李丽云，看看时间，佳佳应该进考场了，他才拨通李丽云的手机。可没想到，李丽云一听是他就把手机关了，还说不用他管，再打就打不通了。
       他很生气，虽然说要离婚了，可还没有离，就算离婚了，在一起过了好几年的人也是有感情的，他关心一下佳佳的事也是应该的，李丽云怎么能说不让他管的话呢？
       昨天和李丽云说过离婚的话后，于大威心里一直很后悔，他觉得不该这么伤害这个女人。
       可此时李丽云对于大威的态度，让于大威觉得很伤心。昨天刚说完离婚，今天就变得谁也不认识谁了，看来这半路夫妻就是半路人。卢凤英那样死过一次的人，还能回来找他这个前夫，只有结发夫妻才能有这份情谊。
       一想到卢凤英，于大威心里就发抖，他也说不清是激动还是不安。
       于大威想给卢凤英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到医院来。这时，钱长发急匆匆地跑进病房告诉于大威，店里一点儿涮肉用的小料也没有了，怎么办？是关门停业，还是想别的办法。
       于大威说：“店可不能歇！”
       他调制的小料还有两天的存货，都放在他调料的那个小院里。他平日都是自己亲自去拉，现在，这事只能交给钱长发了。他告诉钱长发存小料的地点，让他开着面包车去把那些小料都运到店里去。他想，再有两天，他就能下地活动了，那时问题就都能解决了。
       钱长发说：“你信得过我？”
       于大威说：“咱们兄弟现在吃着一个锅里的饭，我不信你信谁？”
       钱长发很感动，接过于大威交给他的小院的一套钥匙，开车直奔南四环外。
       一路上很顺利，于大威调制小料的那个小院也很容易就找到了。钱长发开了屋门和屋里存放小料的冰柜，把装在桶里的小料都搬出来放到车上。在他转身锁门的时候，就觉得什么东西重重打过来，他一头栽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十章 雇凶杀人现狼心 红黑之间义难平
       于大威送走钱长发，给卢凤英打电话。但拨了半天，她的手机一直在响，就是没有接听。眼看快到中午了，他想再拨一下李丽云的手机，问问佳佳上午考得怎么样。他刚拿起手机，手机先响了。
       许红燕问于大威，钱长发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店里来。
       于大威说：“他早就该回去了。”
       许红燕说：“我根本没看到他的人，他说找你去拉小料，这一去就没影儿了。我打他的手机，他的手机也关了。他干什么去了？这店里马上就到中午营业时间了。客人来了，吃涮肉没有小料，你是让我们开门不开门？”
       于大威说：“你别急，我马上和长发联系。”
       他打钱长发的手机，话台的小姐还是那句话：“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于大威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钱长发早上刚从他这里知道了小料存放的地点，又拿走了他存放小料的冰柜钥匙，怎么转眼就联系不上了呢？一定要找到他！
       于大威下地试了一下，他的腿虽然还不能打弯，但直着往前走还是可以的。他从病床旁的小柜里拿出他的衣服，用报纸裹起来。他打电话叫许红燕打一辆大一点儿的出租车到医院外面等着他，他从病房里悄悄出来，趁护士不注意，坐电梯下到一层，到卫生间里换下病号服，穿上自己的衣服，出了医院。
       许红燕叫了一辆桑塔纳2000等在医院外面，她把于大威扶到车的后座上。
       在于大威的指点下，出租车开到了他调制小料的小院外面。
       小院的门关着，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许红燕过去一推，门开了，看来钱长发已经到这里来过了。许红燕自己先进了院子。于大威让司机帮他下车，也进了院子，已经把几个屋子都看了一遍的许红燕对于大威说：“里头没人。”
       院子里也没有钱长发开过来拉小料的那辆小面包车。于大威进屋一看，放小料的冰柜门都是敞开的，里面放小料的桶也不见了，地上有车轮留下的印子。看来，钱长发来过这里，已经把小料拉走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把冰柜的门都敞着，连小院的门也不锁？
       于大威对许红燕说：“你再打一遍长发的手机。”
       许红燕一连拨了好几遍，钱长发的手机仍然关机。她本来以为于大威不肯让他们知道存放小料的地点，在为难钱长发，而对于大威满腹狐疑。这时，她开始为钱长发担心起来：“长发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于大威给店里打电话，三家店里都没有见到钱长发的影子。许红燕已经慌了神，问他怎么办。于大威说：“赶快报警，我一定要知道长发现在在什么地方！”许红燕打了110。
       两辆警车赶到小院。几个人对现场进行勘查，一个40多岁的中年胖警察对于大威和许红燕进行问讯。胖警察脸上似乎总是带着笑，他听于大威说了小料对他们开火锅店的重要性后，笑眯眯地问于大威：“你是不是担心钱长发会偷了你的小料配方？”
       于大威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钱长发的安全，我希望他不要出事。”
       胖警察问：“有人打过你们威云居涮肉小料秘方的主意吗？”
       于大威说：“这个我不知道。”
       胖警察说：“那你们就不用过分担心他的安全，没准他只是车坏了，现在正在哪个修车店里修车呢。也许过一会儿你们回到店里，他也回去了。”
       勘查现场的警察招呼胖警察，说有情况。他们指点着地上说：“这里有拖拉的痕迹，看样子是一个人倒在地上后，被拉着双腿拖了一段路，快到院门口的地方，拖拉的痕迹就没有了，看样子人是被装到车上去了，院子里有两种车轮留下的印迹。是什么车，要取样回去分析。”
       许红燕叫了起来：“被拖拉的是不是我们长发？”
       胖警察安抚她说：“别急，等我们查清楚就告诉你。”
       许红燕急得乱叫：“等你们查清，那我家长发还有命吗？”于大威劝她别着急。许红燕说：“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能不急吗？”
       这时，于大威的手机响了。卢凤英在电话里很恼火地问他不在医院里躺着，跑哪里去了。于大威把这里发生的情况简单地和她说了一遍，卢凤英听了很着急，问他：“那你的店怎么办，是不是没法开门了？”
       她这么一说倒提醒了于大威。于大威问她：“你们老威云居里备的小料多不多？能先借我们一些吗？”
       卢凤英说：“我倒是想帮你，可你觉得这样行吗？人家在新威云居里吃出老威云居的味来了，咱们两个人还没复婚呢，店倒先合在一起了……”她说着似乎提醒了自己，在手机里高声叫起来，“这样好！这主意太好了，你别着急，我马上叫伙计把老威云居店里存的小料都给你送过去。”
       于大威听了感觉不妥，如果客人都觉得新威云居里的小料变了味，要是再知道他们用的是老威云居里的小料，那事情可就大了，新威云居很可能一下子就趴下了。
       于大威想，不管卢凤英高兴不高兴，一定要阻止这件事。他立即用手机通知三家店，不要接卢凤英派人送去的小料。打电话到钱长发这家店时，于大威的手机没电了。他要许红燕借用一下，没想到许红燕冲他大叫起来：“借什么借，不给。”
       于大威一头雾水：“怎么了？”
       许红燕冲他喊：“我们长发出事全都是你造成的！一个涮肉用的小料你弄得那么神秘，像挖你的心肝似的东掖西藏，你要不是把小料放到这荒郊野外，我们长发怎么会到这里来，现在连人都找不到了！事情都这样了，你不想着怎么把长发找回来，就想着你的威云居，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于大威听了这话像刀子剜心，他说：“我怎么能不担心长发呢？不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就只说开威云居，如果没有长发哥，也就没有威云居这三家店，就连一家也保不住。可以说，没有长发就没有新威云居，我大威一直把长发当作是我的好兄弟，这家新威云居里有我的，就有长发的，你看我什么时候亏待过长发哥？没有长发哥，可以说我的新威云居也开不下去。你说长发哥现在出了事，我怎么能不着急、不担心他呢？”
       许红燕觉得于大威说得没错，可还嘴硬，说：“可我只看你在忙活店里的事，你看你打的电话，都是店里的事，没一句是在找长发。”
       于大威说：“我忙着找小料，是为了咱们的店啊。咱们新威云居能有今天，不就是因为咱们店里的小料好吗？客人们都认这个，咱们才能把店开下去，才能赚钱吃饭，如果新威云居倒了，我的买卖砸了，你和长发哥不也要去找饭吃吗？店里这一批人都要失业，都会没饭吃。现在我们有点儿事干，有个买卖支撑着，我们就要想方设法把它干好，这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和我们一起在这里靠威云居生活的兄弟姐妹们。”
       许红燕低头嘟囔了一声：“你说得也对，可我实在是太担心我们长发了，你说他会跑哪儿去啊？”
       于大威被许红燕一闹，心里更不踏实了，想：为了保住新威云居好不容易在顾客中形成的良好口碑，小料决不能换用卢凤英的。
       他赶到新威云居门外时，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进去一看，只见卢凤英正指着几个店员的脸在大声呵斥。卢凤英看见于大威进来，对他说：“你要教训你的伙计，他们太没有规矩了，不能这样对老板说话。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就把他们全辞了！”
       店里已经有几张桌子上坐了客人，几个伙计给他们上了茶水，跟他们说店里今天可能不营业了，但这些客人还在等。
       于大威把卢凤英拉到里间，对她说：“我不能用你的小料。”
       卢凤英说：“你现在说不用已经晚了，那两家店已经在用我的小料招待客人了。”
       这时，坐在店里的客人都在要求给他们上火锅。
       于大威站到店中间，对客人们说：“对不起大家，为了保证新威云居的纯正口味，我们今天不能营业。为了表达对大家的歉意，我们发给每人一张优惠券，下次到店里来时，可以享受100元的免单。”
       店里没有准备专门印制的优惠券。于大威让店里的伙计裁了一些纸片，他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送给坐在店里的顾客。
       卢凤英抢上来，把于大威刚签上字的纸片都抓到手里，于大威问她这是干什么。她说：“我不许你这么做。”
       于大威说：“为了威云居的声誉，我一定要这么做。”
       卢凤英说：“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要亏掉多少钱？我们就要复婚了，你的威云居里也有我的一份，你亏的钱就是我的钱，我不能让你这么败家。”
       她高声对店里的顾客说：“你们要吃火锅，我现在就让伙计给你们上，并且打5折。你们要不吃就走人，什么也没有。”
       于大威被气坏了，吼道：“现在我们还没复婚呢，这是我的威云居！”他一条腿蹦着去推卢凤英，“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先出去好不好？”
       卢凤英并不生气，对店里的顾客说：“这里不管你们不要紧，你们可以到老威云居去，那里的火锅一点儿不比这里的差。我宣布，现在跟我到老威云居去吃饭的人，全部打5折。扎啤免费，想喝多少都行！”
       她这么一招呼，还真有一部分等在店里的顾客跟着她走了。
       于大威安顿了一下店里的伙计，又赶到另两家店里问当班经理，为何不按他电话里说的办。两个经理都说，他们一是不想耽误生意，再就是因为卢凤英来和他们说，他们也搞不清楚卢凤英和于大威现在的关系，不好拒绝。于大威让他们把店里的客人招待完后，不要再接客人了。
       于大威有些糊涂了，卢凤英究竟要干什么？她是在想着办法帮自己，还是在想着招损自己？
       一大堆事，于大威理不出个头绪来。
       现在最急的是涮肉用的小料。没有小料，新威云居一天也无法营业。配制小料是一件很繁琐的事，于大威现在的身体状况，要配制出给三家店用的小料，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小料的配方要保密。采购药材时，必须等于大威亲自去，如果他不去，也要找一个最可信赖的人。
       现在这个人在哪儿？李丽云可以去，可她正在陪佳佳高考，而且于大威刚说了和她离婚的事。如果钱长发不出事就好，但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哪里，而且他失踪的原因不明。卢凤英？她能让他信任吗？可现在他身边只有她了。
       于大威决定和卢凤英认真、严肃地谈一谈。他和她复婚之后，两个人这后半辈子恐怕就谁也离不开谁了。都这么大的人了，他们两个人的夫妻关系不可能再有什么变动，他们要一起相伴到头了。如果他不信任她，还能信任谁呢？
       于大威正要给卢凤英打电话，许红燕的电话先打了过来。她在电话里哭着说：“长发人找到了。”
       “在哪儿？他怎么样？”
       “他死啦！”
       许红燕哭得说不下去了。在她身边的警察接过电话，告诉了于大威发现钱长发的地点，于大威叫了一辆出租车赶过去。钱长发开的小面包车，被从东五环外的一条河里打捞上来，车上拉的那些装小料的桶都还在，但钱长发已经死了。许红燕看到于大威，扑上来抓住他，哭叫着：“你为什么要他上这儿来，为什么上这儿来啊？不然他怎么会死？”
       于大威也很奇怪，钱长发到小院去拉小料，怎么会把车开到这里来？他问警察钱长发是因为什么死的。警察告诉他事情还不清楚，要等尸检结果出来才知道。他劝着许红燕，把她送回家。从许红燕那里出来，他的脑袋里昏昏的。他想不清自己该去哪儿，去医院？回家？还是到新威云居去坐坐？
       他想给李丽云打电话问一下佳佳高考的情况，拿出手机才想起没电了。他想这个时间佳佳下午的考试应该完了，便决定还是先回家看看。
       跑了一天，于大威发现他一直肉皮紧绷的腿也能打弯了。他进屋一看，屋里没有人，李丽云和佳佳都不在，他打李丽云的手机，李丽云说她在医院里，于大威紧张地问她怎么了。李丽云说：“没有你的事，你不用管了。”于大威急了：“你的事我怎么不用管？”
       李丽云告诉了她和佳佳所在的那家医院。于大威赶过去，见李丽云和佳佳守在手术室门外。李丽云把熊伟在送佳佳去考场路上出事的情况说了一遍。熊伟进手术室已经10个小时了，还没有出来。佳佳参加完下午的考试，也非要过来等熊伟的消息，两个人一直在手术室外等着。
       于大威问李丽云：“通知他家里人了吗？”
       李丽云说：“我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不知道该告诉谁。”
       于大威劝佳佳回去准备功课。
       佳佳说：“不，我要看他出来。”
       正说着，手术室的门开了，大夫从里面走出来，他疲惫地摘下脸上的口罩，对围上来的李丽云他们摇摇头，说：“很遗憾，我们尽力了。”
       李丽云“哇”的一声哭了。
       出了这么多事，于大威在医院再也住不下去了。他强烈要求出院，医生只好同意。于大威自己办完了出院手续，给李丽云打电话告诉他出院的事。李丽云正在考场外面等佳佳出来，她对于大威说：“你能过两天再出来吗？等佳佳考完了，我就去和你办离婚手续。”
       于大威说：“咱们现在还没有离婚。”
       李丽云说：“可我不想看到你，你和我的事最好别影响到佳佳考试，昨天发生的事已经让她很不好受了，晚上她很晚才睡觉，我真怕影响她今天的考试。我要照顾佳佳，这几天你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于大威不好再说什么，可不回家，出了医院他又没地方去。他给卢凤英打电话，卢凤英的手机一直没人接听。想来想去，于大威决定去他调制小料的那个小院。现在最急需他干的，就是把新威云居三家店要用的小料调制出来，让新威云居正常营业。他租了一辆车，在几家药店采购齐了调制小料需要的药材，就把自己关到了南四环外的那个小院里。
       卢凤英这时正在和郭天瑞摊牌。
       小张已经帮她了解到，由于面临国有资产的整顿，与他们公司合股的那家公司要进行股权转换，在这之前，公司要进行资产清理。其中亏损的一部分通过多层转账，已经划归到了郭天瑞的名下。如果被查出来，那郭天瑞肯定会因为侵吞国有资产而被判极刑。郭天瑞急着让董事会表决上马的项目，就是想通过投资，在资产转换中掩藏他侵吞公司财产的事实。
       明天就是董事会开会的日子。
       小张问卢凤英：“你要和他离婚，你知道他的钱都放在哪里吗？”
       卢凤英不知道。可她清楚，郭天瑞的这些钱就要花到李丽云身上去了，她要阻止他这么做。他可以去跟那个女人，可他要把钱给她留下，她要用这些钱去寻找她想要的新生活。她告诉郭天瑞，她也不要很多钱，只要能给她1000万，她就把公司里她名下的那些股份还给郭天瑞，让郭天瑞去和李丽云复婚。
       卢凤英火急火燎地找到郭天瑞，想问个明白。
       郭天瑞说：“你也太可笑了，是你先要跟我离婚的，我和李丽云怎么样，根本用不着你来管。”
       卢凤英说：“那你把藏起来的那些钱给我。”
       郭天瑞说：“我没有钱。”
       卢凤英说：“我了解清楚了，你别想骗我。”
       郭天瑞说：“你要查清楚了就会知道，我那些钱如果查出来的话，你也脱不了干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些钱都花到了你的身上。”
       郭天瑞告诉卢凤英，他们在北京重组公司这几年，开始赚了一些钱，但落到个人头上的很有限。他和卢凤英在一起，买的这套公寓就上千万。年年好几次的美国、欧洲的度假旅行，一次就是几十万，花钱如流水一般，但用的可是公司的钱。卢凤英也是公司里的人，如果郭天瑞被查出有问题，她也是难脱干系。
       卢凤英听了郭天瑞的话大惊失色，她觉得自己又一次被男人给骗了。
       卢凤英问郭天瑞：“你想怎么办？”
       郭天瑞说：“我希望你先不要离婚，在明天的董事会上我已经联系了一些人，加上你名下的那些股份，我想应该能让我的房地产开发项目得到通过。只要这个项目一上，我就可以把那几千万的窟窿填平。那时候，我们再说离婚的事，我们两个人都可以平平安安地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只有这一条路了吗？”
       “是的，难道你能找到更好的路吗？”
       卢凤英没有找到让事情变得更好的路，可她一定要找到让郭天瑞变得更坏的路。
       原来她想和于大威复婚，让郭天瑞随便去找女人。可现在她不能容忍郭天瑞和她离婚，和李丽云复婚。
       离开郭天瑞，卢凤英觉得该去医院看看于大威。上车时，她打开手机一看，上面有于大威的未接电话。她打过去，于大威的手机关机了。她到医院一看，才知道于大威出院了。她找不到于大威，心里不免猜疑起来。她开着车把几个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也没有找到于大威。她一急，又找到了李丽云家里。
       这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卢凤英在于大威和李丽云的房门上敲了半天，里面也没有人应声。卢凤英气得大叫：“我知道你们在里面，都给我滚出来！”旁边的邻居出来对卢凤英说：“我刚才上楼时看见佳佳和她妈两个人下楼去了。”卢凤英这才离开。在楼下发动车子时，她突然看见郭天瑞的那辆车停在路边。
       这个混蛋，他竟然还敢来找李丽云！卢凤英开车顺着路边慢慢溜过去，睁大眼睛盯着路面上出现的每一个人。车溜到前面的路口上，在街对面一家灯火通明的餐厅里，她看见了坐在里面的郭天瑞和李丽云，还有佳佳。
       他们三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呢？
       佳佳高考完了，李丽云松了一口气，她要和佳佳一起去吃饭。佳佳要先到医院去看于大威，她说：“爸要是能行，咱们就一起去吃饭。”李丽云还没有告诉佳佳于大威要和她离婚的事，她哄佳佳说：“你高考我一直陪着你，你就没一点儿表示吗？”佳佳问她要怎么样。她说：“我想今天就咱们两个人庆祝。”佳佳答应了她。两个人回家冲了澡，换了衣服，准备到街上痛痛快快玩一把。这时，郭天瑞来电话，说他现在想看佳佳。
       李丽云说：“不行，现在你不能见她。”
       郭天瑞在电话里很坚定地说：“我是佳佳的亲生父亲，我有权力见她。我知道她高考完了，我要为她庆祝，就让我见见她吧。”
       李丽云明白这种事无法阻止，只好答应。
       佳佳已经站在门口要出去了，她见李丽云神色异常，走回来问是谁来的电话。
       李丽云对她说：“是你的亲生父亲，他现在想见你。”
       佳佳已经是一个大女孩了，她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神情。她问李丽云：“您想见他吗？”
       李丽云说：“我不想，可我没办法不让他见你。”
       佳佳说：“那就去见见吧，咱们要是真的看他不喜欢，以后不见他就是了。”
       两个人往楼下走时，佳佳问李丽云：“我亲生爸爸长什么样？”李丽云正想着该怎么回答，两个人已经到了楼梯口，抬头一看，郭天瑞正从停在楼下的车里出来。她对佳佳说：“他就是。”佳佳看见面前这个瘦瘦的男人，第一眼并没有什么好感。她拉着李丽云的手，悄悄勾勾她的手心。郭天瑞让她们两个人上车，他要拉她们去一家高级饭店。李丽云问佳佳想去吗？佳佳看李丽云没有想上车的意思，就说：“街对面的那家川菜馆就挺好的。”
       郭天瑞只好随她们两个人进了川菜馆。还没落座，他把一只礼品盒递给佳佳，里面是一部摩托罗拉最新款手机，他对佳佳说：“这部手机可以拍照，你能给我和你妈拍一张合影吗？”
       佳佳说：“您问过我妈，她想和您照相吗？”
       郭天瑞说：“我和你妈正在商量复婚，我想让咱们的家庭重新团圆。”
       佳佳问李丽云：“这是真的？”
       李丽云说：“不是。”
       郭天瑞对佳佳说：“你妈说的不是真话，于大威已经向你妈提出离婚了。”
       佳佳问李丽云：“这是真的？”
       李丽云不情愿地点点头。
       佳佳急切地连声问为什么。
       李丽云说：“他要和你卢阿姨复婚。”
       佳佳想不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变化，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郭天瑞对佳佳说：“我当初离开你妈，是因为我不好，做了对不起你妈的事情。现在这些年过去了，我觉得那已经不应该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佳佳，虽然你现在改了姓，可我和你的亲情血缘关系，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有你的存在，我和你妈不论是和谁再结合在一起，我们的生活都不是完美的，包括你。如果我和你妈仍是这样生活在不同的家庭里，那我们三个人的生活中，永远都会存在一道缺损的裂痕。要想使我们的生活完美，唯一的选择就是我和你妈复婚，这样我们就可以成为最完美的一家人了。”
       郭天瑞描绘的这幅图画打动了佳佳。
       佳佳看郭天瑞不像刚才那样别扭了，她一边张罗着李丽云和郭天瑞吃菜，一边玩着手机要给李丽云和郭天瑞拍照。她这些表现都被卢凤英看在眼里。
       卢凤英听不到餐厅里的对话，但看得到里面的动静。郭天瑞和李丽云、佳佳3个人亲亲热热的情景，让卢凤英妒火中烧。她发现所有的人都背叛了她，她要毁掉所有人的生活！
       从川菜馆外面离开，卢凤英打电话叫蔡大全带着王宝、王全水在朝阳路边的一家餐厅里等她。
       在摸清了于大威和李丽云这些日子的情况和行动路线后，卢凤英让蔡大全去撞李丽云送佳佳去参加高考的车。她本来以为李丽云会打车去的，她对蔡大全说：“别伤人，只要你把车撞坏了，让那车再也走不了就成。”蔡大全问她在什么地方撞。卢凤英说：“别早也别晚，看她们再打车也赶不到考场时再撞。” 她只是没想到熊伟会来送李丽云和佳佳。蔡大全问她怎么办。她恼火地说：“该干什么你就给我干什么，把熊伟的车撞坏了更好。”她问蔡大全能保证撞了车之后脱身跑掉吗？蔡大全说：“没问题。”
       蔡大全果然一直跟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地点，把熊伟的车给撞了之后脱身跑掉了。不过，让卢凤英不满意的是，这并没能影响佳佳的高考。不过，熊伟之死，也算是她这次策划行动的意外收获。她想这样可以打击李丽云一下。
       毁掉于大威一直保密的涮肉小料的事，是卢凤英让大刘开车带着王宝、王全水去干的。
       按她的计划，本来只是想把于大威的小料都毁掉，以便使她尽快控制新威云居。可没想到这几个人干起事来也没谱，他们竟然动手过重，把钱长发给打死了。卢凤英让大刘他们把钱长发放进驾驶室，制造他开车落入河中的假象。看着装钱长发尸体的面包车被推进河里，她没有一点儿恐惧，觉得她也能做到来左右一个人的生死了，这使她无比的亢奋。她没有让这几个人再回肉厂去，而是把他们留在四环外的一家提供色情服务的小旅店里，随时等她派遣。她开车到约定的那家餐厅外面时没有进去，她打电话把他们叫了出来。
       一切都安排好后，她给郭天瑞打电话，说她出来见朋友，车坏在路上了。
       “你能过来接我吗？”
       郭天瑞和李丽云、佳佳母女在川菜馆里过得很开心。虽然李丽云并没有答应和他复婚，但佳佳似乎对他已经不反感了。分手时，他说下个星期他有时间，想带佳佳去郊外玩，问佳佳能去吗？佳佳看看李丽云，说：“以后再说吧。”她虽然没有答应，但郭天瑞感觉他和李丽云复婚，佳佳已经不是障碍了。眼看一家人就能团圆了，他很高兴。接到卢凤英让他去接的电话，他并没多想，问清卢凤英在什么地方，就一打方向盘过来了。
       天晚了，四环路上车不多。郭天瑞车开得很快，开了一段，他看到后面有两辆车似乎在飙车。那两辆车和他在同一条车道上，从后面飞快地开过来。前面就是一座桥，郭天瑞把自己的车放慢了一些，离开了中间的快速道，想让那两辆车过去。但他没想到，那两辆车正是冲他来的。
       郭天瑞的车被从侧面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车飞了出去，冲断了桥上的钢筋护栏，摔到了桥下面的水泥地上。
       卢凤英站在她的车外看到了这一幕。当郭天瑞的车从桥上飞落到地面的那一刻，她感到周围的世界像死了一样，一点儿真实的声音都没有了。
       片刻后，一片红色腾空而起，汽车的爆炸声传过来。但卢凤英并没有觉得这惊心动魄的爆炸声有多么刺耳，她的眼前只有那片燃烧的红色。
       她觉得这红色真是漂亮极了。
       结 局
       于大威和卢凤英复婚的事很快就提到了日程上。卢凤英一个劲地催于大威快点儿办，于大威也想尽快把他和两个女人的关系理清了，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他一直让卢凤英催，是因为他虽然那天在医院里和李丽云说了离婚的事，可再让他说一遍，他觉得不好开口。
       李丽云也一直没有主动和于大威说过离婚的事，她在为熊伟的丧事奔波。
       熊伟的意外死亡，使李丽云受到很大打击。对这个比她年轻近10岁的小伙子，她因为无法接受他那活力十足的追求方式，一度把他当成了坏人。而熊伟百折不挠的追求，也让她心里很不平静。一个30多岁的女人还会被20多岁的小伙子追求，怎么说也是一件让人动心的事。
       李丽云在于大威那里受到打击的时候，和熊伟有了那次突破界线的关系。这件事的发生，她觉得对不起于大威。但熊伟的死，让她觉得他们的关系得到了升华，熊伟已经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谁能把一个为你献出生命的男人给忘了？佳佳高考完那几天，李丽云闲下来一闭上眼睛，就看到熊伟的脸。
       郭天瑞的死，李丽云开始并不知道。在卢凤英的要求下，公司里为郭天瑞开了一个很隆重的追悼会。卢凤英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追悼会的前一天把这件事通知了李丽云，李丽云带佳佳去参加了追悼会。因为汽车爆炸燃烧，郭天瑞的身体受到很大损伤，经过整容后躺在殡仪馆床上的郭天瑞，几乎变了一个人。看着花丛中那张陌生的脸，李丽云欲哭无泪。她想，郭天瑞一死，卢凤英更没有什么顾忌了，她要和于大威复婚，谁也阻止不了。
       李丽云对于大威说：“你要是没改变主意，咱们就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于大威和李丽云离了婚，但没有马上搬出去。因为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并没有归属问题。李丽云说她带着佳佳搬出去另租一处房子住，于大威没让她搬。他说租房子很麻烦，还是他搬出去住。卢凤英催着于大威住到她那里去，她说郭天瑞死了，她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很害怕。于大威觉得不合适，心想郭天瑞刚死，他和卢凤英还没有办结婚手续，他怎么能马上就搬过去呢？他要等办完他和卢凤英的婚礼后再搬进去。
       卢凤英说：“你不搬没关系，你先来看看啊。”她带于大威到了她和郭天瑞住的那套豪华公寓。
       于大威一看公寓便吓了一跳，说：“我不到这里来住。”他要卢凤英把这套房子卖了，去买一套小点儿的房子，两个人加上京京住足够了，省下来的钱可以用到威云居，把涮肉连锁店做大。
       卢凤英气得踹了于大威一脚，说：“你跟我，还用得着开那个小火锅店？”
       于大威说：“我不开火锅店，威云居涮肉怎么办？”
       卢凤英说：“你想卖就把它卖了，不想卖，就把它关了。”
       “关了门，店里的那些员工怎么办？”
       “随他们去，你还管这么多干什么？你跟着我，咱们两个人就开始享福吧。”
       于大威听了这话心里不大痛快，他想有自己的事干。
       卢凤英不管他怎么想，说：“你要不想住这里也行，咱们先找个公寓，租个地方，等明儿个房子盖好了，我和你住到威云居里去。”
       原来，郭天瑞死后，卢凤英继承了他的股份，成了公司的大股东。几家公司联合要在威云居那条街上开发的那个项目，她也接了过来，她觉得这个项目太好了。郭天瑞是想在这里抹掉他私吞的公司财产，为他和李丽云安排一个美好的未来。而卢凤英要继续这个房地产项目，是要把于大威和李丽云在这里一起生活的痕迹都抹掉，抹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不剩，然后在这里为她和于大威建起一个新的人间乐园。
       于大威得知她这个计划大吃一惊，他劝卢凤英别这么做。卢凤英说：“土地开发权公司都已经拿到手了，改不了了。”于大威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觉得脑袋发木，听任卢凤英张罗他们的婚礼。
       得知于大威要和卢凤英复婚，他大哥大嫂站出来反对。
       于大鹏说：“我觉得卢凤英这个人不适合咱们这个家，你这样的老实人和她在一起，肯定要被她欺负的，就像我跟你嫂子……”
       张婷说：“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她觉得说得过分了，又改口说，“欺负你也是因为你没本事。”她又对于大威说：“前些日子我帮着卢凤英做了不少对你不利的事，对不起你！现在不说这些事了。我当嫂子的按说不该管你们的事情，卢凤英以前也在咱们家十几年，我们那时相处得不错，我也不该说她的坏话。可我跟你说真心话，卢凤英现在跟以前比，真是变了一个人，她现在让人看不透摸不透的。我跟她在一起心里就害怕，你要跟她复婚，可要多防着她点儿。”
       于大威想，卢凤英虽然变了一些，可是是她主动要求和他复婚的，她总不会害他，就说：“你们不要多心。”
       张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一些事情的真相：“当初那些逼你让出威云居本店用的有你签字的欠账单，都是卢凤英叫人伪造的，后来又花钱买通了鉴定的人。”
       于大威心中本就疑惑这件事，这下终于有了答案，他决定去问卢凤英为何要这样做。
       卢凤英说：“你这个傻子，还不明白吗？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把你夺回来。只要能让老公回到我身边，我就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她定好了婚礼的日期和办婚礼的地方，让于大威的婚车从新威云居里开出来，到老威云居来接她，然后去她新租的公寓。
       于大威都照她说的办，可他没想到，卢凤英把拆新老威云居的日子也定在了这一天。
       婚礼那天，卢凤英把能请的人都请来了。
       当于大威的婚车把卢凤英从老威云居里接出来时，十几辆拆卸工程车、推土机和运输车就开到了街道。卢凤英一声令下，他们刚走出来的老威云居转眼就变成了残垣断壁。她不顾尘土飞扬，兴奋地站在那里大声喝彩。
       于大威说：“你这是干什么？”
       卢凤英说：“我高兴，这一片我窝囊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当初让我多么无奈啊，我一点儿改变自己生活的办法也没有。可现在，我有能力一句话就让它变成平地。能有今天，我卢凤英才不白活一世。”
       于大威越看卢凤英的样子越觉得她可怕。
       卢凤英兴奋得无法自持，她突然对于大威说：“你的新威云居也一块儿拆了吧。”
       于大威说：“不行，你没有权力拆。”
       卢凤英说：“我有，我和你已经结婚了，你的就是我的。”
       于大威拦在大铲车前不让车开过去。
       卢凤英对于大威说：“我是和你复婚了，可你不要想再像以前那样对我。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就给我听什么，不然我要你好看。现在你听着，给我让开。”
       于大威拦在车前不动。
       卢凤英对铲车司机喊：“把车从他身上开过去！人死了我负责。”
       铲车司机真的开起来冲于大威撞过去，于大威站着没有动。铲车把他挑了起来，在人们的一片惊叫声中，继续往前开。
       这时，两辆警车冲了过来。几名警察从车上下来，向卢凤英出示了刑事拘留证，把她押上了警车。
       原来，在李丽云的一再催促下，公安局加紧了对撞死熊伟的那个逃逸车的侦查工作。在调查中，有人反映在一个存放地点看到过灰色宝来车。警察顺着这个线索，找到了曾和这辆宝来一起存放的于大威家丢失的那辆赛欧，当时这辆赛欧停在四环外的一家旅馆外面。警察问店主这辆车是谁开来的，店主指给他们那个房间。警察冲进去，蔡大全他们几个人全被捂在了里面。
       几个回合审问下来，蔡大全交代，这辆赛欧车是卢凤英交给他的车钥匙，让他从餐厅外面给开走的，当时卢凤英让他把车开到外地给卖了，他瞒着卢凤英没有卖。
       在审问中，几个人交代了卢凤英让他们去撞熊伟送佳佳去高考的车，跟踪钱长发去毁掉于大威的涮肉小料，失手打死钱长发后，卢凤英又让他们毁尸灭迹，然后再撞击郭天瑞，致使他随车爆炸身亡的一连串事件。
       人们看着卢凤英被警车押走，都忘了还被挂在铲车上的于大威。回过神来的李丽云冲铲车司机一喊，被吓呆的司机手一松，于大威从铲车的铁铲子上面掉了下来。他的一只胳膊先落到地上，只听“嘎巴”一声脆响，白花花的骨头就露了出来。
       李丽云、佳佳、于京一起随急救车到了医院。看于大威被推进手术室，他们等在外面。
       佳佳这是高考完后第一次看到于京，她很高兴来到于京跟前和他打招呼，没想到于京对她很冷淡。几天前，于京还拉着她的手死不撒开，对她说“我爱你”，可几天没过，他怎么就变了？
       “我想好了，家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决定出国读书，你要好好照顾爸妈！”
       佳佳明白了，她没有流泪，转过身，一个人走到了医院的院子里，抬头看着头顶的蓝天，看了好久好久。
       于大威的手术做得及时，断骨接得很好。大夫说他100天后就会像正常人一样了。
       这期间，卢凤英的案子被法院判了。她因为指使、收买凶手杀人等多项罪行，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于大威被卢凤英干的这些事惊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死而复生回来想要和他复婚的卢凤英，竟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于大威觉得很对不起李丽云。在他住院期间，李丽云一直守护着他。
       卢凤英虽然被判刑了，但她那家公司开发新老威云居街道的工程在继续，于大威的新威云居也被拆掉了。当他出院时，那条街已经被护板围了起来。从护板缝往里看，里面的地上已经开始挖坑了。
       李丽云开着新买的一辆蓝色赛欧把于大威拉到了两广路上。于大威还没下车，就看到了一家餐馆上的“威云居涮肉”的大字招牌，他的心“怦怦”乱跳。
       “这是怎么回事？”
       李丽云告诉他，人们在整理熊伟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张他给自己上的高额保单。这张保单的受益人，写的是李丽云。熊伟没有别的亲人，保险公司把这一大笔钱赔付给了李丽云。李丽云用这笔钱重新开了威云居涮肉店。
       卢凤英虽然在和于大威结婚那天被逮捕了，但她已经和于大威办理了结婚手续。于大威决定和她离婚，和李丽云复婚。他到监狱里去和卢凤英说这件事。
       卢凤英问他：“你要和我离婚，和李丽云结婚？”
       于大威说：“是。”
       卢凤英哈哈大笑，说：“我不离。”
       于大威说：“你觉得这样对我们公平吗？”
       卢凤英说：“我不管，我就是不和你离，我出去后还要和你一起生活，你等着我。”
       于大威听了这话，有些心酸。可不离婚，他又怎么去面对李丽云呢？
       他对卢凤英说：“咱们也做过十几年的夫妻了，你告诉我一句真心话，你觉得你还能和我生活在一起吗？”
       卢凤英愣了会儿神，突然扑过来双手抓住隔在她和于大威之间的铁栏杆，两只大眼睛瞪得滚圆，像说悄悄话似的问于大威：“你说，我能再重活一次吗？”
       于大威被卢凤英的样子吓了一跳，想到卢凤英做过的那些事，他摇了摇头，说：“恐怕你这一生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编辑手记：
       《决不饶恕》写的是几个失业工人琐碎的家庭生活、无奈的生存状态及复杂的婚姻遭遇。婚姻的质量在争吵中打着折扣，原本可以调剂得滋润的生活，也蒙上了阴影，影响家庭的幸福，甚至危及个人的命运。如何化解矛盾、平息冲突，怎样掌握婚姻中可以让人变得坦然与理性的密码，就成了人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如果《决不饶恕》中的男主人公，能给被骗的妻子以安抚，妻子也不会不辞而别，离家出走；如果已经是富婆的前妻，不计较昔日老公的“无情”，就不会有后来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生活告诉我们，忍让与宽容，尊重与关爱才是呵护婚姻的原始密码。爱你所爱的人，包容你爱的人的一切，从心理上正确面对婚姻生活中可以预见到的障碍与可能发生的变故，是身在围城中人需要具备的基本素质。
       生活虽然多变，真爱总是永恒。
       【作者简介】
       杨建业，男，生于北京，属虎，狮子座。北京作家协会会员。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有女人作伴的日子》、《成长欲望》、《穿过城市的风》，中短篇小说《少女和一个男子汉的梦》、《我该有什么样的肩膀》、《北京仍在谈恋爱》、《红色夜礼服》、《星期六晚上的娱乐》等。
       【创作谈】
       传奇给人美好的希望
       在写小说之前，我最享受的时光就是在生病的时候（当然，那个病不是致命的），躺靠在床上，拿一本小说，看上一个下午。一定要是小说，如果是别的，味道就要差强人意了。为什么小说会给人这么大的魅力？我觉得，与其他文学类型相比较，小说能给人带来更大的幻想空间。换句话说，小说能够最大限度地满足人们对生活的渴望。这是诗歌、散文，乃至电视、电影都无法替代的。人生病的时候要看小说，因为小说可以疗伤。
       当我开始写小说之后，却很少再有这种以小说疗伤的感觉了。在很多流行于市的小说中，我们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对积极人生的肯定。我们的欲望从来没有表现得像今天这样的赤裸裸。欲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失去了对真善美的公众判断能力。更可怕的是那些写小说的人常常表现得比生活本身更无耻！如果世界的前途是一片黑暗，我们为什么还要为明天奋斗？
       这几年写的小说经常发在一些以“传奇”为名的刊物上，被人问起，你在写通俗小说了？凭良心说，你真的以为小说不分好与坏，而只有纯文学与通俗文学之分就可以标出其高低了吗？如果非要分不可的话，那我倒真心地愿意做通俗的、大众的文学。我想让我写出的小说，能给人一丝温暖，一种希望，一片未来。
       现在的这篇小说，就是想告诉大家一个关于人生选择的故事。每个人都想重新活一次，如果你真有可能的话，你想怎么样？
       当然，这种事情对99%的人来说，都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但我们有了小说，有了叫做“传奇”的小说，一切就都不再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