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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峡两岸采风]三桩心事
作者:黄朝忠

《故事林》 2008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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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农历八月十五日,是中国的传统节日——中秋节。这天下午4时许,台湾台中市78岁高龄的艾大禄老人,乘客机到达凡香机场下机后,又坐上一辆的士,请司机把他直接送到凡香市台办。来到市台办后,艾大禄老人出示有关证件,自我介绍了他是从台湾专程回祖国大陆省亲办事的,市台办刘主任热情地接待了他。
       艾大禄老人呷了两口刘主任为他沏的香茗后,恳切地说:“刘主任,老朽这次回大陆,是遵循老父的嘱咐,完成他老人家搁在心中几十年的三桩心事。”
       “三桩心事,哪三桩心事?”刘主任问道。
       艾大禄坦然地说:“第一桩心事是老父嘱托我要回故里——艾湾村庄一趟,看看我的亲哥哥艾大福是否还健在,家中还有些什么人,还要找到艾氏家族学究老人,把艾氏家族宗谱搜集完整带回台湾,为我艾家续用。第二桩心事是老父从1949年到台湾后,快60年了,也没有为祖国故里做点什么事,心里一直感到内疚,他让我这次回大陆无论如何也要为当地公益事业作点贡献。第三桩心事嘛我暂时保密,到时候领导就知道了。”最后,艾大禄老人还向刘主任介绍了他家在台湾的成员和经济状况。艾大禄老人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伴去年去世。他的老父亲艾太远已是99岁的耄耋老人了,不过他耳不背、眼不花,身子骨还挺硬朗,脑子也很清醒。母亲早年去世,他家现在开了个金银首饰行,年收入在150万元人民币左右。艾大禄老人说到这里,刘主任为他家人旺财丰而感到高兴,并祝愿他父子健康长寿,合家吉祥。
       晚上,刘主任把艾大禄安排在市政府高级宾馆住下后,特设盛宴款待。市政府有关领导也前来与艾老人共度中秋佳节,推杯换盏,饮酒赏月,令艾大禄老人感动万分。
       二
       第二天上午,艾大禄老人在市台办刘主任的陪同下,驱车来到了天乐乡政府。而后,就带老人回到他思念多年的故里——艾湾村庄。
       艾湾村村主任艾齐新一见艾大禄老人,听说这位古稀老人是从台湾来的,也姓艾,便上前紧紧握着老人的双手高兴地道:“欢迎,欢迎,欢迎您老光临故里省亲!我叫艾齐新,您老长我两辈,我管您叫爷爷呢!”接着,艾齐新兴奋地向艾大禄老人介绍了艾氏家族兴旺发达的情况。他说据人口普查记载,解放初期,咱们艾湾村庄只有二十多户姓艾的,现在已发展到二百多户,迁移到外地的还不算。
       艾大禄老人听后笑呵呵地说:“家族兴旺,人才辈出,好啊,好啊!”艾大禄老人说着说着,从旅行箱里取出一张红竖格纸笺递给艾齐新,说他父亲叫他这次回故里要见的亲人名单都写在上面了,艾齐新接过纸笺,反复看了上面的名字后说:“老爷子,我在艾湾村属于晚字辈,前年才接任村主任。关于您父亲艾太远老爷子写在纸笺上的艾天豪、艾马氏、艾太花、艾太志……我都不知道,可能他们早就不在了。我只知道艾大福老人,他在五年前就去世了,膝下有个儿子叫艾世武,艾世武有两个儿子。”
       “艾大福的儿子艾世武?他就是我的侄儿呀,他现在在干什么事业,家庭经济状况如何,你带我去见见他好吗?”
       “可以,不过……”“不过什么,你快说呀。”艾大禄老人急着问道。艾齐新说:“老爷子,艾世武是我的长辈,我平常叫他世武叔。可他现在混得不像人样啊,都快50岁的人了,也不干点正事,整日浪荡在外,吃喝嫖赌。我多次登门做工作,劝他改正,却无效果。两个儿子也跟他一样,无所事事,偷鸡摸狗。二儿子艾定有前天夜里因盗窃耕牛被抓进了乡派出所。幸好,老大艾定柱去年在村里几个年轻哥们的影响下,一起去了南方打工,算是有了事干。”
       听了艾齐新的这番话,艾大禄老人肺都气炸了。他怒火中烧地说:“齐新孙娃,你这就带我去见见他,我非不留情面地训他一顿不可!”
       当艾齐新领着艾大禄老人来到艾世武家门口时,见他正和三个女人坐在树阴下搓麻将。艾齐新近前叫道:“世武叔,别搓麻将了,我来向您介绍介绍,这位老人叫艾大禄,和您父亲艾大福是同胞兄弟,专程从台湾回大陆看望你们的,您和艾老爷子叙叙旧,我有事先走一步。”“好好,你忙去吧。”这时,艾世武忙拍屁股起身把艾大禄老人请进屋里坐。艾大禄老人进门扫视四周后,不由一阵心酸,屋内破烂不堪,没有一件像样家具,蜘蛛网梁椽,灰尘到处是。老人见此情景,压住心头之火,表情显得十分严肃地问道:“世武,二叔我来问你,听说祖国大陆改革开放以来,你们乡村的绝大部分农民都脱贫致富,过上小康生活,可你这屋里却一无所有,三间破瓦房还是老爷子遗留下来的,你是咋搞的呢?”
       艾大禄老人的责问,让艾世武无言回答。片刻后,他才找出理由道:“唉,不瞒二叔说,自从您侄儿媳妇去世后,我时刻都在惦记她,也就没心思去种田治家了。”
       “放屁!你这是借口。我已经听说了,你老婆活着时你就吃喝嫖赌,老婆说你你不听,劝你你不改,你还经常打骂她,你还算是人吗?你这样嘴馋身懒又嫖赌,对得起大陆的好政策吗?对得起你的父母吗?我和父亲在台湾几十年中,无时不在惦念着你们全家人,希望你们人旺财丰,混得像样,万没料到你竟是如此贫困潦倒!这让我回去怎么向老爷子说呢?”艾大禄老人气得浑身颤抖,眼中掉下泪来。
       “二叔,您别太生气了,都是侄儿不好,让您伤心了,侄儿对不起您,我跪下给您老人家磕头了。”艾世武扑通跪在艾大禄老人面前磕头如捣蒜,同时愧恨地“啪啪”打了自己两耳光。
       “谁让你给我磕头?起来说话!我只问你今后改还是不改?”
       “改,改,我一定改!”艾世武起身坐在艾大禄老人身边,难过地说,“二叔,我父亲活着时常常惦念着爷爷和您,临终时,他老人家还流着泪说‘我好想在台湾的父亲和弟弟啊!现在我要走了,没能与他们见上一面,我死在九泉也不心安闭眼啊!’”这时,艾世武从屉子里取出父亲的遗像给艾大禄老人看,艾大禄老人用手轻抚嵌在镜框里的哥哥艾大福的遗像后,心中十分难过,说:“大哥,二弟我今天回大陆看你来了,父亲在台湾也好想你啊,特地让我回故里看看你们全家,吃顿团圆饭,可你却走了啊!”
       艾大禄老人心里难过,侄儿艾世武也掉下泪来,他说:“二叔,您别说了,都怪我不成器,也给父亲丢了脸。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嘴馋身懒嫖赌了,我要发愤种田,搞好养殖,尽快富裕起来。我一定要对得起我死去的父亲,对得起在台湾的爷爷。我相信,我家会好起来的。”侄儿艾世武这话,艾大禄老人听了倒还满意,他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只要你安分守己,重新做人,我也放心了,也算没有白回故里一趟。我看你这三间破烂不堪的瓦房也该翻新了,这样吧,明天你就去请建筑师傅设计一下,预算建一座小楼房得多少资金,二叔我包了,也算这次回来给你的一点支持。楼房完工后,请媒提亲,使两个侄孙尽快结婚成家,总不能让他兄弟俩打一辈子光棍啊!”艾大禄老人说完这些话后,艾世武感激涕零地说:“二叔,您对我这么大的资助,叫侄儿我怎么过意得去呢?侄儿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啊!”
       “别说这个了,现在你带我上山去看看我爷爷奶奶和你父母的坟墓,我要为他们敬香磕头,还要把我们两家的名字都刻在石碑上,作永恒的纪念。”说罢,艾大禄老人就随侄儿艾世武欣然地出了门……
       三
       八月十八这天,艾大禄老人在罗乡长和艾湾村主任艾齐新的陪同下,参观了天乐乡工农业生产发展情况和天乐乡的自然风光。艾老人从内心感受到故乡的美和故乡的飞速发展。当艾大禄老人见艾湾小学有些落后、陈旧,又看到小学附近那座桥有些破损时,他便问艾齐新为什么没有把学校和桥改造一番?艾齐新说:“关于学校和桥的改建,我们都列入了项目计划,因为艾湾村需要建设的项目很多,资金一时周转不过来,所以只好暂缓。”
       “改造教学楼和那座桥总投资需用多少人民币?你们预算过了吗?”艾大禄老人有目的地问道。
       “预算方案早就出来了,这两处建设项目计划是235万元。”“235万元?那好,我资助你们250万元,怎么样?”艾大禄老人说。“听说你们那座桥上前年下大雨山洪暴发时,洪水漫过桥梁一尺多高,还冲走了一个上学的小女孩,是真的吗?”“是真的,确有此事。”艾齐新感激万分地说,“老爷子,您资助我村这么多钱,叫我怎么感谢您呢?”
       “谁要你感谢?我在回大陆之前,我老爷子就一再嘱咐,要我为故里建设作点贡献,这下可用上了,也算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完成了我的任务。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哩。”艾大禄老人笑道。
       “什么要求,您老请直说吧,只要是能办的我一定保证办到!”艾大禄老人说:“我只要求你们把教学楼和那座桥建成后,用块大理石嵌在醒目处,上面写上我和我父亲的名字及捐款承建的日期就可以了。这样,一是为我父子捐款建校和桥作个纪念;二是让后人知道艾湾村庄还有一家姓艾的人在台湾定居。”
       “老爷子,您老提出的这个要求我一定办到。待这两处项目竣工后,我要在学校门前场子和新建的桥头处砌个高台子,竖块功德碑,把您老全家人的名字都刻在上面!”艾齐新刚说完,艾大禄老人就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四
       艾大禄老人要做的第三桩事,也是他要替老父亲完成的最后一桩心事就是“挖地取宝”。
       艾大禄老人向乡、村干部讲述了旧社会他家在艾湾村庄的家境和势力情况。
       旧社会,艾大禄老人的家在艾湾村庄是个富豪人家,有农田百十顷,长工数十人,他爷爷艾天豪还是一个地方官,方圆几十里的百姓们都叫他艾老爷。解放前,艾天豪怕共产党来了会被打成大恶霸,没收他的财产,就心生一计,把家里所有金条、珠宝装在两口上釉的小坛子里,趁夜深人静、无人知晓,艾天豪便和儿子艾太远带上一长工把两坛子金条、珠宝埋在屋后一棵大槐树附近,待解放后成分划定、风平浪静后,再把它挖出来享用。谁知坛子埋下没过多久,艾天豪突然暴病而死,艾太远又随国民党军队逃到了台湾。1948年6月,艾家突遭火灾,几出几进的宅院化为灰烬,最贴身的长工也被大火烧死。解放后划成分时,因艾家还有土地存在,所以只划了个富农,户主也没受到政府镇压。
       1985年,艾太远老人回过一次大陆,因那次是集体活动,只去了北京、上海,没机会回故里,所以埋下的那两坛金条、珠宝就一直成了他难以释怀的心病。在儿子艾大禄这次回大陆省亲时,艾太远老人再三嘱咐大禄一定要与当地政府联系,千方百计把那两坛金条、珠宝挖出来献给大陆政府,以表自己心意,了却自己心愿。
       听了艾大禄老人的一番讲述,罗乡长和村主任艾齐新非常重视,当即就领着艾大禄老人到现场找出那棵早已砍了的大槐树位置。
       可已过几十年了,艾家的宅地改造成了农田,种上了庄稼,对于大槐树究竟长在哪儿,大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怎么挖呢?这时,艾齐新请来了两个土生土长的耄耋老人,其中一个姓丁的老人98岁了,过去给艾天豪家打过长工。让他辨认出那棵老槐树原来长在哪个位置,他若能说出个大概,就可以破土开挖了。丁老人端详、揣摩了一阵子说:“在我的印象中,那棵大槐树离山脚有二十来丈远,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你们把开挖面积扩大些,说不定能挖出那两口坛子来。”
       “好,就照丁老哥说的去做,扩大破土范围挖吧,反正工钱由我付,你们就不用担心了。”艾大禄老人发了话,艾齐新立即就叫来了二十多个村民挥镐弄锹地挖了起来。
       二十多名村民挖的挖、挑的挑,把半亩多大的一块地面挖下去三四尺深,也没有发现什么坛子,只挖出了一个小土罐,里面装有半罐铜钱,是否就是它?艾大禄老人摇摇头说:“不是,肯定不是。真要是半罐铜钱,我父亲是不会再三嘱咐‘挖地取宝’的。挖吧,再往下深挖两尺看看。”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在第三天上午,挖到约六尺深时,一个中年村民的铁锹像被什么挡住,怎么也挖不下去了。这时,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把松土掀开,立即发现了坛子口,他高兴地大叫:“我挖到了,坛子在这儿!”人们围拢一看,果真是两个黝黑的坛子,坛口盖封得十分严实。坛子终于挖出来了!艾大禄老人心情万分激动,他双手颤抖地揭开坛盖一看,哇,果真是一坛金条,一坛珠宝,根根金条上还刻有清光绪年号字样;珠宝闪光耀眼,完好无损!
       这两坛金条、珠宝少说也要值几千万元,罗乡长立马打电话向市、县领导汇报,市、县人民政府、公安部门领导接到电话后,很快驱车赶到现场做了最后鉴定处理,还在天乐乡召开了群众大会,为艾大禄老人“献宝”举行了隆重的接收仪式,还为艾大禄老人颁发了向大陆政府“献宝”的荣誉证书。省、市日报、晚报、电台、电视台对这事纷纷作了专题报道,令艾大禄老人感到无比荣幸。
       在艾大禄老人返台的那天,市、县、乡、村主要领导在机场为老人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艾大禄老人心情万分激动地登上客机,不住地向大陆政府领导挥手告别……
       (责编:王凡 图:张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