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快餐]全天供应热干面
作者:一 冰
《故事林》 2006年 第2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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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考上了武汉的一所大学,因家境不好,我每月只能收到家里寄来的200元生活费。这点钱,即使按学校最普通的膳食标准也不够用,更别说买日用品和其他消费了。第一个月,我只是买了几本学习必须用的参考书,手里就只剩下了20元,而这时一个月才过了一半,剩下的日子怎么过呢?
让家里再寄?肯定不行,我知道家里的情况,父亲每个月有200元工资,母亲在外面打零工,每月100元,全家一个月的总收入也不过三百多元,我一个人已经拿走了一半多,家里还有父母和弟妹四张嘴等着吃饭过日子啊!找同学借?我这人自尊心强,当然是行不通的;再说大家都是新生,刚刚认识就借钱,印象太不好了。
怎么办呢?我想了一夜,终于想了一个既能省钱又不失面子的办法。第二天早餐,我只花了5毛钱买了两个馒头;中午我不敢去食堂打饭,因为那里最便宜的一份饭也要3块多钱——我准备中午饿一顿,然后晚上到外面找地方吃一碗热干面。一碗热干面只要1块钱,一天一块五,足可以支撑到下个月的钱寄过来。
晚上,我饥肠辘辘地走在街上,想找一家卖热干面的小饭馆。可我一看,街上全都是富丽堂皇的酒楼、酒店,小饭馆大多都关门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馆子,老板递给我一张菜单,每一样菜都比我口袋里的钱贵,我底气不足地问:“有没有热干面?”
老板狠狠瞪了我一眼,气势汹汹地说:“你是真不晓得还是假不晓得?热干面是早餐,要早上才有!”我吓得夺门而逃。
原来热干面是早餐,我的计划落空了。看来晚上要么不吃饭,要么就得多花钱,我只能选择前者。好在晚上没课,回去就睡觉,睡着了就什么也不怕了。
看了看路,这里已经离学校的后门很近了,我便向后门走去。走了几步路,忽然看到一个小馆子,上面就写着“热干面馆”四个字。看到这几个字,我的肚子再次发出了哀号。我决定最后再碰碰运气。
进了门,厅堂里却没有人,屋里很安静,这样子显然不是在营业,我彻底失望了。正要转身出门,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她问我有什么事,我干涩着嗓子说:“还有没有热干面?”
她扫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说:“有,你先坐一会,我这就去做。”
我欣喜若狂地坐下了。不一会,面端上来了,我一口气吃下去半碗,这才忽然发现,这碗面跟我原来早上吃的面不一样,热干面应该是熟的碱面做的,而这一碗却是生挂面下的,然后浇上的芝麻酱。但这个疑虑只是一闪而过,因为此刻的我已经品不出味道的变化了,只要有东西果腹,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吃完面,中年妇女收了我1块钱。我问她:“你这里每天晚上都有热干面吗?”
她停了一会,说:“有,有的!你尽管来好了。”
此后,我的计划得以延续:早上,我吃5毛钱的馒头;中午,不吃饭;晚上,我去中年妇女那里吃1块钱的热干面。一直到第二个月家里寄来了生活费,我才又恢复在学校内的食堂就餐。
第一天早上在学校食堂吃热干面时,我发觉拿到手里的面十分少,几乎只有中年妇女那里卖的三分之一;看看周围,别人打的1块钱的面跟我的一样多。我忽然想起来,我每天晚上去吃的面不但一天比一天多,而且还有些肉末、蛋花和蔬菜在里面,只是巧妙地隐藏在黑糊糊的芝麻酱里面,我当时处于饥饿之中,所以没有多想……
我在哽咽中勉强把那碗面吃完,就冲到—个没人的地方,放声痛哭起来。
后来,我又去中年妇女那里吃饭了。我不只是去吃饭,主要是想帮她做点事,像收拾餐桌、洗洗碗筷什么的。我帮她做事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我们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读懂对方的意思。
五年后,我跟她的女儿结婚了——她女儿是我的校友,比我高一届。毕业后我们没去找工作,我们开了一家餐馆,餐馆招牌上有一句话:全天供应热干面。很多人不理解我们,我们学了很好的专业,成绩优异,应该能找到优越的工作,有非常大的发展机会,他们认为我们这样做太亏了。但我们认为我们干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用我们的行动来温暖他们!
(责编: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