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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进行曲]我的大腿你别猜
作者:杨金凤

《故事林》 2006年 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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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强在一家小炼油厂打工,累死累活不说,整天还得提心吊胆。为啥?因为这是个黑作坊,炼出的猪油自己都不敢吃。这天,又听到风声说来人检查了,老板果断指挥转移。慌乱中,阿强被一根自来水管绊了一下,不巧的是,还带倒了一锅滚烫的猪油,一下子全浇在阿强两条大腿上。
       阿强惨叫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两眼一黑就昏死过去。等他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吊着药瓶,鼻子闻到一股焦糊味。掀开被单一瞧:好家伙!两条大腿被油烫得血肉模糊,成了两根大香肠。阿强傻了,这才感到一阵钻心的痛,忍不住叫起痛来。
       这时,医生走进来说:“先别嚷痛,我们只是暂时帮你处理了伤口,要保住这两条腿,还得赶紧做手术。”阿强一听慌了:“医生,那快做吧!”
       医生说:“不见钱,我们怎么做?”叫阿强先交1万块押金,下午做还来得及,要不然过了今天,他的两条腿就得交给阎王爷了。阿强听罢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所有的财产别说是1万块,就是1万毛也不到。家里又穷得叮当响,卖牛卖猪也赶不及了呀!
       医生提醒他:“你不是炼油厂的吗?叫老板呀!”一句话让阿强看到了一丝希望:对啊!我给你打工,受了伤,就该你管!可一打老板的手机,传来的却是关机提示,连续打了半个小时,老板就是不开机。
       原来老板把他送到医院后,只交了几百块钱就走人。看这情形,这狗日的黑心老板肯定没指望了。阿强顿时感到绝望,躺在床上伤心流泪。
       就在他欲哭无泪时,医生忽然又转回来了,满面春风地通知他做好动手术的准备,刚才有个男人帮他交了1万块。阿强又惊又喜又疑惑:“他、他是谁呀?”
       医生说,那个男人只说是他的表哥,进来问了问他的情况,马上就回去拿钱,并且一再叮嘱医生,一定要把病人的腿保住!阿强更加摸不着头脑,他有三个表哥不假,可都是穷光蛋,没一个有钱的呀!再说,既然是表哥,怎么着也应该来见个面吧!
       医院可不管他真表哥假表哥,总之见到钱就把阿强送上了手术台。经过连续几次手术,阿强的腿总算基本保住了。阿强躺在床上,心里既感动又不安。乡下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他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知道是谁,向谁报呀?他心里就打定主意,出去后一定要找到这位好心人,做牛做马也得把这钱还给人家!
       不料,医生的一句话又让他伤透了心。医生说,现在只能算是保住了他的腿,要想使两条腿恢复如初,不留后遗症,还得继续治疗,让他想办法再交1万块。阿强不禁一阵苦笑,能保住这两条腿已经是万幸了,现在又到哪去找第二个好心的“表哥”?
       但他今年八字走旺,有逢凶化吉之数,身边总有贵人护着。阿强正打算等钱一花光就走人,谁知第二天医生就高高兴兴地来告诉他,已经有人替他交了1万块,让他放心留下来接受治疗。
       阿强有点吃惊地问:“是谁?是不是原来我那个表哥?”“没错,就是他!”医生—个劲点头,“你不知道,他几乎天天都打电话问你的情况,听了我们的介绍,二话没说又交了1万。你这位表哥对你真是没说的,可说来怪了,怎么就不见他来看看你呢?”
       他可不一定是我表哥呀!阿强心里想:怪了,要说不是表哥,无亲无故,他为啥一次又一次给自己出钱治伤呢?如果自己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别人捐款还说得过去,可他啥也不是呀!要说他有什么企图吧,也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利用价值。
       阿强左思右想,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不行,还得见一见这位表哥,一来当面向他表示感谢,二来也好弄个明白。
       这么一想,阿强向医生提了个条件:让医生把表哥找来让他们见一面,不然,他情愿落个后遗症出院回家。医生也有点明白他这个表哥可能不是真表哥了,眉头一皱说:“还有你这样较真的,人家愿意出钱,你倒不乐意了!”
       说归说,他还是联系了阿强的表哥。没料到,那位表哥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说会尽快抽时间去看阿强的。果然到了下午,一个三十来岁的陌生男人走进了阿强的病房,满面微笑地问他:“怎么啦,大哥,听说你不想把这两腿治好了?”
       阿强一看,这表哥果然是个假的,便摇摇头说:“我不是不想治腿,可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花您的钱啊!”男人哈哈一笑,作了自我介绍,原来他是个做生意的小老板,叫何休。
       阿强认真地问:“何先生,我们过去认识吗?”何休又笑了:“不认识就不许我帮助你吗?放心吧,我帮你没有任何企图,只是出于一片同情之心!”
       可阿强仍是不放心。他刚进城的时候,因为穷困潦倒饿昏在街头,遇到炼油厂的老板,一顿饭就让他死心塌地跟他炼起了黑油,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了。有了这个教训,面对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心“表哥”,阿强谨慎多了,心想花了他这么多钱,以后他叫自己去干坏事怎么办?一般造假他良心上已经过不去了,如果要他去杀人放火,运毒藏毒,那可都是要掉脑袋的呀!
       想到这里,阿强头上直冒汗,固执地说:“何先生,你别怪我疑心重,俗话说受之有因,两万块钱不是小数,我总得弄明白您帮我是出于什么考虑吧!再说,您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呢?”
       “大哥,你真是多虑了!”何休笑着摇摇头说,“好吧,我跟你说清楚,免得你以为我有什么想法。我是从电视上知道你受伤的!”
       “啥?电视上?”阿强愣了。何休点点头,原来阿强受伤的消息被县电视台录了新闻播出,并且搞了个“每晚竞猜”,让观众发短信猜他两条腿能不能保住?
       阿强火了:“什么狗屁电视台,拿人家受伤的大腿搞节目!”
       何休的脸微微一红,不用说,他也参加这个竞猜了。何休说,他和一个朋友是这个竞猜节目的狂热支持者,每晚的竞猜一个不落。他们两人既是朋友,又是情敌,都喜欢上了一个叫秀秀的女孩。于是,每次的竞猜,两人都有心向对方叫板,你猜能保住,他就猜不能保住。两人从电视上的竞猜发展到私下打赌,下了一个大赌注——谁猜错了,就主动退出对秀秀的追求!所以呀,他们自然比谁都更关心阿强受伤的大腿……
       阿强听得目瞪口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操!老子的大腿居然成了他们爱情命运的筹码!不用说,这个何休猜的是阿强的大腿能留住,这才不惜替他付医药费呐!这么一弄明白,阿强心里的感激之情一下消失了,一颗心也变得踏实了。原来自己的腿也在帮他的忙呢,互利互惠,谁也不用感激谁!
       “是这样啊!”阿强有点冷淡地对何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放心花你的钱吧!”“这就对了嘛!”何休高兴地走了。阿强心安理得地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伤好到九成,他躺不住了,想尽快出去找活干。出院前一天,何休忽然来到,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孩。何休骄傲地向他介绍:“大哥,这位是我女朋友秀秀!她说是你的大腿成就了我们的姻缘,所以叫我带她来看看你!”
       “呵呵,不敢当啊!”阿强不冷不热地说,“我的伤好了,你的女朋友也追到手了,咱们互不相欠!谢谢你的两万块,不过,我可不会领你的情的!”
       “不用不用!”何休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们已经痛下决心,以后不再参与那些无聊的竞猜了……”
       看到阿强一脸冷漠,何休的女友似乎有点打抱不平了,大声说:“你以为他猜对了吗?错了,这次是他猜输了!”
       “他猜输了?”阿强嘿嘿一笑,“他怎么会猜输呢?我这两条腿好好的在这呢!”
       “因为他猜的是你两条腿留不住啊!”秀秀满脸幸福地拉着何休的手,“他虽然退出追求者的行列,但我却成了他的追求者!我喜欢这样有爱心的输家!”
       阿强又愣住了,转而既感动又惭愧不安,上前拉着何休的手掉了泪:“何先生,您告诉我,是哪个狗日的猜我能留住腿……”
       (责编:林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