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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新作碰撞]“闷驴”养怪兽
作者:白 山

《故事林》 2006年 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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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凤祥生在长白山下的疙瘩崴子屯。他打小很聪明,读小学时,回回考试,成绩都名列全年段前三名。十三岁那年,他得了一场重病,县里、市里治不了,妈妈把他送到省里医院,才抢回一条命。他读初中时,妈妈在外面找了份工作,一边还债,一边供他读书。十六岁他初中毕业,考入市重点高中,正在这时候,出了大事,他妈妈被乡派出所押送回屯子里。原来,林凤祥的爸爸死得早,家里靠妈妈独立撑着。林凤祥得了那场病,花费达3万元,林凤祥的妈当时三十刚出头,人长得漂亮,为了还债咬咬牙当了“小姐”。她认为做得谨慎,结果还是被扫黄的抓住了……凤祥妈受不了乡邻们蔑视的目光,回来不久,就喝农药死了。从此,这个讲起外面的新闻口若悬河的林凤祥辍学了,随后他一句话也没了,干完活,不是看书,就是坐在妈妈的坟边发愣。渐渐地,林凤祥就得了个“闷驴”的外号。
       这年初夏,一伙沿途收购菜牛的贩子,赶着四十多头牛,路过疙瘩崴子屯。因为“闷驴”就一个人,还不收他们住宿钱,牛贩子们回回路过,就在他家住宿。安顿下后,有人去割草,有人挨家打听,有没有牛卖给他们……傍晚,那个当头儿的牵回一大一小两头牛,对同伙们说:“咱晚来一天,让别人早下了手,就剩这两废物,六百块钱这大的能卖回本儿,小的今晚就烤了吃。”
       “闷驴”过去一看,那头大的是本屯子老白家养的母牛,小的是它下的犊子。母牛瘦弱,犁拉不动,草料却不少吃,主人本来盼望它能下个好犊子,谁知道它下的崽儿跟羊似的,扁着个身子,六个多月了,连叫都不会叫,老白天天骂它是丧门星。这次将它们脱了手,老白准高兴得在家喝小酒呢。
       “闷驴”正瞅着瘦母牛发呆,母牛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舔得他心头一阵温暖。妈死去好几年了,这山沟会喘气的谁都不搭理他,难得这畜生……“闷驴”忙着给客人做饭,始终觉得那手背有异样的感觉。
       牛贩子们要把那小牛犊杀掉,烤着下酒,小东西吓得直往母牛肚子底下躲。母牛给拴得牢牢的,动不了,嘴里只会哀哀地叫。牛贩子笑着说:“你还护着它,若不是养了这么个窝囊儿子,你也不至于送城里下汤锅。”
       这时,只听“嗷”的一嗓子,“闷驴”惊天动地地放声大哭,那声音比驴叫差不了多少。牛贩子头儿问:“凤祥,你咋的啦?”
       “我受不了。我腌着一百个咸鹅蛋,我拿出来给你们下酒,你们就别吃小牛犊了!“
       “傻话!你救得了它一夜,能救它一生吗?”牛贩子望着林凤祥,大声笑着说。
       “你们就别吃小牛犊了!我想买下它,这娘儿俩我都买下。”
       “你有病啊,”头儿说,“这都是菜牛,只能下汤锅。想养,买头好的回来,伺候大了,那才卖得上好价钱哩。”
       “我想起俺妈来了,我得买。”
       牛贩子见劝说没用,只好叹口气,把牛留下了。
       “闷驴”花六百块钱买了一对“张口兽”,满疙瘩崴子屯笑得打哆嗦:“瞧这一家子,爹短命,娘破鞋,儿子连闷捎着呆!老白仗着媳妇脸蛋好看,好歹把那败家玩艺儿忽悠出去,他却花钱买下,还倒贴一百咸鹅蛋!”小孩子就编了歌谣满沟筒子唱:“傻‘闷驴’,不听劝,六百块钱一百蛋……”
       再说“闷驴”,买下这对母子牛,脸上竟有了笑模样儿。他前头走,这娘儿俩就跟在后面,啥草都吃,就是不吃庄稼苗。疙瘩崴子屯的人就说:“人有人言,兽有兽语,这两笨牛听得懂‘闷驴’的话。”此后,“闷驴”给山民们的生活添了不少笑料。
       别说,那瘦母牛到了“闷驴”手里,没几天工夫,竟变了模样,厚厚的长毛都褪了去,浑身油亮亮的;再后来,肚子鼓了起来,它怀了崽儿啦!老白有些后悔,他妈的,怎么没注意到这一点呢,如果下个犊子,那就不是六百块的事儿啦。
       老白就酝酿好一副笑脸,去了“闷驴”家:“大侄子,你看我一时糊涂,让你赔了钱,这牛我还是赎回去吧。”
       “休想。”
       “我给你八百块。”
       “八千块也不卖!”
       又过了三个月,母牛下了一头牛犊,个子挺大。沟里人一看,当场笑倒好几个:这牛犊左肋上,多出了一条软腿!当即就有人嘲讽说:“‘闷驴’这是赚着了,牛犊子养大,杀了吃还多一块肉呢!”
       从此“闷驴”后面多了一头牛。大牛犊有两百斤重了吧,头上没长角,尾巴才半尺长;小牛犊四条腿跑路,肩上还扛着一条,跟吉普车似的,还有备用胎呢。人们笑得前仰后合:“这一共四个怪物呢,母牛专下怪崽,主人专养怪兽,哪有一个正常的!”
       第二年春天,突然有两辆摩托车开进山沟,来人是乡里的干部和一位戴眼镜的年轻人,直奔“闷驴”家。好奇的人们立刻挤了一院子。
       那年轻人是省城某农学院的研究生,外号叫眼镜,这次专为“闷驴”的怪兽而来。他跟“闷驴”商量:“这地方没污染,为什么这头牛连生两个怪胎?我认为这是难得的变异现象。你把它们给我搞科研怎么样?”
       “闷驴”就一个字儿:“不。”
       “我请示了,上面可以给一万元。”眼镜说。
       我的老祖宗哎,一万元!可“闷驴”反问:“不卖,你们可以抢吗?可以没收吗?”
       “那怎么会?”
       “好,你们请回吧,我跟它们处出了感情,离开它们,我活不下去。”
       眼镜遗憾地走了,“闷驴”遭了乡邻们的一通骂:“都说念书有什么什么好,真愚到家啦,一万块钱还不卖!”
       “闷驴”不管这些,依然带着他那三头活宝去野外干活。“闷驴”扯着嗓子嚎两声,那两怪犊子立刻跟着叫,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闷驴”却乐得跟孩子似的。
       眼镜离开一个月后,带着一帮人又来到疙瘩崴子屯。其中有个满头白发的老教授围着三头牛左转右转,对“闷驴”说:“小伙子,这娘儿仨的确有研究价值,你也得体谅国家,没有更多的经费。这次我亲自来,尽可能给你加一些钱。”
       围观的山民中有好奇的,有妒忌的,议论纷纷。
       只见“闷驴”抱着头蹲下,好一阵没出声。临了,站起来,扑打扑打双手:“不是杀了做标本吧?”
       “能那么干吗?谁舍得呀?”
       “我当时是想起我妈当初护我的那段感情,才赎下它们的。国家有用,我不敢自个占着。你们要待它们好,就赶走吧,我一分钱不要。这是我的患难朋友啊,我不能卖了它们。”
       “小伙子,政府会感谢你的。”老教授感到有些意外,诚恳地表示了谢意。然而,那三头牛从来不拴,冷不丁给套上缰绳,也许是不习惯,谁牵也不走。娘仨齐刷刷地跪在“闷驴”脚前,就那么舔主人的手背。
       “闷驴”又一次扯起嗓子哭了起来。
       老教授是学院的院长,他沉思了一会儿,问:“小伙子,我看你屋里那么多书,想必是好学的。你愿不愿意跟我到省城去,同你这三个朋友作伴啊?如果有兴趣,我会设法让你继续读书;不成,就当专职饲养员……”
       “闷驴”把他的书打成捆,驮在母牛背上,房门一锁,带着三头怪兽,随那帮人走了。
       疙瘩崴子屯的人全傻眼了,他们谁也没料到:“闷驴”养怪兽竟养出了这么大的前程!
       (责编: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