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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往事]抗震救灾中的文艺演出
作者:王德彰

《文史精华》 2006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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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6年7月28日发生的唐山大地震,是共和国历史上一次重大的灾难,顷刻间竟死伤几十万人,这在人类历史上也是罕见的。但在党中央和河北省委的领导下,全国支援唐山,党政军民万众一心,战天斗地,谱写了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抗震救灾战歌,凝聚成“公而忘私、患难与共、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的抗震精神,成为河北人民巨大的精神财富。当年,我参加河北省组织的文艺演出队,在唐山进行抗震救灾文艺演出达两个多月之久,目睹了唐山震后的惨状和唐山人民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斗志,感受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共产主义精神,亲历了文艺在灾区发挥的团结人民、鼓舞人民的积极作用。值唐山抗震救灾30周年之际,不由得拾起尘封已久的记忆——
       从石家庄到唐山,大轿车走了28个小时
       当年我在河北省艺术学校(即今河北艺术职业学院)办公室工作。1976年7月下旬至8月初,正在老家河北蠡县乡村休暑假。7月28日唐山地震时,作为地处冀中的蠡县也有明显的震感,当晚房屋摇动,随即我家用碎砖垒成的院墙即倒塌。那几天,社员们议论纷纷,很奇怪地望着从西南到东北的飞机不断从家乡上空飞过。当时只感到可能是地震,但村里一无电视,二无广播,三无报纸,不知地震在何处。8月上旬返校后,方知唐山发生了大地震。
       因为专家们说,大地震后会有余震,不知会扩展到什么地方,所以8月上旬的石家庄,全民都处于防震的“战备状态”,居民们都在空地上搭起席棚。省艺校东操场上,席棚一个挨一个,返校的教职员工都远离楼房,在席棚度日。
       至8月中旬,师生全部返校,“地震”成为生活中的热门话题,很难按部就班地安排上课。正在这时,河北省文化局(即今河北省文化厅)根据省委指示精神,省直立即组织文艺演出队,开赴唐山参加抗震救灾工作。
       现在,我们党的文艺宗旨是“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但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文艺的方向却是“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为工农兵服务”。“抗震救灾”是当时河北最大的政治,所以各院(团)和艺校的演员、师生们,听了传达抗震救灾通知,纷纷报名,都愿意在抗震救灾第一线经受锻炼,发挥作用。很快,省直文艺演出队组成,共6个队:河北省河北梆子剧院、河北省京剧团、河北省歌舞剧院、河北省话剧院、河北省艺术学校和河北省曲艺演出队(当时是从一些地、市抽调的曲艺演员,至1976年12月才建立了河北省曲艺团)各编为一个队,每个队四五十人不等,省艺校先后共去40人。省梆子剧院去的人数最多,计百余人。该院的武戏演员王艺辉在抗震救灾前线一次演出中不幸殉职。由石家庄运输公司为每个队配备一辆大轿车,作为演出队专用,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与此同时,河北省的一大批作家、诗人、剧作家如李满天、浪波、张仲朋、杨恩华等,也都开赴唐山进行创作活动。
       省艺校演出队的成员由京剧专业、音乐专业师生和演出科的技师组成,计40人。带队的是校革委会主任陈序政(当时还不称校长)。确定我参加演出队,除因我时为省艺校办公室主任这个职务原因外,主要的原因还在于有创作任务。当年文艺节目很单调,各种演出场合清一色的“样板戏”和为数寥寥的几首革命歌曲;而参加抗震救灾这样重大的政治演出活动,时间又很长,必须有直接反映抗震救灾的节目。我在省直文艺单位已摸爬滚打十余年,虽写不了大东西,但配合运动写过不少歌词、戏曲唱词、对口词、大联唱之类的小节目,还被人誉为“快手”,所以这次赴唐山,自诩为合适的人选。
       六七辆大轿车于8月23日上午9时25分,从石家庄浩浩荡荡地鱼贯出发,走沧石公路,取道深县,往北经饶阳、肃宁、河间、任丘、大城到天津,再从天津过宁河抵达唐山市。当年没有高速公路,这是从石家庄去唐山最短的路径选择。这个路径,如果放在今天,走高速也就是4个半小时的行程,不走高速也超不过6个小时。可是,我们的大辆车却走了28个小时。个中原因,除当年的路面窄和路况不佳外,主要是车辆太多,南来北往的运送救灾物资的大卡车、马车络绎不绝,还不时见到一队队解放军战士扛锨镐跑步前进。不宽的马路上拥拥堵堵,我们的大轿车也只好走走停停。好在出发前已备足了粮秣,车上面包、饼干敞开供应,不用下车就能解决一日三餐。
       车到达天津已是次日凌晨2时多。也就是说,从石家庄到天津走了17个小时。车停在天津市河北区小王庄,大家稍事休息,于24日晨5时继续向唐山开拔。车进宁河县时,遇到了麻烦。宁河原属河北,1972年才归属天津,它与东边的丰南县(今为唐山市丰南区)毗邻。因丰南也是地震重灾区(当时宣传上即称地震灾区是“唐山、丰南一带”),所以蓟运河上的公路大桥被震塌。这是进入唐山的必经之路,没有桥断然不行,英雄的解放军震后已在河上架起了由20多艘铁舟并列排开的舟轿。我们的轿车过这个舟桥即走了两个多小时。车就这样走走停停,到达唐山市区,时已近中午。
       车进入唐山市区后更是难行。隔车窗望去,整个唐山市已成一片废墟,一座座楼房,一座座厂房,就像爆破炸毁一样,没有一个完整的;震得最轻的楼房,也只是剩下半堵墙。有的室内墙上还挂着衣物,贴着“样板戏”的宣传画,但主人已经不在,观之令人不胜唏嘘。许多学生眼里都噙着泪花,我的心情也异常沉重。
       当时唐山救灾的主要任务是救人,即从废墟中挖掘死伤者。只见一台台大吊车轰鸣着吊移预制板,解放军战士挥镐掘挖着废墟……没有哭声,没有话语,军民就这样默默而紧张地抢救,听到的只是来往车辆的喇叭声和大吊车的沉闷低吟……这次唐山大地震,究竟死伤多少人?有的说三四十万,有的说四五十万,谁也说不准,好长时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一直到3年多后的1979年11月23日,才见新华社的通稿报道:“死亡24.2万多人,重伤16.4万多人。”至于轻伤,恐怕更是难以数计。
       因我们到唐山时已是震后20多天,虽然废墟一处也未清理,但原来的主要街道大都清出一条窄窄的路面,以便救护车、救灾车通行。因车多路窄,走不了多远就得停下来。我们的驻地是唐山市西郊飞机场,在市区内就这样时走时停,到达机场时已是中午1时许。下了车即到抗震救灾指挥部食堂用餐,并为炊事员演出文艺节目。
       唐山机场安营扎寨,立即投入演出活动
       抗震救灾人员驻地选在西郊机场,一是这里没有楼房,受灾相对较轻;二是这里有宽阔的场地,可以充分用来搭帐篷、支锅灶。所以,不仅外地的救灾大军悉住此地,而且省委的指挥机关自地震后即设在这里。
       24日午饭后3时,省文化局副局长秦友善即召集各演出队领导开会,安排食宿、组织节目。旋即,各演出队开始搭帐篷,打钉、挖沙土、支篷、垫木板,一派忙碌景象。住的一律是军用的帆布帐篷,每个帐篷住十几个人。先期到达的抗震救灾大军,除大量是解放军指战员外,文艺团体也多是来自部队,住在我们附近的即有总政、海政、战友、二炮等文工团。一顶顶绿色帐篷星罗棋布地坐落在宽阔的机场,俨然一座大军营。饮食起居也如部队一样的生活。省直几个文艺团体的帐篷,紧邻着省委书记刘子厚的帐篷,出出进进和他常见面。刘子厚对文艺团体非常关照,24日中午我们刚到机场他就来看望,并多次观看我们的节目,他尤其喜欢看河北梆子。
       这里需要提及的是,抗震救灾大军的生活,头一个月是“供给制”。机场因地震断水,每天有专车从外地拉水来做饭、饮用。一日三餐,免费供应,天天基本上是大米、白面,蔬菜也不缺,这在当年是一种了不起的生活享受。因为当年干部职工实行粮票制,干部每月供应粮食30斤,还得少发1斤,名为“节约”,实发29斤,饭量大、孩子多的家庭不仅不够食用,且粮食品种上是“细三粗七”,即大米、白面等细粮只有30%,另70%是高粱面、玉米面、红薯等粗粮。现在在唐山灾区却天天吃细粮,而且免费,做梦也想不到。尤其是早餐,大米粥、白面馒头,外加糖腌蒜,更让人喜出望外。据说,这些糖腌蒜是从副食厂地震废墟里刨出来的,专供抗震救灾人员。
       我们进驻机场的第二天,即8月25日上午7时30分至8时30分,各演出队先学习《河北日报》、《解放军报》社论,都是有关抗震救灾方面的内容,随后由省抗震救灾指挥部组织到冷冻厂参观,浏览市容。11时,开全体大会,一位省委常委动情地讲道:“唐山人民是钢铁的人民,自己的房子倒了,没有一个哭的;但听到工厂的房子震平了,都哭了,这是感谢毛主席落下的感情的泪水!”接着传达中共中央1976年8月18日13号文件,即《关于唐山丰南抗震救灾的通报》,主要讲目前来唐山抗震救灾的已有十几万解放军指战员,两万多名医护人员,难以数计的工农群众。开滦矿已开始出煤,唐山钢厂已开始发电。继而传达省委书记刘子厚8月17日在唐山地、市、县委书记会议上的讲话,讲话重点是大力安排群众生活,9月底之前把简易房子都建起来,并努力恢复生产。震中伤员于8月20日全部转移外地。
       经过实地参观,又听了中央文件的传达和省委领导讲话,对灾情有了明晰印象,尤其是切身感受到了唐山人民在重灾面前不低头的顽强战斗精神,以及全国人民支援唐山的共产主义风格,初步积累了创作题材。当天下午即排练节目,等领导审查。晚8时,省文办、文化局领导审查节目准备情况,演了一遍,10时许,省委书记刘子厚和省文办杜荣泉来,重新审查节目,杜荣泉并交给我写一个为解放军专场演出的开幕式节目的任务。开幕式节目是对口词《向解放军学习、致敬!》,我从晚10时30分动笔,一直写到26日晨5时方毕,早饭后讨论时大家基本满意。
       这样,开始各演出队演出的文艺节目,主要还是常演的“样板戏”唱段和革命歌曲,因大量的直接反映抗震救灾的节目未来得及创演。省梆子剧院齐花坦、田春鸟演出《红灯记》、《白毛女》、《红色娘子军》、《杜鹃山》选场和选段;省京剧团也多是演“样板戏”《沙家滨》、《智取威虎山》片断等。省艺校除演出京剧《沙家浜》之“智斗”,《智取威虎山》之“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龙江颂》之“人换思想地换装”;革命歌曲“毛主席派人来”等外,还多次演出京剧小戏《审椅子》。这出戏是当年春天向上海京剧院学习的,原创由李炳淑主演。四五月份省艺校在正定县三角村开门办学时已演出多场。剧情是女村支书“审椅子”,审出了阶级敌人藏在椅子座下的“变天账”。肩负创作任务的我,及时地创作了一些以抗震救灾为题材的文艺节目。这样,保留节目和新创节目可以组成一台能演一个多小时的晚会节目。我写的京剧联唱《冀东煤海起风雷》、歌曲《党中央和我们心连心》等,分别由京剧琴师魏少平、作曲家许奎福谱曲,参加过多场演出,反映尚可。
       抗震救灾文艺演出的服务对象主要是两部分观众,一是住在飞机场的各地抗震救灾大军,重点是解放军,因这是救灾的主力,且人数最多;二是各厂矿、农村的唐山工农群众。
       慰问抗震救灾大军的演出,都是在飞机场临时搭建的席棚舞台进行,中直和总政、海政、战友、二炮等文艺团体在这里都轮番演出了各自的晚会,无论是歌曲、舞蹈还是曲艺节目,水平都很高。记忆最深的是,北京军区战友歌舞团著名歌唱家马玉涛唱完她的代表曲目《马儿啊,你慢些走》,下不了台,只好多次返场,一首接一首地将她的代表曲目《见了你们格外亲》、《老房东查铺》、《众手浇开幸福花》唱个遍,台下掌声雷动。马玉涛就是一本正经地在台上唱歌,凭歌声打动观众,不像现在有些歌星根本不返场,或偶有返场也仅一首而已,还得说一句“给点儿掌声好不好?”也不像现在有些歌星必须浑身扭动着才能唱,一边唱着还得一边和观众握手。
       河北省的这6个演出队,赴厂矿、农村演出时单独活动;凡在机场演出时,就由各队选出水平较高的节目,组成一台综合晚会,形式多样,丰富多彩,京剧、河北梆子、歌舞、小话剧(那时还没有介乎话剧和相声之间的所谓“小品”),各类曲艺形式应有尽有。6个演出队又派出了本团(校)的许多著名演员,如省艺校的京剧名家罗蕙兰,河北梆子剧院的齐花坦、田春鸟,省话剧院的宋英杰,省歌舞剧院的歌唱家王辉等等,所以演出很受欢迎。
       在两个多月的演出中,最受观众欢迎的是曲艺。因曲艺这个艺术种类反映现实生活最快捷,形式也最通俗活泼,再加之相声节目在当时正处于兴旺时期,且演员们又是从各地(市)抽调上来的名家,所以创作的新节目最多,影响也最大。他们发扬“乌兰牧骑”作风,深入厂矿、农村、学校,创作了快板书《飞车报灾情》、对口快板《抗震凯歌》、单弦联唱《红心永向天安门》、相声《煤城新歌》和《一封信》,进行过多场演出,颇受观众欢迎。尤其是常志的快板书,康达夫、李如刚的相声,刘文亮的燕山大板,伍振英的西河大鼓,肖云霞的乐亭大鼓,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有些(如常志的快板书《飞车报灾情》、刘文亮燕山大板落腔时的几声“咳咳咳——”,康达夫相声中的“打毛衣”)还在观众中广为传唱(说)。曲艺演出队在抗震救灾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观众又很喜欢曲艺形式,所以省委书记刘子厚在抗震救灾前线拍板,成立省曲艺团。于是,1976年12月河北省曲艺团在石家庄正式建立,编制为40人。自此省直又增加了一个艺术表演团体。
       说起常志,在唐山大地震中还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常志是著名快板书演员,曾连任四、五、六、七届河北省政协委员。地震时他正供职保定市曲艺团。1976年7月,文化部举办全国民族戏曲、音乐、曲艺等“五项调演”,河北省文化局从全省几个地、市抽调主要曲艺演员组成河北省曲艺代表队赴京参演。常志作为保定市曲艺团的著名快板书演员被抽调入队。
       调演尚未结束,唐山发生大地震,曲艺代表队即撤回石家庄待命。说来也巧,7月27日保定市曲艺团一行40人赴唐山演出,该团著名西河大鼓演员兼团长的王玉珍,是常志的爱人。曲艺团当晚在小山剧场装台,一直装到7月28日凌晨3时整方毕。演员们刚躺下休息,3时42分53.8秒即发生大地震,全团有19人遇难,其中就有王玉珍。正在石家庄待命的常志震后3天惊闻噩耗,火速赶赴唐山处理后事,事后返回石家庄,没过几天即参加河北省曲艺演出队赴唐山进行抗震救灾演出。一到唐山,常志强忍着刚刚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马上投入到紧张的创作演出中。
       在抗震救灾第一线,常志创作演出了好几个著名的快板书节目,还为其他演出团体写唱词,总共有40多个大小节目,最著名的是《飞车报灾情》和《抗震凯歌》。
       《飞车报灾情》演的是第一个向党中央报告灾情的英雄模范人物李玉林的真实故事。李玉林是唐山矿工会副主席,地震发生后,他从废墟中爬出来,浑身是血,饥渴难忍,他全然不顾,家人也不去顾及,一心想的是马上向党中央报告灾情。可是,当时没有手机,一切固话通讯线路全部被震毁。他赤脚跑了几个地方找通讯工具都未果,最后跑到唐山矿,好不容易找到一辆救护车,于28日凌晨4时10分(即震后还不到30分钟)飞速直奔中南海。车上坐着李玉林和他的同事曹国成、袁庆武,司机是崔志亮。车到天津蓟县,正碰上国家地震局的几位同志,在此找“震中”,听李玉林一说,才知震中在唐山。28日上午8时多,李玉林他们的救护车出现在北京中南海门前。当他们走进中南海紫光阁时,同时大哭起来。李玉林悲痛地说:“首长啊!唐山都震平咧,我们是毛主席、党中央报告灾情的!”中央领导也正在等待唐山消息,李玉林他们的到来,为党中央送来了准确消息。获知准确情况后,中央立即召开会议,制定了唐山抗震救灾的方针,决定军队、医疗队、救灾物资火速向唐山开进,全国支援唐山的抗震救灾工作迅疾全面展开。各文艺团体的演员们在机场用苇席搭建的大会议室里,多次聆听李玉林的事迹报告,并听过李玉林的讲话录音,实在令人感动。可以说,当时的李玉林,不仅在唐山,而且在全国也是个知名人物。常志根据他的事迹创作的快板书《飞车报灾情》,大气磅礴,绘声绘色,鼓动性极强,重要演出场合必有这个节目。当人们看着常志在舞台上激情奔放地表演时,谁又会知道他爱人刚在地震中罹难呢?
       各演出队单独分赴厂矿、农村演出时,省艺校演出队与省直其他5个队比较起来,力量明显较弱。一是因为除京剧名家罗蕙兰外,无论京剧还是声乐、器乐,都是入学才一年的七五级学生,谈不到有多高水平,更谈不到知名度;二是节目形式也比较单调,除了有个小戏《审椅子》和几个“样板戏”选场外,其他不是清唱就是合唱。演出效果不仅与曲艺演出队无法相比,就是与省京剧团、省梆子剧院也难以抗衡。省京剧团觉得老是唱“样板戏”选段,人们太熟了,无新鲜感,仅是编抗震救灾新词唱京剧又显得太温,于是他们编演了有故事情节的京剧小武戏《抢渡》,表现解放军战士奔赴唐山途中因大桥被震毁而抢渡急流的故事。表演中,男女演员将京剧武戏程式中的翻、扑、泅渡、“水斗”悉用其中,火爆热烈,颇受欢迎。鉴于这种情况,有时我们就与曲艺队合起来演出,优势互补,增加了相声、快板书节目,开始红火热闹起来。我看到曲艺节目如此受欢迎,就忽然想到在校的河北梆子班有个学生叫申宝来(现供职沧州市河北梆子剧团),1976年初刚入学。他来自肃宁县,因受本县口技大师“画眉张”传人的熏陶,会表演口技。又想到音乐科著名二胡演奏家王曙亮老师,他不仅演奏水平高,而且还会用二胡模仿各种声音。我想,要是把他二人调来,不就大大丰富了节目内容和表现形式吗?经请示校领导同意,申宝来、王曙亮于9月17日夜12时就到了唐山参加演出。
       申宝来一到机场就问我:“王主任,口技节目怎么表现抗震救灾?”这个问题在他来唐山之前我就构思好了,便不假思索地说:第一段,你模仿大地震的轰鸣声,房屋倒塌声,再加上雷声、雨声,但不要人的哭叫声;第二段,你就学解放军战士的跑步声,表示火速奔赴灾区。接着是火车声、飞机声,表示全国各地支援灾区;第三段,群众欢呼声,场面、声势一定要大,还必须出现“中国共产党万岁?选”的呼喊声。经我这一番“导演”,申宝来领悟很快,马上投入创作,不到半天工夫即完成创作。他说,这个节目中有些是传统的段子,如火车声、飞机声,这好办;其他都是新创的,看行不行?大家试听后,都说不错,很像。自此开始演出。申宝来在表演中间还加入了一些引导性的念白,如:“听啊!解放军战士持锨跑步赶来啦——踏踏、踏踏……听啊!满载救灾物资的火车开来啦——呼隆隆、呼隆隆……听啊!支援灾区的飞机飞来啦——呜……”这个节目演出后,大受欢迎。省艺校演出队的师生们高兴地说,我们也有曲艺节目啦。接着,申宝来又创作了一个忆苦思甜的口技节目,他把传统的蛤蟆叫声“旧瓶装新酒”,表演中他说:“旧社会,旱了收(收是冀中方言,收获的意思)蚂蚱,涝了收蛤蟆——呱!呱呱——;社会主义的今天,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接着表演汽车、火车、飞机的声音……
       王曙亮老师是著名二胡演奏家,既会创作,更能演奏,用不着我多嘴。他到唐山后,相继创作演奏了《毛主席送来恩情水》、《抗震救灾夺丰收》、《粉碎“四人帮”,举国上下齐欢唱》等多个曲目,演奏时他的水平可以说发挥到了极致。每场演出时,除以上曲目外,他还演奏“二胡学说话”,模仿人呼口号:“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向英雄的唐山人民致敬!”“打倒‘四人帮’,人民齐欢唱!”……可谓惟妙惟肖,像极了,场场引起观众的掌声和笑声。此公上世纪80年代初曾被评为省劳模。
       省艺校演出队除在机场参加综合性演出外,就带着新编创的抗震救灾节目和一些当时很流行的京剧、声乐节目进厂下乡演出,并且走到哪里还加演哪里的英雄事迹节目。到51034部队演出合唱《歌唱334团红2连》,到柏各庄66军军垦农场演出合唱《歌唱军垦农场》,到遵化县沙石峪演出京剧清唱《沙石峪人民钢铁汉》、女声独唱《歌唱沙石峪》,到开滦吕家坨矿演出由矿党委副书记贾帮友作词的京剧联唱《矿工怀念毛主席》。让文艺直接为工农兵服务。毋庸讳言,当时唐山人民还沉浸在一片悲恸之中,当务之急是救人,安排灾后的吃住,没有多少心思看文艺演出。演出队的任务是宣传党中央和省委的抗震救灾精神,鼓舞灾区人民的斗志,自力更生,重建家园。所以,每到一地,无论观众多少(时常有六七位观众的情况),也是照演不误。同时做到以方便工农兵为前提,叫晚上演就晚上演,叫白天演就白天演,叫几点开演就几点开演,叫演多长时间就演多长时间,一切服务观众。
       在唐山,经历了共和国两个重大事件
       当年的文艺演出,紧跟形势,为现实斗争生活服务是第一位的。我们在唐山抗震救灾演出期间,经历了共和国两个重大事件——毛泽东主席去世和粉碎“四人帮”,均紧密配合形势,创作演出了大量文艺节目。
       1976年9月9日,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去世,置身于抗震救灾第一线的广大文艺工作者,顿时沉浸在一片极度悲恸之中。有些演员惊闻噩耗,悲痛得昏厥过去,医务人员当场抢救。根据上级要求,毛主席去逝后几天内,停止一切娱乐演出活动,集中进行座谈、学习,缅怀毛泽东主席的丰功伟绩,继承毛主席的遗志。以此为动力,全力以赴做好当前的抗震救灾工作。
       各演出队按照上级的部署,收起了锣鼓琴弦,停止了排练。除在驻地学习座谈外,就是分赴厂矿、农村深入生活,实地采访,为下一步创作演出歌颂毛泽东主席伟大功绩的文艺节目做准备。这段时间,我们到厂矿、农村深入生活,一方面进一步了解灾情,实地感受全国人民对灾区的支援和工农兵在抗震救灾中的大无畏气概;一方面通过采访老工人和农村贫下中农,回顾毛泽东在战争年代和和平建设时期的非凡业绩。
       在唐山“四二二”水泥厂,我们与老工人座谈,得知这是毛泽东曾视察过的企业,厂区内有毛泽东当年走过的一条路,后来即取名“幸福路”。听到这件事,我非常激动。因这个题材我感触很深,便以此创作了长篇朗诵诗《走在幸福路上》,全诗150多行。由于不便于演出,我遂大大压缩篇幅,改为一个化妆对口词《幸福路》进行演出。通过采访煤矿老工人忆苦思甜,我又很快写出了京剧唱词《矿工的怀念》,由著名琴师魏少平谱曲,分为男声、女声两部,京剧班学生进行过多场演出,很受欢迎。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罗蕙兰,不仅表演水平高,而且能写词、谱曲,由她作词、谱曲、演唱的怀念毛泽东的京剧清唱节目,由于感情深厚,又是标准的“梅派”唱腔,成为省艺校演出节目的一大亮点。
       在缅怀毛泽东主席的日子里,由于没有演出活动,时间比较充裕。我就想,省艺校演出队演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一个自己编演的小戏,实为憾事。何不趁这段时间,我们自己也编演一个?我将这个想法向京剧科科长肖玉芹老师一说,她欣然同意,并说:“你写吧,我安排排练。咱们京剧班正缺少自己的一个小戏。”
       于是,我集中五六天的时间,昼夜兼程,在帐篷里苦思冥想,创作了一出京剧小戏《震不倒的红旗》。当时的文艺创作,必须体现“阶级斗争”,必须以“三突出”为创作原则,不仅“样板戏”《海港》、《龙江颂》是这样,就连文革中很走红的小戏《渡口》(天津市河北梆子剧院演出)、《审椅子》中,也必须以暗藏的阶级敌人为戏剧冲突的反面,而正面英雄人物又大都是一位女性的支部书记。这已成为当年文艺创作中的一个固定模式。其实,唐山的抗震救灾,根本性质是人与自然的斗争。在抗震中涌现出的广大英雄模范人物,也都是抗震救灾方面的业绩,而不是与阶级敌人斗争的结果。我写的《震不倒的红旗》,自然就按照当年的创作原则和模式,糅合了《龙江颂》和《审椅子》的有关情节,设计为:一号人物是个女主角,叫唐振英,凤凰村生产大队党支部书记;二号人物(中间人物)是大队长,叫何贵;反面人物是个暗藏的阶级敌人,名叫二木匠。他是时刻想变天的地主分子,平时以做木工活伪装进步,地震时却暗地里进行破坏活动。何贵受其蒙蔽,认为他是个老实人,又有手艺,很器重他;而唐振英却洞察秋毫,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揪出了这个暗藏的阶级敌人,教育了何贵。之后,全村人在唐振英的领导下,奋发图强,自力更生,重建家园。剧中唐振英有一段唱词是这样写的:“〔二黄导板〕雨如注雷声吼山摇地动,〔回龙〕这几日凤凰村余震未停。〔慢板〕乡亲们遭苦难我心啊心难以平静,战灾魔、建家园靠的是贫下中农。二木匠一反常态、鬼鬼祟祟、谣言惑众,怎容忍阶级敌人作浪兴风!党啊党,你给我智慧、给我力量、战无不胜,征途上永不忘阶级斗争!……”闭幕时舞台上竖起一面写有“人定胜天”的大红旗,任凭风吹雨打,岿然不动,以紧扣剧名“震不倒的红旗”。——这样的剧情,这样的剧中人,大都是凭政治概念编写,没有多少生活依据。在当年的戏曲舞台上,这类戏虽是司空见惯的,但为配“以阶级斗争为纲”,必须这么写。只是,这出小戏正要投入排练时,党中央一举粉碎“四人帮”,小戏也就胎死腹中。
       毛泽东主席去世后不到一个月,即1976年10月6日,党中央一举粉碎“四人帮”。当我们在抗震救灾第一线听到传达这个特大喜讯后,各演出团体欢呼雀跃。一方面积极参加全市组织的“欢庆党中央粉碎‘四人帮’”大游行(这样的庆祝大会和游行,省文化局、唐山市共组织3次),一方面加紧创作文艺节目,旋即各演出团体出现了一个以粉碎“四人帮”为主题的新的创作演出高潮。
       应该说,这一阶段的创作演出是非常活跃的,各演出队满怀昂扬斗志和革命激情,创演了一大批以揭批“四人帮”祸国殃民罪行为内容的文艺节目。揭批“四人帮”的节目在抗震救灾文艺舞台上,无论京剧、河北梆子、话剧、歌舞,还是相声等曲艺类作品,可谓百花齐放,一派蓬勃兴旺景象。期间,我写了歌词《打倒“四人帮”,人民得解放》,京剧联唱《十月战旗红》等,均进行过多场演出。
       两个多月的抗震救灾文艺演出,各演出队创作演出了几百个各类形式的文艺节目,仅省艺校即创作53个,其中演出26个。舞台正式演出19场,小型演出30余场。至10月30日,各演出队完成抗震救灾演出任务,班师石家庄。离唐山前夕,抗震救灾指挥部还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写有“人定胜天”的搪瓷茶杯,以纪念这不平凡的两个月又7天的战斗生活。回石家庄后,进入了一个更深入揭批“四人帮”的新阶段。
       责任编辑齐玉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