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远遁的亲情
作者:徐 岩
《十月》 2006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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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西肯太小,还没有欧浦的一半大。
就是这么小的一个小镇子,还被群山给包围了,像火柴盒,里面盛了些大大小小的木头房子,朴素得不能形容。
德怀最先跟木祥说起它时,脸上还是很酸楚,德怀说,表姐夫你没去过依西肯,你要是去了就知道了,那是咱北方人的家啊。
其实不用德怀说,木祥也知道的,木祥跟艾兰结婚那年去了一趟,是从省城坐火车到欧浦镇,再换汽车去依西肯的。
火车通到欧浦镇就停了,那两根乌黑的铁轨直接就伸到山根底下,上面砌了石头包,像什么天的涯、什么海的角。大山从此莽莽苍苍起来,立陡立陡的山崖把铁轨撅折了似的,就撂在那儿,任凭你不服气也不行。
而你想回到那个叫依西肯的小村屯,就得再换乘汽车,还会有段山路要拿脚丫子丈量。因为你毕竟不是飞鸟,你越不过那几座大山去。
向北的火车终点站欧浦镇的冬景是令人沉醉的,雪越下越白;使你空虚得不得了。
雪下着时,风也大,将腊月的天气弄得就越来越冷了。
可木祥和艾兰还是得朝依西肯走,不能管它雪大雪小,他们都得回去,去给表弟德怀的婆娘下奶。
木祥的老婆艾兰是德怀的表姐,据说是从艾兰七娘舅那儿论的,老辈的亲戚,没骨头却连着那么一点点筋,就不生分了,就热乎起来,甚至说相互的依赖并走动起来。
要不怎么说呢,都是从最北边的山旮旯里走出来的,脱胎换骨似的又被安置在哈尔滨这个大城市里,由不得你周身的血不沸腾一阵子,也由不得你不认这些个原本是生活在最低处的穷亲戚,这也就是很多人都抗拒不了的命运。
木祥跟艾兰认识的时候,艾兰刚从省医专毕业,正等着分配工作呢。
艾兰长得漂亮,不仔细看不像是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尤其是她那一头披肩的秀发,跟瀑布似的,丝丝不乱。
木祥跟艾兰第一次见面是共同送一个去南方工作的朋友,吃饭的人有九人之多,艾兰却跟木祥挨着,而且满桌子的朋友也只有木祥跟艾兰两人还没结婚。木祥跟艾兰两人共同的朋友庆辉有些喝醉了,他举着杯敬木祥跟艾兰说,我朋友中只有你们俩没成家,你们就派对吧,将来我回来时好上门喝你们的酒。
当时艾兰的脸红得跟芍药花似的,低着头不说话。送完朋友走,木祥就送了她,才知道她是刚刚毕了业等着分配呢。而且她很实在地说了她没回家的理由,她家在最北边的依西肯,太远了,花时间不说还得花路费,她舍不得。上大学四年她只回去过两次。
后来木祥跟艾兰就结婚了,搬到父亲留给木祥的汉水路五弄那两小间筒子楼时,艾兰躺在木祥怀里掉了眼泪,她说她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走出大山走出依西肯,这辈子还能住楼房,她说她住了整整十六年的木刻楞房子。
刚结婚那几年是快乐的,艾兰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在单位和筒子楼之间飞来飞去,两人约定好先不要孩子,先踏踏实实地干几年工作。可后来却有了愁事,很多的愁事,让美丽年轻的艾兰一下子就打蔫了。
这多少跟德怀的到来有关。
德怀是艾兰的表弟,本来是在依西肯做木匠的。
跟大爹背家什走街的那种乡村匠人。
他们—个村屯—个村屯的打柜子、凿盖房的檩子和刨木头,他们出塔尔根,去碧州,再翻了山到浓桥镇,方圆几百公里的山路几乎让他们爷儿几个给走遍了。他们是乡村真正的匠人,没有人敢瞧不起他们,请到家里,是要拿他们当贵客待应的,要管吃住、要给工钱的。斧锯锛凿的卸了,就支棚子干活,有吃有喝有烟卷抽。
本来德怀干得好好的,却接了他光腚娃娃一封信,说约他去城里干。
德怀的光腚娃娃叫刘民,也是木匠,先他去了城里两年,随堂叔给人家盖大楼,算是挣了钱了,就打信邀德怀也来城里干。
两封信后德怀就动心了,夹了行李卷背了木匠家什就来了。 德怀先奔了医院找表姐艾兰,地址是夏天里刚来过给眼睛做手术的述平婶子告诉他的。德怀穿得土气,一件蓝土布的褂子是没有洗过的,见了艾兰的面第一句话就是,姐我饿了。
艾兰便跟科主任请了假,然后,领德怀出医院大门,来到三马路北的一家面馆,坐下后就数落德怀说,来城里干活也得穿干净点呀,说完艾兰就拿手扯了扯德怀的衣服领子。德怀笑了笑,没有对表姐的话生气,小了声地说不是没来得及换嘛。艾兰想说,出这么远的门不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哪能走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起身去另一张餐桌上拿来了两个小玻璃瓶,里面分别是装胡椒粉和芥末的。放下时,面就上来了,她要了三大碗马兰拉面,宽条的,冒着热气。艾兰给每只碗里都撤上些胡椒粉,搅拌好之后就让德怀吃。艾兰一碗没吃一半时,德怀的两碗已经吃空了。德怀端起碗稀溜稀溜地喝汤,也不怕烫着。艾兰说再给你要一碗吧,是不是没吃饱啊?德怀将汤喝光之后放下碗,挺了挺肚皮说,好像饱了。德怀一边拿衣服袖子擦脸上的汗水一边说这面真好吃,比俺婆娘做的好吃得不得了。
这里要交代一下,德怀是结了婚的,刚刚结的,还没有娃,来城里之前婆娘给他往短裤里缝了几张钱,全是大面值的,嘱咐他可千万不能给丢了。
艾兰问真饱了吗?
德怀说真饱了,在车上俺将俺婆娘给带的几个糖豆包都吃了。
艾兰结了账,两人往面馆外面走。艾兰说你知道刘民的电话号吗?德怀说不知道,他只是在信上说让俺按这个地址去找他。德怀说着就将信皮掏出来递给表姐。艾兰看了后说在开发区呢,得坐六十路公交车走七站地方能到。
艾兰说要不你先跟我回家,见见你表姐夫,等吃了晚饭再去吧?
德怀说那不成,刘民打信时说让俺尽快地往他那儿赶,说工地上的活不等人,去晚了就没活干了,表姐夫还是哪天再见吧。
艾兰就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六十路公交车站点,把他送上车又给他买了两块钱的票,才提了两个包裹往回走。两个包都很沉,德怀吃饭的时候跟她说是三姨和述平婶子给他们捎的蘑菇、木耳、土蒜和咸鸭蛋,都是实实在在的山货。艾兰一手提一个包裹很温暖地往回走,她想还是得先回医院,下午还有一个不小的手术要准备呢。
木祥跟艾兰结婚那年回了趟依西肯。
给木祥的感慨是那么穷一个小村屯,怎么就生养出艾兰这么一个大学生呢。除了山就是树,水草泛青的河套和成垛的湿干柴。房子的别致是木祥想象之中的,由墙到顶,都是一根根的圆木垒起来。中间的部位刷了松树油子,结实无比。而且顶也是木头的,使人觉得这地方真是富有,看了那些房子,好像身临某个童话之中似的,不小心就会误以为自己是踏进了精神的故乡。
记得那时候村街上没有几个人,干黄的沙土路被阳光洗得无比的耀眼。周遭木头房子的墙壁是深红色的,被四周围的大山影过,就更加凝重起来。有人胳膊上挎着筐晃荡着赶路,他们的裤角上沾了些草叶和湿泥,也不跟艾兰打招呼,只是朝他们笑笑。木祥在心里想,艾兰才走几年啊,街坊邻居的就不熟识了。艾兰则小声地给木祥介绍,说这位是后街的永祺叔,那位
是菜农田文贵家的七嫂,随着艾兰不厌其烦的介绍,那些街邻们就快速地从木祥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艾兰的家在山脚下,一个木板樟子夹的院落,三间木头房子有一间是石头墙的,看了便知是后接上去的。房檐子底下有小细松木杆排出的雨搭,下面的木头墙上挂满了干辣椒、紫皮蒜和蘑菇串,还有十几条子暗红色的腊肉块子,将靠门的半面墙挤得满满当当的。
艾兰跟木祥说,房子是她父亲和二叔、三叔自己动手盖的,乡亲们也来帮忙,房子盖好没几年父亲就得病死了,那会儿她还在欧浦镇念高三呢。正赶上要高考,刚刚报了志愿,母亲没让人通知她,怕影响她复习,就将父亲葬了。后来她拿到省医专的录取通知书方知道,父亲得的是肺气肿,她当了医生以后才知道,父亲的病,在省城的大医院里是能治的。
木祥跟艾兰那年回去,让艾兰的母亲高兴得不得了,问他们都带回去些什么好东西。然后看着艾兰掏在炕上的奶粉、红肠、大列巴面包和各种糖块水果说,快分分,得分十好几份呢,街坊邻居的都得去看看,艾兰小时候没少吃人家东西呢。
带回去的那些东西就分了不少的份,一一送过之后,就剩下几根红肠了,还是艾兰坚持留下给母亲吃的,说是哈尔滨的有名食品。母亲吃过之后说,啥有名的食品,里面的肥肉块还没剁碎呢,不如咱家房檐子底下挂的腊肉香。
在依西肯待了一周,去亲戚和邻居家吃了好几顿饭,忙活人。虽说没什么名贵的菜,却也是七碟子八碗的,很热情。艾兰也很有心计,把医院里的听诊器和血压计带回去了,借串门的机会给村里不少的人做了检查,还将一大包子常用药送没了。
晚上躺在北屋的木床上,艾兰总是热情地抱住木祥,他们听着山风和不远处的松涛做爱,那松涛很像微弱的钢琴曲,给两人免费并且不厌其烦地伴奏。
艾兰羞涩得像那些山民一样,满面红光,用她丰腴的身子迎合木祥,在大山环抱着的依西肯小村的木房子里,他们的欲念是真实的,他们水乳交融,做爱、说悄悄话一直到天亮。
德怀自打去工地后,短时间内没有来艾兰的家。
有一个周末艾兰炖排骨,边吃边念叨着她这个从依西肯来的表弟,说德怀喜欢吃猪排骨。当时木祥在心里想,哪个不喜欢吃猪排骨?但嘴上没说,嘴上说的是,那你就叫他来呀,好让他多吃点。艾兰没吭声,吃过饭收拾了碗筷后就将事先盛出来的一小盆猪排骨拿保温盒装好,去了那家工地。
艾兰回来后跟木祥说,她看见德怀了,在工地上跟几个木匠师傅用电锯破木头呢。她说德怀变瘦变黑了。德怀叫了他光腚娃娃刘民把那些猪排骨一气儿都吃了。艾兰说德怀他们工地的伙食肯定不好,那些民工们真不容易。
艾兰去工地看了她表弟德怀后,回来情绪就有点失落。木祥问过她两回,是德怀有什么事情吗?她没有说,只是摇头。
接着木祥就知道了艾兰情绪不好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她怀不上孩子了。
他们想要孩子已经有快半年的时间了,有了空闲的时间就做那件事,不管白天还是夜晚,艾兰说做爱的频率高,怀孕的几率才大。两人是幸福而愉快的。两人觉得他们不是什么淫荡的夫妻,他们的想法很朴实,就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让双方已日渐年迈的老人享受抱孙子的天伦之乐。
但是艾兰始终不能怀孕,艾兰便去看了医生,看了哈医大二院的专家门诊,结论是她不行。艾兰回到家后哭了,她将拎回来的大包小包的草药扔在桌子上说,秦木祥咱俩离婚吧,你再找一个女人,好让她给你生个儿子。
木祥说你瞎说什么,不就是有病吗?有病就治呀,怎么你一个当医生的对自己还没有信心呢?
艾兰说这要是在她们农村,她就会被乡亲们说成是一个不会下蛋的鸡,是会受到鄙视的。
木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说,就是你永远不生孩子,我们也不分开。
木祥的话把艾兰说得哭声更大了。
还有一件让艾兰情绪不好的事,前段时间她三姨夫来城里了,说总是胸闷,三姨便把三姨夫这么多年上山伐木头挣下的钱给他揣上,催他来城里找艾兰去医院检查一下。而检查结果却是心肌梗塞,需要手术。三姨夫带来的那点钱哪够手术费用啊。艾兰找了院办负责的罗主任,商量后也只能减免病床的费用,手术费还是得要一次性拿的。
艾兰和木祥商量了一下,家里所有的存款都拿出来,也凑不够手术的费用,还是要差上几万块呢。没办法,三姨夫只好打了火车票回了依西肯。三姨夫笑呵呵地说先不急,先回家去,看能不能把给儿子存的盖房的木料卖了再来治。可回去后就没有了音信。直到半年后,娘给她们捎来口信,说艾兰的三姨夫去了。
艾兰说,木祥咱就是太没有钱了,只能眼看着咱家的亲戚有难处而帮不上手。
有了这两件事以后,艾兰的情绪是一落千丈,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每天一包的草药汁,喝得她嘴唇都变了色。
木祥只好用体贴的话安慰她。
德怀第一次跟光腚娃娃刘民去泡脚房子是一个下雨天,雨中的城市将什么都遮蔽起来。雨是突然而至的,一些楼房都成了灰蒙蒙的影子。街面上也是飘云荡雾的,将行色匆匆的人赶走。
德怀是晚饭前被刘民叫出工棚的。因为下雨施工提前停了,民工们都回到了建筑工地后面的工棚里歇息,等着吃晚饭。刘民跟德怀出了工棚后,两人拐到胡同口的一个小酒馆里,刘民说咱俩喝点酒暖暖身子,今儿我请你。刘民就要了一盘尖椒炒干豆腐和一盘熘肥肠,外加一瓶庆安产的烧刀子。
两人很快就菜尽酒光,又每人吃了一碗大米饭,才结了账出来。
雨还是没有停,只是弱了些,刘民就说天头还早,带你去逛逛吧。
德怀也觉得回去是早点,还不到睡觉的时间,就随了刘民,奔街的深处走。走着走着就拐进了一条窄胡同,然后跟着刘民进了一家窗户上亮着彩色灯管的浴足房。
进了浴足房后,刘民便叫来了两个年轻的女孩,拽着德怀进了一个小包间。刘民说让妹子给你洗洗吧,就七十块钱,很便宜的。
德怀说七十块钱都做啥?
刘民打着酒嗝说,做啥?啥都能做,问你的妹子,她会教你做啥的。
刘民说完便拉着一个女孩出去了,将房门给他们关上了。
屋子里顿时就黑了,好半天那盏小灯泡才让德怀的眼睛适应过来。他发现那女孩已经在解衣服的扣子了。德怀便说你别急,咱先坐下说会儿话。
那女孩是个矮个子,小嘴巴,眉目倒是清秀,只是脸上隐约能看出有几粒小雀斑。
女孩说我给你洗洗脚吧大哥,喝过了酒泡脚能解乏的。
德怀说怎么个泡法,你倒是给咱说说。
女孩指了指地中间的一个圆木桶说,在那儿里倒上热水,再放些草药,泡一阵儿,再给你搓揉按摩,要三十分钟呢。
德怀说那不跟在家里洗脚一样吗,这就收咱七十块?
女孩扑哧一声笑了,说这样子只收三十块,你要是再加四十块的话,我可以让你近我的身子。
德怀听完女孩的话吓了一跳,他知道近身
子的意思可能就是弄那件只有跟婆娘才能弄的事,他暂时还不想。
两人唠了半天,德怀死活都没有让那小姐给他洗脚。德怀说一个大老爷们哪能让比自己妹子还小的女孩给洗脚呢。德怀倒不是心疼那三十块钱,他是觉得自己的脚丫子已经有一个月没洗一回了,脱了袜子会让人家城里的女孩笑话的。最终那女孩就推门出去了,女孩说跟你说话费劲。
德怀便也出来,坐在外间屋的一个长条木椅上等了半个多小时,刘民才打着哈欠出来。两人往回走时,刘民说德怀你就是个傻帽儿,三十块钱洗脚那是个幌子,再加上四十就能像跟你婆娘那样睡上一觉。男人吗,就得隔三差五的出来放松一下,要不早晚得把裆下的玩意儿憋出病来。
德怀没做,他想自己是有婆娘的人,怎么可能那样呢?再者说了,掏七十块钱就能近人家女孩的身子,他是多少有疑问的,人家可是城里的女孩,年纪轻不说,脸蛋还漂亮,咋就说碰就能碰呢?德怀虽说是不信,但他也多少在心里知道刘民那小子不撒谎,说不定真就把那女孩给日弄了,要不他怎么都出来两年了,就不想婆娘不回家—趟呢?
过了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两人又去了家小烧麦馆喝酒。
这回轮到德怀请客。两人喝完白酒又喝啤酒,就喝多了点,出酒馆刘民便提出去洗脚房歇歇乏。德怀便跟着去了,还是那条胡同,还是那窗上有彩色灯管的房子,德怀被那矮个的女孩再一次领进了一个小单间,进屋后女孩就将门闩上了。
女孩说,这回大哥你还只唠嗑不做吗?跟你直说了吧,咱可是没时间的,要做就快点,客人很多呢。
是女孩的咱字让德怀感到了一丝亲切,他想怎么就是同样的乡音呢?他就跟女孩说,陪咱待会儿,就是不做什么咱也会给你些钱。
然后德怀问女孩是哪里人?女孩说韩家园子人啊。
德怀便拉了女孩的手说,韩家园子哪儿?
女孩说韩家园子北边小林海人啊。
德怀便激动地说,不远,咱们离的不远,咱是依西肯人。
女孩听了一愣,脸上就有了一丝惊喜,但很快就消失了,女孩便又开始解衣服扣子。
这回德怀没有拦她,德怀想在离家千里之外,竟然碰上老乡了,他便脱鞋上了床。
女孩让德怀躺下,就开始解裤带。德怀结结巴巴地说,不洗洗脚吗?女孩转过头来看着他说,洗脚多没劲啊?直接玩得了。德怀来的前两天是洗过脚的,而且是仔仔细细洗过的,可真正进了洗脚房,又很巧的碰上个老乡,人家却不给他洗了,却要直接进入主题。德怀便躺下了,自己脱了衣服,两人搂到一起好半天,他才有了感觉,进入女孩湿滑的身体里没几分钟他就射了。之后,无论他怎么抚弄都没再英雄起来,女孩便抱着他说,咱离得真是不远,要是念高中的话,估计都得去大乌苏上学。
德怀说是呀,咱读书不行,只念了两年小学,就跟大爹学木匠活了。
女孩笑了笑说,大哥咱说句实话你别生气,你木匠活也不咋的,钻眼的活差得远了。
德怀想跟女孩掰扯他木匠手艺的好坏,却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女孩是在拿话影射他弄那件事不行,就暗自羞红了脸。
德怀想翻身骑上女孩的身子,再弄一回,但女孩却爬起来说大哥到钟点了,咱得穿衣服了,你要是有空闲以后再来。然后飞速地套好衣裤,拎起小包走了。
德怀闭眼睛躺了一会儿,想,怎么还到钟点了?原来干什么都得有时间限制啊。他坐起来想,女孩真就把身子给他了,自己本来就是想洗洗脚的,没想弄那件事,只是听说那女孩是自己的老乡才动了念头的。
德怀想女孩肯定是家里遇到难处了,要不那么小的年纪怎么会出来做这个,自己的七十块钱是花给老乡的,觉得还是值。
德怀下地穿鞋子时就又想,这钱花的也不是很值,这样反复一想,就连他自己都矛盾了。说值是他来城里做木匠活已经半年多了,就没碰过女人的身体,确实是想婆娘了。说不值是花了七十块呀,没怎么折腾够呢就完事了,钱是白白地打了水漂。德怀最终想,不怨人家女孩的,是你自己不争气的,好歹是老乡呢,自己吃点亏就吃点亏吧。他穿好衣服跟刘民碰到一起,往吧台上交了钱,便往工地回。
后来又陆续地跟刘民去了几次,德怀觉得自己行了,跟那女孩一次能做十几分钟,而且让他吃惊的是女孩子教会了他好几种以前他不曾熟悉的姿势,那可是他跟山里的婆娘从来没体验过的。
对于德怀来说,解决了身体上的需要,就有精力干活了,也就不那么想家了。但是有一个问题却缠上了他,渐渐地让他心慌起来,那就是他从家里带来的钱是越来越少了,婆娘给他缝在内裤里的那几张大钱,转眼间就剩了十几块。他问过刘民,刘民说他已经没钱了,还借了另外的老乡几百块呢。
德怀说什么时候开工钱呢?
刘民说等着吧,包工头说了,到国庆节就给开半年的。
德怀想,来时讲好了,他做木匠活,每月九百五十块钱,半年就能开五千七百块钱,自己留下个零头,一下子就能去邮局给婆娘寄回一大巴掌钱,不美坏了她才怪。
艾兰在医院里当医生是有休假的。
按照医院里的规定,每名医生和护士每年都能休息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艾兰便在这年的一个秋天里休了病假。她之所以跟科主任请的是病假,这里面还有一个小原因,那就是休病假如果是回老家或去别的城市看病的话,那是给报销来回路费的。
艾兰在休假之前的某一个晚上跟她的医专同学小聚了一下,是一个被分配到外省的女同学回来出差,通知了其中的一个同学,那同学张罗了一下才把她们几个人聚到饺子馆的。
在外省的那个同学叫李玲,吃饭聊天中就给艾兰介绍了一种根治不孕的土办法,并说是特别灵验。起先李玲见艾兰不喝酒,就给她倒,艾兰推托说自己喝汤药呢。李玲说是病了吗?年纪轻轻地喝起哪门子汤药来?艾兰推不过就说是治女人不孕的。李玲随后就从提包里给她找出了一个偏方单子,说她妹妹的情况就跟艾兰一样,才喝了半年就好了,现在已经怀孕四个半月了。李玲还说多亏这方子没丢,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中医亲自给下的药方呢。
艾兰见那方子上写了枸杞、野参、地黄散等十几味中草药,跟自己的药方差不多,觉得有特别之处的,就是其中的一条,成药时,要用百家面跟白酒搅拌成药丸,每星期吃两回。艾兰就问李玲真的有效果吗?李玲说有啊,要不是我妹妹吃好了,我也不信呢。
艾兰半信半疑地收好那张方子,真的就喝了一点酒,算是对李玲的答谢。
回家后,艾兰把李玲送她药方的事跟木祥说了,并说她已请好了假,回依西肯她的老家讨百家面。
木祥说可信的成分不大,你这药方是半土半洋,吃草药嘛多少还相信一些,这吃百家面又算是什么,怎么就有点迷信的味道呢?
艾兰不听木祥的劝,收拾了包裹之后又逼着木祥陪她去超市给老家的人买东西。并且说,说不定就准呢,你没听说过吗,偏方治大病的。
艾兰回到依西肯后,叫三姨陪着她挨家挨
户地上门讨面,每家只要一饭勺,艾兰跟着三姨到后街老范家时,赶巧家中的面吃光了,只剩下小半口袋受了潮的面粉。范四婶子很过意不去,说孩子他爹出去做木匠活了,有一个月没回家里来,就没有去磨。范四婶子边抱歉边拿纸给包了一点。艾兰本来是不想讨范四婶子家这受了潮的面的,但三姨说进了门就得讨,有说道的,进百家门讨百家面,消灾祛病嘛。艾兰只好将面包好了,收起来。她想这回等回城里按照药方做好了药丸,吃起来时味道肯定不会是很好。
两人到吃午饭时就走到了镇西开小卖店的老孙家。
两口子都是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在院子里正忙着从四轮车上往屋里卸刚进的货呢。车上装了不少的瓶装白酒、大桶的酱油、米醋和成袋子的食品。艾兰记得店主叫孙家庆,婆娘叫桂秋。两人有个儿子好像跟她年龄相仿。她在城里读书时,孙家庆两口子曾托媒人给他们的儿子提过亲呢。儿子在山东的一个什么地方当兵,据说干得不错,留下转了志愿兵。可艾兰那时已经处了对象,跟木祥正热恋着呢,就没打扰。
这回上门讨百家面,就让艾兰有些脸热,可又不能越过去的。
艾兰跟两人打了招呼后,就放下手里的提包,帮着往屋里搬东西,并说新进的桃罐头不错,要是保质期没问题,等卸完了是要给娘买几瓶回去的。
孙家庆的婆娘桂秋说,咋就还有保质期一说呢?
艾兰说,婶子你们开小卖店的,得知道这个,很关键的。水果呀、食品呀过了期就不新鲜了,会吃坏肚子的。
说完了,就拿一瓶黄桃罐头,将印在瓶盖上的一行刻字指给孙家庆的婆娘桂秋看。
孙家庆的婆娘桂秋说,倒是做医生的,就是有学问,咋就没做咱的儿媳妇呢,是咱老孙家没福分啊。
几个人忙活完了车上的货,艾兰的三姨才说明了艾兰是来讨百家面的。
孙家庆的婆娘说,瞧瞧你们,咋就不早说呢?还以为是等着买东西呢,害得你们跟着挨半天的累。
孙家庆的婆娘赶紧进屋里舀了半葫芦瓢白面来,非得让艾兰都包起来。
艾兰说要不了这么多的婶子。
好一顿推托,才包了一纸包面。
讨了面后,孙家庆的婆娘桂秋却说啥不让走,非得烧水煮了几盘子水饺,留她们吃了午饭才让走。艾兰便不好意思了,就掏钱买了六瓶黄桃罐头拎上,方出了老孙家小卖店的门。
艾兰跟三姨足足跑了一整天,才讨齐了百家面。下午还下起了雨,两人淋着雨回到家,已是掌灯时分,娘已做好了饭菜等着她们呢。
三姨说等吃完了饭,月亮也会升高的,你就净手拜月神,然后拢了百家面,回去就能做药引子用了,这样才灵验。
娘给艾兰跟三姨蒸了豆沙包和卧鸡蛋,正吃着时,门被拍响了。娘打开门,见竟是后街的范四婶子,手里牵着个短头发娃儿,满身的雨水。范四婶子手里捧了个小布袋子,说是给艾兰侄女送新磨的面粉来。
艾兰赶紧下地,接了面口袋,交给旁边的三姨,将脸冻得通红的娃儿抱到炕沿上,给拖了鞋,推到炕里,捂上被子,再去给孩子找从城里带回来的水果。
三姨跟范四婶子说,你下晌去的后屯?
范四婶子说是,去新磨了半袋面,赶着给艾兰送过来,吃百家面咋也不能吃受了潮的面啊,那样咱会于心不忍的。
范四婶子说了会儿话,便带娃走了。
三姨跟艾兰说,去后屯的磨面厂得走六里多地,还下着大雨。
艾兰的眼睛一瞬间就湿了。
娘告诉她,范四婶子一个人在家带那个娃,是她二儿子的。娃的爹因偷盗进了监狱,娃的娘便改嫁了。
艾兰三姨说咋就忘了给娃一瓶刚买的罐头呢。
艾兰说走时去串个门,给孩子扔点钱吧。
收拾了桌子后,艾兰跟三姨将要来的百家面,掺到一起,连艾兰自己都乐了,竟有一军用书包那么多。面是什么颜色的都有,黑的、白的、精白的,还有荞麦面和小麦粉,掺到一块就变成了杂色,被她用带去的消毒塑料袋装好,拢好了再收起来,准备回家时做药引子用。
讨了面后她又住了几天,跟三姨和四舅母一起上山搂秋,采耳子,捡蘑菇,挖土参,快乐得不得了。
艾兰回来说,她回去的季节正好是深秋,依西肯的山是五花山,树叶子和山体都变得花花绿绿的,玛纳斯河也成了碧绿的绸带子,呈现出了她少年时才曾有过的艳丽景色。
她去了石头崖,那块烽火台还在,似有百年沧桑之感。站在烽火台上,往村子里看,那真是黄金白银,琥珀翡翠,将整个一张画卷铺开在大山的脊背上。
她说她那一会儿真的就被家乡的大山的自然伟力感动了,她觉得人在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她没有孩子又算得了什么呢?她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福分啊。
艾兰还是把那些面背了回来,在碗柜里放好。
艾兰觉得这一军用书包面粉沉甸甸的,她甚至在心里说,不单单是从很多家讨来的面粉,是一缕缕扯不尽的乡情啊。
很长时间内,艾兰不提要孩子的事了,她觉得人不论做什么,都应该顺其自然。她想起谁的一句诗是这样写的:是花,总会在春天里,慢慢地开放。
艾兰打内心里盼着属于自己的春天,慢慢地到来。
德怀去了几次那家浴足房后,就将身上带的钱花得差不多了。
那不光是要付女孩小费的,还得跟刘民两人喝酒啊,俗话说得好,酒壮英雄胆嘛,只有喝了酒才敢进那间小房子的。
德怀只好找借口去跟表姐艾兰讨要。
德怀的借口是娘病了,得给娘买些药,捎回老家依西肯去;工地上的工友需要用钱,知道他在城里有亲戚,求着他了,不帮忙不好;德怀每次找艾兰拿钱时都会红着脸说,就快发工钱了。
有一回,德怀在医院里没找到表姐艾兰,就找到家里来了。是为了给那个同乡女孩买生日礼物,他想好了要花两百元钱给她买块石英表,不贵的,可两百块钱也得找表姐讨啊。正在家里休息的艾兰,给了他钱后还留他吃午饭。问他想吃什么?德怀说想吃家乡的葱花油饼了,说工地上整天净吃那种机器蒸的馒头,掰一块跟棉花絮似的,没咬头儿。
艾兰便想起了她从老家讨回来的那些百家面,就找出来,打水和面,再撒些葱花,给德怀擀面烙饼。
艾兰还告诉德怀这是从家乡带回来的百家面。
德怀便凑到跟前瞧,说果真是呢,吃百家面可是有福分啊,并说他小的时候,总是闹眼睛,就是在眼皮上鼓疥子,他娘就给他讨过百家面,包了个大饺子,让他等月亮出来的时候坐在自家的门槛子上吃,还一点不能剩,差点没把他噎死。
艾兰跟德怀坐下来吃葱花烙饼时说,人得学会感恩,到啥时候都不能忘本。老家那些乡亲多朴实啊。艾兰还跟德怀说,你拿了工钱就回吧,你娘和婆娘都盼着你回呢。并说等将来她老了的时候也要回依西肯去,在镇子里开个诊所,低价送药,专门给乡亲们诊病。
艾兰说这些话时,脸上就有了笑容。
德怀来艾兰家里拿钱已经不是—回两回了。
艾兰跟木祥说昨天下午她表弟德怀还去了
医院里找她,拿走了三百块钱。
木祥问艾兰,德怀从家里究竟拿走了多少钱了。
艾兰说少说也有上千块了。
木祥说这样下去不行,不是咱小气,关键你得弄清楚他借钱干啥?现在城里不少的施工单位都拖农民工工资,而且是无休止地拖欠,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艾兰也跟着急,说那你说咋办,他是咱表弟,在城里又只有我这么一个亲戚,总不能卷他的脸啊。
木祥说这样吧,下回德怀再去你那儿借钱,你就假装没带那么多,让他上我这儿来取,我跟他聊聊。
艾兰同意了,说看来只能这么样了。
事情决定了,德怀反倒不来了。
艾兰跟木祥就都着急起来,艾兰说哪天得抽空过去看看。
德怀的木匠活做得非常的好,一起干活的其他几个木匠师傅都夸他。
德怀也不多说话,而是利用间休的时间打了一只小梳妆盒,还特意去街面上割了块水银镜,镶在了上面。梳妆盒是带抽屉的,还加了锁,外面的木面上刻了花纹,漆了颜色,真是精致之极。
德怀将梳妆盒打好之后,就已经立冬了,雪也跟着下起来。
民工们都没有走,等着包工头子发工钱。这个包工头子人不错,已经先给他们结了一半的工钱,剩余的说再等几天,他正跟施工单位交涉呢。民工们便趁留下来等着拿另一半工资的闲暇时间,上街购物和闲逛。
德怀数出一些钱塞进鞋壳里,准备抽空子还了表姐,然后将剩余的钱数出一千块整钱,到邮局寄给了婆娘。一半的工钱就只剩了四百多块。虽说来城里只有大半年的时间,但德怀的心里还真有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刘民带他去的那家浴足房里叫小英的女孩。
刚开始德怀没觉得咋样,后来知道了两人竟是同乡,便做了那件事。德怀就隔三差五的去,去了两人就做那件事,完事了躺着说会儿话,然后付钱走人。女孩长得不算太漂亮但年轻,在做那件事的技巧上还让德怀心里佩服。后来去的次数多了,两人就聊一些心里话了,有时候真就像夫妻似的,女孩跟德怀说她是让家里逼的,才出来找工作的。德怀说妹子你真好,咱要是家里没婆娘,咱就带你走,咱是个手艺好的木匠,挣钱那不算回事,会铆劲地攒钱,然后风风光光地娶你。
德怀将那个他专门给小英打制的小梳妆盒带去后,小英哭了,她躺在德怀的怀里哽咽着说,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接着就给德怀说了她的身世。小英母亲死得早,爹又找了一个继母,对她不好,非打即骂,初中一年级就让她退学了。放羊喂猪、上山打山茅草,什么苦活累活她都干过,直到去年她二十岁时,爹要把她嫁出去,并收了人家的彩礼钱。小英要嫁的对方是八面通镇收山货的一个男人,比她大十几岁,有一只眼睛还斜楞,小英就趁家里不注意,偷着跑了出来,跑到了城里来寻活干。在饭店洗碗,在商场当营业员,后来又到了浴足房,开始只是陪客人聊天,给客人按摩足底,竟在一次酒醉后稀里糊涂地失了身,便做起了三陪小姐。
小英说她恨她爹和那个继母,他们拿她不当人看也就算了,还狠心地要把她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老男人。她只有一个姐姐,早几年嫁到了大兴沟林场,去年她去看了姐姐一次,得了一种妇科病,治了几回都治不好。小英说她是姐姐从小拉扯起来的,她要攒一笔钱把姐姐接到城里来,好好给她瞧病。
德怀一边摸着小英光滑的身体一边说,咱干半年多了,也只发了一半的工钱,要是你早说,咱就给你拿来点了,可刚刚都寄回老家了。德怀弓起身去旁边的衣服口袋里摸出剩下的那几张钞票,数出两张给小英,说你先拿着,再过几天咱剩下的那一半工钱就能发下来,就紧你先用。
小英说你还是收起来吧,这点钱哪够用啊,咋也得上万块钱,没事,慢慢攒吧。
两人抱在一起又做了一回。
临走,德怀说,咱明年开了春还会来工地干活的,到时还来找你行吗?
小英说找吧,要是俺还在这儿的话。
德怀就说,咱后天下午还来一次,在城里没几天待头了,想多跟你亲近一回,你记着妹子,可别先接了别人啊。
小英说行,俺记着呢。
德怀出浴足房门的时候,外面的雪更大了些,大雪片子不比他老家依西肯的小,东一片西一片的随风舞着,将天地都刮暗了。德怀走出没几步路,就有个人跟他撞上了,两人都晃了一下,站定了瞧对方,竟认识,那嘴里喷着酒气的人原来是他的光腚娃娃刘民。刘民也认出他来,就搂住他的脖子亲热地拥了一下,说你小子起先是跟咱装老实,扭扭捏捏地不做,现在出徒了,把老师都他妈甩了。
两人就站在雪地上小声地笑起来,然后又拥了拥,才分手。
艾兰跟木祥下了火车,险些被风刮倒,北方小镇依西肯这时节正刮大烟泡呢。
来的时候在火车上艾兰就跟木祥说过,冬至大雪,是北方最寒冷的日子,小孩子出屋门撒泡尿的工夫都能冻成冰溜子。
木祥就笑,说哪有那么严重,那你在那儿生活了那么久,怎么就没冻成冰溜子啊?
艾兰说她没事是不出门的。
木祥说那你不上学?难道还整天猫在家里不成?
艾兰说木祥傻,这时节学生早放假回家里猫冬了,还上什么学呀。
两个人挽着胳膊朝家里走,路过的那些个木刻楞房子已看不出木头的棱角了,全部被积雪裹了,像穿了厚厚的棉衣般,显出其过分的臃肿和福态。
风所到之处,都是雪的盛装,干净又华美。
两个人已经商量好了怎么说服艾兰的娘,把她接到城里去,去享两年福。
德怀出事那天,是德怀的光腚娃娃刘民给艾兰打来电话的,说德怀被警察抓了。艾兰赶紧又给木祥打了电话。木祥跟艾兰都赶到道里的花园派出所外勤室时,德怀已被录完了口供,他对拿刀子杀人事件供认不讳。
木祥掏出证件跟警察说明身份后,警察才跟他们说了事情经过。德怀去金太阳浴足房泡脚(后了解得知是嫖娼),与也去消费的无业青年黄某一伙三人发生口角,动手厮打后,黄某的刀被德怀抢下,刺了黄某两刀,致黄某死亡,犯下过失杀人罪。
艾兰在问德怀时知道,德怀去找他来城里打工认识的女朋友小英时,见黄某等三人正在浴足间里殴打小英,小英已被打得口鼻出血,那三个家伙还要扒光小英的衣服奸淫她。他过去劝说,被那家伙打了几下,那黄某抽出刀来要刺他时,德怀被逼无奈才动了手反抗的,没想到却失了手。德怀还删、英是因为找老板娘讨要她做小姐一年多的利润分成,才遭毒打的,黄某等三个家伙都是老板娘弟弟的同学,是那一片有名的地痞。
结果德怀就被警察抓了,因为人死了,他便得负法律责任,被送到看守所收了监。
木祥找人就德怀的事咨询了一下,说至少也得判十几年,没办法的,法不容情啊。
果然,没有两个月,德怀的案子就结了,法院以过失杀人罪判了他八年零九个月。没多久便被押往本省的革志监狱服刑了。
临走那天,木祥跟艾兰去送他,几个人都哭了。德怀说,他不是人,他不该来城里的,是鬼迷了心窍啊。哭过之后,德怀跟艾兰说,一定帮他照顾好他娘和婆娘,他刚知道的,婆娘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木祥跟艾兰临回依西肯时,在工地的刘民送来几百块钱,说是大家伙凑的,平时干活时没少吃德怀的零食没少抽他的烟卷。
刘民说再等上个月把的,就得赶回去准备过年了,也不知那欠下的工钱能不能拿到手,这几天包工头都不露面了。
风小一些时,雪也停了,木祥跟艾兰走到了村子西头的两间木头房子前,那是一个不大但却规整的小院落,院墙和房子都被裹上了厚厚的积雪,院墙东边满满当当的码着大堆的木柴,上面也披了雪衣,不高不矮的房檐处竟悬起一盏纸糊的灯笼,一看就知道是新挂上去的。
艾兰跟木祥说,这就是她表弟德怀的家,木祥跟艾兰这次专门风尘仆仆回老家来,就一件事,是来给德怀的婆娘下奶的,他们接到信了,说德怀的婆娘在小年那天给德怀生了个胖小子。
有一点要交代一下,德怀出事后,艾兰跟德怀他娘和哥姐商量了,先不告诉德怀的婆娘,原因很简单,德怀的婆娘正怀着娃要临产呢。
站在院门口,艾兰抓着木祥的手说,表弟媳妇要是问起德怀咋没回来,咱怎么说呀?
木祥捏紧了艾兰已经冻凉了的手说,就说又揽了份木工活,钱好挣下的,咋也得过了年才能回来。
木祥说完看了一眼身边靠着的艾兰,见她眼眶里已经全都是泪水了。
责任编辑 伊丽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