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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会方阵]热爱
作者:离 离

《散文诗》 2008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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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简单些
       再简单些,我只爱想法雷同的村庄,一片又一片消瘦的夕阳。
       再简单些,我爱崭新的事物,渐渐苍老,恰似严寒袭来,几件旧了的衣裳。 再简单些,我喜欢这样从东到西,来来回回。大地醒着或睡了,我在她的体内像孤独的豹子,找不到祖国。
       再简单些,我打开日记,又合上它。这样安静的一天,一段空白。我从未进入它,也不会在未来想起。
       一朵花
       把我的黑发收回去,让它们成为祖国大地任意一处的河流。
       把我的眼泪收回去,让河流有两种善良的思想,爱着人类的不幸。
       把我的四肢收回去,让河流不再有意外的欲望,衷爱她的两岸。
       把我的休闲装收回去,一个女人纯粹的美,都在你面前了。
       现在,我只剩下这些流动的春天。
       灯
       当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走得近了,就想天天守着他,灯芯一样占着他的身体。
       当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走得远了,当他说,分手吧,一切都是过去。就想死,死过一次还想再死一次,把一生的种种可能都用尽。
       幸福原来就是一盏灯的距离。
       当两个人相互熟悉,相爱到陌生。这一辈子,我们的幸福都耗在里面了。
       热爱
       我爱我身边的男人,爱他的精湛的手艺,爱他的身体。他的年龄也是我爱着的一部分。很多时候,我感觉幸福是件多么动人的事。
       我爱小小的花盆,泥土略近黑色。爱各种绿色的植物。像我毛茸茸的婴孩。顺着灯光飞翔。我爱这些中,更加淘气的一枝,我暂且叫他君子兰,养在乳白色的盆中六年了。他清润的嗓子,有时候会吐出黄里透红的小花。
       我也爱这些灰尘,不动声色。有时候它们飞起来,落在三月的窗下,我爱这些小小祖国里的沙尘暴,
       春天又到了北方,我就爱着北方。
       生活
       我羡慕一个穷人所有的幻想,羡慕一个孩子对一切未知事物的好奇,羡慕一位老人,快死的时候还爱着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
       我一直都在两种对立之间痛苦着。我的痛苦,在春天更激烈一些。
       担心花为果实而亡,我为你而慢慢老去。担心所有写诗的女人,被诗歌折磨,成熟,果断,对生活越来越绝望,又热爱生活。我内心的矛盾,和她们是一样的,还不曾停止。
       我属于暗红的过去
       我喜欢窗口。不只是因为它的残缺,让我在每年的十二月,痛苦地转身。我摸着任何一个窗边上凸起的棱,就像和命运在沟通幸与不幸。即使窗棱是红色的,像血液在体内。像某个倔强的人,直来直去。像我对生活的理解,我也是伤心的,这个窗口,太容易让人想起死亡,思想幻灭过不止一次。
       我喜欢窗口,有时候是乳白色的光,让我陷入对雨的回想。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雨声。被雨淋过的树,无奈地抖抖身子。
       我突然就泪流满面。
       多少个雨天变成晴天,多少个晴天又变成黑夜。多少年之后。站在窗口的人老了。我还是喜欢看你,静静地走过窗下。
       光
       我不愿意说出的,就一直藏在心里,即使是光,也不能把它带走。即使蒲公英散落时。我为母亲而流的衰老之光,
       原野孤零零的,像一个巨大的坟地,已没有绿色的立场,即使多年后我走着母亲走过的路,而重获的祖母绿,散发人间最动人的情爱之光。
       我还是不愿说出,我来的时候世界是孤独的。我去的时候,它紧紧咬着海浪一样澎湃的两朵乳房,和双眼中的清澈之光。
       我没有说出的,甚至来不及说出的黑暗,只属于我一个人。我把它们都叫做源头。
       我情愿这样。想起温柔的往事,把黑发一根一根垂下来,这些向下张望的灵魂,有如此清澈的黑,从骨头里流出来,流出和田玉和瓷,流出冷漠的釉。
       这些我都没法说出来,
       雪在下
       好多天了,雪还在下。
       从某个黄昏的天空飘下来的雪,再低一点,就落在我水深火热的心里。
       我开始爱上这些白,胜过黑夜。这些流浪的蒲公英,嘶叫着散开来。
       我甚至热爱它们无处着落的样子,像我细小的孩子在子宫里,不知所措,
       走在一场大雪里,像走在未来无法预料的事件中。没有风吹的街道显得特别孤单。我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长,越来越像掩饰不了的旧伤。
       今夜的西关什字,只属于少数在一匹白布上徘徊的人,和对未来毫无期待的人。
       默默
       像我多年前站在路口,天色暗下来。和我道别的人,影子是明亮的,在我眼里闪来闪去,之后水一样流出来。我不知道那些来自内心深处的水,最终去了哪里。
       那天我一直站着的地方,多年后还是老样子。风吹走了旧的尘土,又带来了新的。
       有时候我在深夜醒来,看看窗外的灯光或月光,我们是否是一样的?我们看到的月光,是否来自同一个夜空?像熟睡的人们慢慢遗落的水银。
       半夜里,我们捡起这些惟一醒着的金属,眼睛碰到一起,手碰到一起,两朵明亮的心跳撞到一起。我们中间隔着千万座山,却突然想到地震这个惊人的词,它真的惊到我了,让我在深夜醒来,看见水银一样的月光,也流过你的窗。
       亲人
       只是想找一个缝隙,草尖一样探出来。我看见了妈妈。
       再找一块草地,如此宽阔的睡眠。父亲在梦里出现。
       有时候在草垛后面玩过家家,他亲亲我的额头。红红的夕阳,已不是我怀里的时间。是啊!抱着一个早晨一个深夜,就够了。我们还在人间,枯草上的白霜在闪,孩子不哭不闹。假如,我的白发多于他的,我就是幸福的,也包含了人类的一切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