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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地带]与父亲有关
作者:林 静

《散文诗》 2003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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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扁 担
       庄稼人横在肩上的一根拐杖,支撑着父亲对生活的几百斤理想。
       缩小就是用来吃饭的竹筷,放大就成了屋上的顶梁,一根普通的竹料或木料,系上生活的沉重后就不再寻常。
       岁月的杠杆,用肩膀作支点,一个叫“农业”的大山便被轻松抬起。
       洒一路艰辛的汗水,父亲用它走过坎坷起伏的阡陌,风霜雪雨的晨昏,并沿途把一棵棵酸甜苦辣的日子收割。
       唱一程闪亮的民谣,父亲用它将坑坑洼洼挑成路,将月月年年唱成河,无论是河是路,抓在手里就是一段生活的殷实。
       扁担坚强了庄稼人的胳膊、腰杆和心脏,与扁担相守的父亲,脊梁就没有被压弯过。
       “人”是如何变“大”的,请将扁担横上肩膀。
       凝视父亲和扁担,我看到汗水变成石头的过程。犁 铧 几千年过去了,父亲还用你寻找藏在泥土里的秘密。
       向导是牛,你在父亲和牛之间站成永恒的距离,以致父亲用尽一生的时光,也没能赶上牛的虔诚。
       浑身锃亮的光泽,来自与泥土的相互给予。在冬短夏长的轮回中,泥土是你永远的恋人。
       从农业中走来,从《诗经》中走来,从一粒熟透的谷子中走来,祖先们的目光被你拉得同日子一般漫长。
       如同船儿划过水面,你将泥土的心事坦露给父亲,父亲将汗水种下,一株株嫩绿的希望,便生根发芽。
       你松疏了泥土,也松疏了父亲的心情,握一握你平滑的柄梢,我们的日子就结实了大半。
       当一场洁白的寒冷肥了山、瘦了水的时候,你便和沉默的父亲一起被老牛反刍成一个永恒的图腾。
       你呀,其实只是父亲深入泥土里的一只脚草 帽
       太阳赐予农人的金冠。在父亲的眼里,它便是至高无上的皇冕。
       一株优良的庄稼,接受阳光的洗礼,当变得与太阳一样成熟时,就不再惧怕阳光的侵袭。
       成为草帽之前,做一粒饱满的种子是庄稼们最终的渴望。直到有一天它们站在父亲头顶,才发现籽实不应该只是自己惟一的梦想;烈日炎炎,谁能同太阳抗争,为农人挽救一个不被烤焦的夏季?如同扁担和犁铧,草帽也是我们的亲密伙伴,每当骄阳似火肆虐大地时,它便为我和父亲支撑起一个个圆圆的中午。
       终于有一天,我从这圆形的天空里走出,沿着父亲用目光铺伸的路,他每一句叮咛,都是路上醒目的界碑,而那顶草帽,如一面旗帜。
       如今,父亲已不在人世,草帽也很少用到,但我仍无法走出那个圆圆的中午。只要看到太阳,草帽就出现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草帽,这乡村的徽饰,在生活内容里,你是我的耕耘,还是我的收获呢?
       草帽,我亲爱的父亲,在人生航船上,你是我的航舵,更是我的风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