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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人茶座]谁对谁说
作者:刘 宏

《博览群书》 2003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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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她说》是一个关于男性友谊的故事。男护士贝尼诺和作家马克相遇在剧场,看见他被剧情感动流下眼泪;他们再次相遇是在贝尼诺工作的医院,马克的女友,斗牛士莉迪亚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贝尼诺一直在照料着一位他所热爱的病人,同样昏迷不醒的阿里西亚。他们就这样相互认识,开始了一段友谊。许多变故之后,阿里西亚幸存下来,她对一切一无所知,当她看见经历了莉迪亚和贝尼诺死亡的马克时,似乎听见了什么,也许是见尼诺曾经对她说。
       导演:佩德罗·阿尔莫多瓦(Peidro Almodovar),出生于1951年,西班牙当代电影的代表性人物。《关于我的母亲》获得1999年欧洲电影奖最佳导演以及最佳影片和最佳女演员三项丈奖,戛纳、圣·赛巴斯蒂安等多个国际电影节获得最佳导演奖,2000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对她说》获金球奖最佳外语片奖。其他作品有《高跟鞋》、《捆着我,绑着我》、《我的秘密之花》等。
       主 演:加维埃尔·卡马拉、达里奥·葛兰蒂内提、杰拉尔丁·卓别林、罗萨里奥·福罗雷斯
       贝尼诺
       在阿莫多瓦设计的困境中,贝尼诺比所有的人都更为无奈和紧张,因为他走得更远,一直走到了故事的尽头。出路似乎只有一墙之隔;但是他“等不及了”。贝尼诺再一次重复阿莫多瓦故事里发生过多次的无谓的死亡。那些死亡在阿莫多瓦的系列里构成联绵不绝的调子,之前在《关于我母亲的一切》里已经通过儿子和巴塞罗那那个女孩极其无辜的死亡达到高潮。这一次,则由莉迪亚和贝尼诺分别来承担,将马克已经看见却无法接近的美好情绪透过死亡加以裂解。
       好像是为了逆反生活的复杂程度,贝尼诺是阿莫多瓦的男人中越来越单纯的一个,这种渐变经历了许多人,到贝尼诺的时候,就成为一个所有要素都不能够再简化的男孩子了。他只有一个单纯的职业,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只是爱上了一个女孩阿里西亚。就连阿里西亚,不过是在路上和他说了短短的几句话,都会忠告他“你应该多出门走走,去外面”。
       后来贝尼诺就常常生活在外面:咖啡馆、剧场和电影院,为了代替阿里西亚看和听,把所有的感觉讲述给阿里西亚听。那是“对她说”的所有缘起;事实上,他也对“他”说了,他告诉马克,他做过阿里西亚喜欢的所有事情,除了旅行,因为他不能离开,他要照看阿里西亚,那时候阿里西亚遭遇了一场雨天里的车祸,一直昏迷不醒。
        贝尼诺就是这样走进了阿里西亚的生活,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最初、贝尼诺是从自己房间的窗户里眺望对面的窗户,一个舞蹈家的家,许多少女在里面学习舞蹈。贝尼诺无数次看见过婷婷玉立的阿里西亚,她很美,尤其是在舞蹈中。阿里西亚肢体的柔美和表情的纯美流畅地滑过贝尼诺的视野,少年贝尼诺情窦初开。某一天舞蹈课结束了,贝尼诺匆匆忙忙跑下楼,希望在路上跟阿里西亚偶遇。果然他有机会,她丢了钱包,而他捡到了,赶上来交还给她。阿里西亚告诉他,她爱看电影和旅行。之后,为看阿里西亚一眼,贝尼诺假装去找阿里西亚做心理医生的父亲。他偷走阿里西亚的一个发卡,而且,居然真的就遇上了阿里西亚。局促相对的片刻很快就过去了,那些暗恋的情愫,始终温柔地飘荡在画面里。照此下来,少年的心事是否会有美好结果,不得而知。但是很快发生了车祸。阿里西亚长久地陷入昏迷,贝尼诺将要来唤醒她。
       在现代生活的平台上,阿莫多瓦的这个睡美人不能藉由一个刹那间轻盈的吻唤醒,而是要经过四年漫长的、日复一日的精心照料。贝尼诺的耐心始终如一,热情从未稍减,他终于可以照顾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他照看着她,对她讲述自己每天经历的一切,好像她能够听见他所说的话。他替代她活着。贝尼诺当然是希望阿里西亚醒过来的,但是我们从未看见他对她还未醒来感到焦虑。
       在阿里西亚身边构成了贝尼诺生活的全部。在看过一部默片后,贝尼诺和始终昏迷的阿里西亚做爱,使她怀孕。这就像是一个冥冥之中注定的事件:看电影是阿里西亚的爱好,她曾经在路上无意中对贝尼诺说起。这一全无预知的事先存敝,成为一个重要的暗示,一个最终令她复苏的密码。然而也正是这个事件的实践触及到的某些边界,使贝尼诺继续和阿里西亚在一起遇到障碍。
       贝尼诺的爱始终是完整无缺的整体。四年里,即使在贝尼诺臆想的阿里西亚的回应中,这一场爱情也是没有边界的。阿里西亚的父亲选择了贝尼诺来照看她,他看见女儿的肌肤,贝尼诺手指无数次温柔触抚的肌肤依旧珠圆玉润,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与爱和对生命的期待相比,职业性的陪伴和照料的重要程度如何,究竟什么可能唤出奇迹,作为医生的他知道得更加清楚。他认出了贝尼诺是那个曾经去找他的男孩,接受了贝尼诺性倾向是同性的解释;照这个逻辑,大家都不必担心无法表达自己意愿的阿里西亚会遭到侵犯——倘若贝尼诺对待阿里西亚的行为只能被理解为侵犯。贝尼诺的行为,是他的爱情实践的最后一部分,现在,这个生命里除了阿里西亚从未有过别人的男孩子遭遇了约束他爱情的边界。
        和马克偶然的相遇和再次偶然的重逢是贝尼诺单纯一生中至关重要的事件,对我们来说尤其如此。当贝尼诺被送到监狱里和阿里西亚隔绝后,马克回来帮助贝尼诺寻求关于阿里西亚的消息。他租下贝尼诺的房间,站在窗前恰巧看见醒过来的阿里西亚。借助马克的行为和眼光我们才有了机会进入贝尼诺的空间,看到那些从未为人知晓的爱的深度、那弥漫了他所生活的所有空间、浸透了他所有意识的情感。贝尼诺因马克而有所托付,他的死不再无声无息。那些所有阿里西亚无法回应的爱情,恰到好处地错位到马克的跟里;是马克准确的理解展现了贝尼诺的单纯的爱,那些隐忍和平静;最终马克成为贝尼诺对阿里西亚来不及出发即已陨落的表白的承接和延续。
       贝尼诺说,他想要紧紧地拥抱马克,他从来没有“紧紧地拥抱过谁”。最后,他把房产留给马克,他要离开了,而遇到马克使他的一生能够保持始终。最要紧的是关于阿里西亚。当马克终于和阿里西亚面对面,当他看着她的时候,他会看见他的朋友贝尼诺,阿里西亚轻轻一笑就牵动了贝尼诺的生和死回响,那些回响震动马克,几乎令他再次难以自持。而阿里西亚的懵懂无知,她的微笑和贝尼诺的单纯—样令人心痛,一样无辜到相同的极限。
       阿莫多瓦
       阿莫多瓦没有批评社会对于贝尼诺行为的管理;甚至围绕这件事情,社会本身是面目模糊的,我们此时看见不出场的阿里西亚的父亲,看见一群对此发表意见的医院工作人员,看见监狱的管理员,仅此而已。贝尼诺被投进监狱。我们知道这是因为总是有些程序在运行着,使得贝尼诺快要接近他以漫长的四年时间几乎就要唤醒的阿里西亚的时候,被迫和她分开。即使正是这个行为最终唤醒了阿里西亚。
       阿莫多瓦仍然在驾驭那些他有兴趣的题材,但他的感悟和看法有所改变。在《对她说》中,囚禁贝尼诺场所的管理人员说“不是监狱,是养老院”,可以和外界联络,好像也不再有艾滋病和暴力,但是人的抵抗也不再强有力了。在从前的《活色生香》里,男主角离开监狱的时候凭籍“成为完美情人”的愿望,能够健康地重返社会;但《对她说》的贝尼诺让我们看,到世界的另外一种面目。贝尼诺依旧是阿莫多瓦那一群没有梦想的典型人群中的一个,他做的所有事情都那么实在那么理所当然,看不到任何梦想的飘浮,也没有迟疑和不确定。梦想。在贝尼诺的生活中是确定无疑的具体事件,因为贝尼诺自己的生活就是梦想本身;阿莫多瓦不只一次用这样酌方式来对抗通常的逻辑,这一次他让贝尼诺的行为来颠覆人们认为阿里西亚复苏是早已经过专业和经验确定的希望渺茫的看法。
       “雨天里的车祸”在《关于我母亲的一切》中已经上演过一次了,那一次造成了儿子的死,令不堪忍受的母亲启动了从马德里重返巴塞罗那的行程,在那里,她刚刚来得及和孩子的父亲,她分离了多年现在也正在濒死边缘的丈夫诀别。母亲在巴塞罗那还遭遇了一个偶然相遇的美丽女子的死亡,她带着那女子初生的婴儿回到马德里,仿佛时光重现,仍是当年的她带着自己幼小的孩子离开。现在车祸的意义不如从前那样沉重了,车祸的场景不再被表现,车祸只是一个简单的承担着原因的词语,在贝尼诺对马克讲述故事经过的平静叙述中平静地通过。这些不幸的偶然事件仍然具备一贯的特征,在中断了生命和关系的同时,也打开和重现了别的关系和空间,使那些被悲伤袭击的人们获得安慰。
       和“雨中的车祸”一起退隐到暗处的还有关于性的思考。在《捆着我、绑着我》以及《活色生香》中彰显到无往不胜的男性力量,在《对她说》中变成了传言和暗喻,尽管正是由于贝尼诺使阿里西亚怀孕分娩而造成的应激反应令她苏醒,但符合医学逻辑的行为不能成为阻挡规范的理由,即令有贝尼诺的同事和房东出场表示同情。性是贝尼诺和阿里西亚建立更密切关系的惟一途径,是阿里西亚对贝尼诺发生回应的惟一可能,启发了他要和阿里西亚结婚的想象。马克对此的反应是不能理解和激烈反对的,因为“阿里西亚根本就不知道,她没有同意”。按照这个逻辑,倘若阿里西亚一切都应该由她自己来决定,人们按照医学的伦理将她安置在病床上同样也会成为相当可疑的事情。
       并不完全是阿里西亚的无意识阻挡了贝尼诺的爱情;是阿莫多瓦的看法发生了变化。从前故事里的爱情,在阿莫多瓦的手里,总是可以通过一往无前的迫索将其转变为生活的现实,契机只在那些同样单纯的男孩子们锲而不舍;而这一次,通过贝尼诺单纯至极的尝试,阿莫多瓦无意中向我们展示出,爱从未有过边界;是爱的实践遭遇边界。
       马 克
       在剧场里看到令人感动的表演时马克流下眼泪,这些男人的眼泪立刻就让坐在他旁边的贝尼诺意识到了他的敏感。马克的敏感使他过早地感知生命和爱周围的边界,在这些边界还未对他构成压力的时候,他就已经逃逸了。
       那个看清楚一切却并未消磨掉自身敏感的作家马克,似乎是爱上了斗牛士莉迪亚。他和莉迪亚一起度过了一些时光,各自经历过创伤的情感相互靠近,似乎有着相互平复的可能。那是些脆弱的,然而毕竟在艰难延续的过程,但是被一场斗牛表演中的意外打断了。莉迪亚在一场斗牛中受了重伤,从此昏迷不醒,和阿里西亚一样。她被送进医院,就在阿里西亚旁边的病房里。
       马克向医生询问莉迪亚的病情,医生讲了一个多年以后复苏的案例,还提到了阿里西亚。这是马克和贝尼诺之间的开始。在马克迷茫的心底,这些信息使他对莉迪亚的未来感到更加灰暗,除了洞察她的情绪,马克其实毫无拯救莉迪亚的的能力。
       我们当然是按照一般的、没有什么想象力的逻辑来理解做斗牛出的女人,将能够制服和杀死暴怒的公牛的她们视为无所畏惧的女人,而阿莫多瓦早先在《斗牛士》中暗示,她们还是—些颇有心计危险重重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似乎难与温柔的爱情发生联系。心中渗透无力感的马克是因为敏感地洞察到莉迪亚的脆弱而对她暗生情愫。马克看见电视上咄咄逼人的女主持向莉迪亚提出关于她的私人情感的问题,莉迪亚拒绝回答拂袖而去。马克试图接近莉迪亚,却意外地发现看似强悍的女人在一条蛇出现的时候有着不可思议的畏惧。恐惧暴露出莉迪亚的脆弱,而这样在黑夜里只对马克一个人展示的脆弱预告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然而故事并不如此顺理成章地发展。在莉迪亚和马克的这一线索中,马克对于莉迪亚的热情展露只在他自己的梦境中出现过,马克梦见自己对莉迪亚说起他的前妻,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遇到一条蛇,那是他之所以为莉迪亚的恐惧流下眼泪的缘故。那时候莉迪亚已经成为病床上的植物人了。等到马克想清楚的时候他和莉迪亚已经没有机会了。莉迪亚从未从昏迷中苏醒,马克什么也不能对她说。马克在莉迪亚身边度过了许多时光,甚至还在贝尼诺的鼓励之下尝试像贝尼诺那样来照料莉迪亚,他们把两个没有知觉的女人放在有阳光的露台上,各自守候着她们,仿佛守候着互为镜像的梦境。有一个人将要走进来:是莉迪亚的旧爱,前斗牛士,现在他也不能斗牛了,他伏在床前,握着莉迪亚的手,对马克说,“和莉迪亚在一起很好,她能够听见我说什么”。
       即使在贝尼诺的引导和示范之下也不具有这般自信的马克独自黯然离开。他要经过一个漫长的旅行,然后回来,面对发生剧烈变化的人和事情。在旅途中他得知莉迪亚去世的消息,这个跟他说过想要结婚的女子到死也从未出嫁;还得知贝尼诺被送到监狱里了。现在马克要来承担他们的故事,他们整个的故事。
       阿莫多瓦
       在一部影片里,只有藏身其外的导演的权力没有边界。阿莫多瓦说,“对于个人来说,控制欲不可否认的是惟一能够使人生具有意义的动力”。这一点对他自己也适用;在《对她说》之前,他一向喜欢他的男人有支配能力,尤其对女性的支配方式表现得形形色色。可以是《活色生香》中维克多式的,情感和身体,都对女人有致命吸引力;可以是大卫式的,以情感为主;还可以是里奇(《捆着我,绑着我》,)式的,纯粹是身体的本能。最不济的,也有桑科(《活色生香》)和曼纽(《高跟鞋》),前者的命运尽管不过是“一生都在靠近”他的妻子克劳拉,但也在竭尽全力软硬兼施地控制她;对于个性不及桑科明显而且还朝三暮四的曼纽,阿莫多瓦也不惜让有“无法拒绝男人”这一弱点的明星碧姬来成全他。而且阿莫多瓦愿意让他的男人们孔武有力。他似乎不能容忍男人的软弱。
       但是到《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对她说》的时候,男人们集体变得无能为力了。在“母亲”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男人们重新出现,他们想方设法要把自己变成女人;虽然《对她说》被视为阿莫多瓦关于男人的影片,然而依旧是些无能为力的男人,他们必须相互分担:贝尼诺单纯的努力创造过奇迹,他的生命却结束在奇迹的边上;马克似乎被指定了需要在心理上承担所有的结局,因为他敏感而软弱,对真实的一切从未具体地坚持,对世界也几乎没有要求。也许在作家马克看来,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如此,无能为力正是人对生活的最终状态。
       故事里的两个女人的命运的处理承袭了阿莫多瓦一贯的想法,她们依旧代表了阿莫多瓦偏爱的这样两类女人,一类是成熟优雅,风情万千,然而带着美人迟暮的伤感;一类正当青春年华,单纯,还有些掩饰不住的青涩。
       阿莫多瓦喜欢的女性特质似乎很多,以至于他在不同的影片里将不同的特质分派给不同的演员,我们可以由此看到那些小小的区分带来变化多端的吸引力。在艾莲娜身上,是“从不说谎”、坚持,在丽贝卡身上,是内心无助所表现出来的柔弱;从玛丽娜到阿里西亚,则是更加单纯的美丽。仅仅拥有某一点就可以和男主角的爱情发生关联了。总的来说,可以感觉阿莫多瓦更加偏爱后一类女人。毕竟那些迟暮的美人们已经纤毫必露地展示出几乎是所有的魅力了,似乎在她们身上,美和生活都不再有其他的可能,越来越明显的是死亡的阴影逐渐覆盖过来,将要首先降临在她们身上。
       只有对于那些年轻的女子——她们越是完美,越是具体,阿莫多瓦对于她们就越是不知如何是好。《母亲》里的美女只是因为生命的没有意义和无聊死掉了;当她活着的时候,她抵抗自己富有的家庭,帮助那些边缘的人物,只是帮助不了自己,她所遭遇到的人的无助传染给了她——在那些我们不大清楚是不是为了减轻生命的不确切感而发生的身体关系中一和致命的艾滋病毒一起。她留下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这安慰了那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缺失的人们被组合到一起。让那孩子身体里的艾滋病毒消失,是为了补偿他母亲的短促生命,是阿莫多瓦在刻意地指定一些渺茫的安慰来和意外又不可避免的悲剧保持平衡。什么都不曾经历的阿里西亚似乎更加令阿莫多瓦为难,那个长达四年的昏迷与其说是为了考验贝尼诺,为了了解他的耐心和爱的深度,不如说展示了阿莫多瓦犹豫的长度,他是否可以让她苏醒过采,而这又意味着什么。
       所以我们至少可以明白,当阿莫多瓦允许我们透过马克的眼睛——是他的所有影片里最敏感的眼睛——看见复苏后的阿里西亚,允许我们看见阿里西亚向马克问好,让马克回头去看着阿里西亚,阿莫多瓦把他们的名字写在一起,最后浮现出来,是因为他自己也迟疑,即使为扩保存那些早年单纯的所有不易一他始终都如此小心翼翼一也是无力许诺给她幸福;但是至少他们是应该被祝福的:阿里西亚即将再度开始她暂停了许久的成长,马克仿佛有些可能,仿佛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