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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理小说家蒙超正品着一杯速溶咖啡。门铃响了。
       一个年轻男子，斜着脑袋问他，“这是蒙超老师的家吗?”
       “我是蒙超，你有什么事?”
       “我想跟你谈谋杀的事情。”
       “谋杀?有人要谋杀你?”
       小伙子脸上添了一丝红润，“不是的，是我有一个杀人的计划，想听听你的意见。”
       蒙超给这个自称叫佟宇的年轻人也冲杯速溶咖啡，佟宇在一旁说，“老师，你该有个咖啡机了。”蒙超并不理会，径直问：“你到底是谁，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年轻人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说：“我爸是佟有为，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蒙超掩饰着自己的表情。“是那个刚买了一架私人飞机的宏声集团的总裁吗?”“没错。就是他!”“开玩笑!”蒙超难以抑制激动。“为什么要杀你爸爸呢?”
       “我全部都会告诉你的。不过我有个条件，我希望你把这件事写成小说。”
       “把你的杀人过程写成小说?你疯了!”
       “你应该相信我的话，事实上我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
       “你做了什么?”
       “不要想从我嘴里套话，除非你答应为我写。”佟宇笑道。
       “可是，如果小说面世，你不就会被警方抓起来了吗?”
       “我有必死的决心!我恨死他了，我要和他同归于尽。”
       蒙超和佟宇签好了一份秘密的协议，他决定暂时答应佟宇的要求。再伺机而动。
       佟宇娓娓道来他的杀人计划。“首先我得跟你交代清楚我的杀人动机。很简单，为我妈报仇!我坚信我爸杀了我妈。”
       “你有什么证据?”蒙超由于激动，手里的小本差点就没拿住。
       “我爸一直都有外遇，而我妈一直忍气吞声。可就算这样，我爸还是不放过她。他在她每天喝的参茶里下毒，就这么慢慢积累，终于诱发了心脏病。”佟宇咬牙切齿地说道。
       蒙超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去报警呢?”
       “蒙老师，你太天真了。别说我手里一点证据都投有，就算铁证如山，以我爸的财力和人脉，我报警只会落得打草惊蛇又丢掉继承权的下场。”
       “好吧……你继续。”
       佟宇的眼珠转了一下，“我一直觉得，杀人和谋杀其实是两回事。真正的谋杀，应该是精思巧构的，处心积虑的，优雅睿智的……我要做的正是这样的一次犯罪。不露痕迹，借刀杀人。我父亲发迹的这几年工作压力相当大，因为心脏病还住院好几次。让一个有心脏病的人病发身亡，应该是合情又合理的事儿吧，”
       蒙超点头。
       “最好的犯罪就是结合被害人自身的特点。”佟宇笑道，“我父亲去年开始变得很怪僻，在别墅旁盖了一个小木房子，晚上就睡在那里。我的计划就是在深夜用起重机把那间小木屋整个吊起到空中，然后把老头叫醒让他开门，我想他一定会吓得心脏病突发的。我父亲的企业是做大型基础建设的，我以他的名义订购了一套小型起重机，我借口说家门口的石狮子需要搬动以改善风水而把它搁置在我家的花园里面。我已经让供货商把遥控按钮做成普通开关的样子，到时我把开关转接到父亲床头灯的开关上……呵呵，父亲就会自己把起重机开关打开了。当然，那一天我会去澳门度假，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可是谁来收拾残局呢?警方看到半吊在空中的起重机，不就明白一切了么?”
       “我当然会提前赶回家里，把起重机放下来。再作为案件的第一发现人等候警察的到来。”
       蒙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计划可能会出现一些意外的差池?比如起重机未能如常工作，或者有人在你赶回家之前发现了尸体?”
       佟宇思索片刻说，“那就承认是我干的……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过我有必死的决心。”
       蒙超眯起眼睛，说：“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实施呢?”
       “10月1日晚上。之前我会部署好一切，回来的时候就等着给老头子收尸了。”
       两人把小说的内容谈妥。蒙超跟佟宇握手道别。关门时，蒙超在心里骂了一句，“白痴!”
       10月2日早晨，一夜未眠的蒙超第一件事就是去信箱取晨报。只见《新晋富翁惨遭杀害，警方怀疑入室抢劫》的标题被刊登在社会新闻的头条：
       今晨，一位晨练老人发现富翁佟有为的别墅大门敞开，疑有外人侵入，于是进去察看。只见富翁佟有为在别墅旁边的小木屋中被人杀害，身中数刀，已死亡多时。据查，别墅中失窃现金两千元，其他物品均未有移动迹象，在死者握紧的拳头中留有一些毛发类的物质，疑是在与凶手的搏斗中揪下的。警方初步怀疑是入室抢劫。但根据法医对伤势的鉴定，凶手入刀极快极狠，不排除是仇杀的可能，此外，死者的家属昨天去了澳门旅行，得知此消息后正在回城的连中。
       蒙超拨起电话，“喂，110吗?今天早上的案子我有线索。”
       高警官坐在蒙超面前，“哎，那么你是说凶手可能是死者的儿子佟宇?”
       “是的，佟宇曾经来找过我，说要为他母亲报仇，因为他怀疑他父亲毒死了他母亲。”蒙超沉着嗓子，“他向我描述过一个计划，并让我把它写成小说。”
       “他告诉你他要杀人?”高警官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们签的协议，还有我写的小说的第一章节，”
       高警官看了看协议书。说：“不过，佟有为是被人用刀捅死的，不是被吓死的。”
       “或许佟有为发现了他的阴谋，两人争执起来佟宇就错手把他杀了。”
       “佟宇昨晚一直在澳门呢。”
       “那也许是佟宇换了个方案吧。比如雇个杀手之类的，其实要简单容易得多。”
       中午，刚下飞机的佟宇被带进单独的审讯室。约40分钟后，高警官带着佟宇走了出来。高警官面色铁青，说；“蒙先生，恐怕我们得去你家搜查一下!”
       佟宇的脸上带着王者的微笑，拍了拍疑惑的蒙超，“蒙老师，我知道你跟我母亲有过一段恋情。父亲知道了愤怒难平，这才害死了母亲……其实，我父亲根本没爱过母亲，他只是不许别人抢他的东西。可你在为她复仇!”
       “胡说!”
       “呵，蒙老师!你居然还伪造这种协议书……”佟宇一本正经，“我不过向你透露了‘十一’期间我们要出去旅行，你就下此毒手，甚至还栽赃嫁祸!”
       “你!好，那小说……你也不要了吗?”蒙超颤抖着声音，脑子里全乱了。
       “小说?什么小说?”佟宇好奇地拿过高警官手中的稿件，笑道，“您居然还准备了这个，当证据吗?您写了那么多侦探小说，难道不知道这种文字根本没法作为证据的吗?”
       蒙超大笑，“哈哈!谋杀果真是一件优雅的事!佟宇，我总算是明白了。”
       不久，警方在蒙超家中找到了杀人的刀具以及被窃取的两千元现金，死者手中毛发的DNA与
       蒙超的完全一致。蒙超被判死刑。
       蹲在冰冷阴暗的监狱，蒙超苦苦思索着那晚的情景……
       佟宇的母亲晓玲，是蒙超曾经的恋人。当初他俩曾计划私奔，但晓玲怕佟有为的势力太广，可能会加害蒙超的性命，于是挥剑斩情丝。没想到佟有为居然残忍地用药一点一点毒死了她。佟宇的犯罪计划听起来颇有道理，可是稍有差池就可能功亏一篑。一定要让佟宇复仇成功，因为这也是蒙超他自己的复仇。
       10月1日深夜，蒙超悄悄来到佟家的别墅。大门敞开着，只有别墅旁的小木屋透出一丝亮光。木屋后面有一个起重机，像一尊黑漆漆的死神在把守着。看来，佟宇的计划按部就班地在进行着。不过这么晚了佟有为怎么还不睡呢?他轻轻地靠近，从木窗子的缝隙往里看。只见佟有为安静地坐在床边，似乎正在看着什么文件。突然，佟有为转过身，似乎发现了他，大叫道：“谁?”
       蒙超慌了神。
       “你就是那个跟我老婆勾搭的男人吧?你们这对狗男女!”佟有为居然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他怎么会知道蒙超的身份?但是，蒙超想不了那么多。因为佟有为拿着一把刀，向他刺过来。蒙超一个反手将他制住，夺下刀。按照佟宇的方法是不太可能达成了，不如亲手将这个老头子杀了，然后把这一切都赖到佟宇头上。恶念一出，蒙超当下几刀。匆匆离开的时候，蒙超突然想起佟宇的话：“老师，你该有个咖啡机了。”于是，顺手取走了两千元。
       然而，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佟有为竟然拔下了他的几根头发。第二天，当他在报纸中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惊吓得肝脏都抖动起来。他只能先下手为强，赶紧把佟宇推出去……
       蒙超闭上了眼睛。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原来冲动性犯罪的人不是年轻气盛的佟宇，而是他。
       此时，佟宇正躺在夏威夷的沙滩上，眯着眼睛哼着小曲。再也不_必看父亲的脸色，再不会有人对他买一辆跑车指指点点，一切多么美好!其实早在父亲得知自己患了胃癌于是提出要追查母亲的奸夫时，整个计划就已经在他脑中盘旋了。等到他发现这个奸夫正好是个落魄的推理小说家的时候，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当然，首先要编造一个惟妙惟肖的杀妻故事，来激起蒙超的满腔仇恨。然后要装傻充愣，让对方认为自己是个毛头小子。此外，还要让对方确信，自己有承担全部罪责的觉悟，好让对方毫不羞愧地将罪行嫁祸到自己身上。接着，告诉父亲那个奸夫可能会在深夜来访。父亲很爱母亲，他必然无法原谅当年夺走母亲的心的那个恶人。两人必然发生流血冲突。如果父亲杀死了蒙超，那么下半辈子就得蹲在监狱里面，整个宏声集团必将由他掌管；如果蒙超杀死了父亲，那作为唯一继承人的儿子自然能得到全部遗产
       佟宇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王者的微笑，情不自禁吹了一声口哨。“所以说，谋杀是一件优雅的事!最完美的犯罪，就是借刀杀人。”
       突然，海滩上响起刺耳的手机铃声。接起电话，佟宇只听见律师焦急的声音，“佟少爷，老爷的遗嘱公布了，上面写着，如果他是死于非命，那么全部遗产捐献给慈善机构!”
       佟宇张着嘴，目瞪口呆。
       也许，生活并不会让人一直优雅下去。
       连笑　摘自《推理》2008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