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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滞销书摘]老子边缘一辈子
作者:雪 屏

《青年文摘(彩版)》 2007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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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欧洲的监狱大多都是这样:阴暗,潮湿,破旧的地板走起来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响声,哦,还少不了一张摇摇欲坠的书桌。就是这张书桌救了被判处无期徒刑的让·热内。本来,让·热内因为同性恋、盗窃和走私,数罪并罚,应该终老在监狱里。可是偏偏监狱里有这么一张书桌,他便随手在上面写了一本自传体的小说,这部小说叫做《鲜花圣母》。写累了的时候,趴在带铁条的老虎窗口往外看,他的身后,犯了杀人罪即将被斩首的罪犯们正熟睡、做梦、咒骂和吐痰,像一群嘶嘶作响的蝰蛇。那么多年,他几乎住遍了欧洲所有的监狱,如鱼得水,似乎与上帝及众天使同在。
       让·热内用最高雅和最龌龊的语言给纵火犯、伪币制造者和凶手树碑立传,其中还没少了俚语、黑话与文字游戏。他大概压根儿就没想到这本书会面世,所以写得那么放肆,笔下的一切都与崇高这个词截然相反,所有的故事都隐藏在恶的褶皱之中。他甚至用不着任何技巧和逻辑来约束自己,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信马由缰,把骇人听闻叙述得自然而真实,他所做的这些,对素有文学传统的巴黎人来说,“恰似溅了泥浆的靴子在珍贵的毛皮上践踏。”
       我们当然不能否定,让·热内具有文学天赋。这种天赋,在他以后创作的荒诞剧中表现得尤其突出,比如《阳台》、《屏风》,他的天赋不仅征服了巴黎的普通读者,也征服了萨特和纪德那样的大师级人物,不然他们也不会联名给法国总统写信,担保让·热内出狱,专事创作。没有谁,能像他那样,用世界上最美妙的文字,用最温柔的带曲线的旋律来描写最肮脏最恶心的场面,同样,他也能拿世界上最肮脏的语言来诅咒最神圣的事物。这家伙,脑后有反骨,这反骨从打他七个月大小,他未婚的母亲把他丢在育婴堂里的时候,就有了。
       好在我们从他散漫而又率性的文字里,还是能够找到一些较为完整的情节和人物,这个人物的外号叫神女,是个男性同性恋者。让·热内的文字就像一副双筒望远镜,让我们看到了黑暗角落的具象景致——神女和同居男友的畸恋,那是个科西嘉人,绰号叫“小脚宝贝”,他们要么卖淫,要么盗窃,要么吸毒,在巴黎街头过着历险生活,仿佛走在刀刃上,“历险对他们什么都不是,就是他们自身……”
       据说,让·热内在写完《鲜花圣母》第一稿之后,被狱卒发现没收了,撕得粉碎,他只好重新写了第二稿,托人秘密地带出牢房……那一年,他32岁,正是湿漉漉的年龄。
       我们不能不说让·热内生来就是吃文学这碗饭的,许多艺术技巧他信手拈来,什么象征主义描写啦,什么开放式结构啦,什么黑色幽默啦,让·热内竟在无意识的即兴写作中得心应手,俨然一个文学大师。再无耻再背离人道的言行,一经他理直气壮的渲染,也可歌可泣起来。二战期间,让·热内正好被关在德国的监狱里,他说:我只是个小偷,纳粹却偷了整个民族。看来,这个家伙还是有正义感的。
       在《鲜花圣母》这部书中,让·热内发明的箴言警句比比皆是,例如:躲避恐惧之恐惧的唯一方法,就是委身于它;爱情相当于绝望;等等。
       《鲜花圣母》[法国] 让·热内著浙江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