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8日大早，CNN有线电视网播报新闻，说布什总统将于今天下午发表国情咨文，预计需时45分钟，加上掌声，约一个小时。我正在喝咖啡，看到这里扑哧一笑，咖啡喷了半桌。笑什么？笑对掌声的预测。
本来，这是很正常的，新闻网作现场直播，计算时间是以秒为单位的。当然，记者没有遥控掌声的器械，只能根据以往类似场合的反应，定出个大概来。如果非要精确不可，也不是完全办不到，比如说，华盛顿国会山庄先选两个“导掌”，共和党和民主党两党推出自家的“党鞭”担任，在台下各个指挥自家党羽，哪里该鼓掌，鼓多久，用多大劲，面前最好放一个电脑设定的计时器。
若从大局着眼，还可更细致些，多布置一些警察和密探，把鼓掌不当，即该鼓而不鼓，鼓掌的时间太长或太短的都及时予以纠正。一些混进来的自由派，比如在野党民主党里头的左翼分子，很可能不鼓掌反而发嘘声，那就要劳动警察将之架出场外。好在，如今反恐是热门之热门，联邦政府新成立的国土安全部一定有许多工作人员在场，捎带把小捣乱分子收拾掉就是。谁在会场耍横，安上一个“凯达”分子的罪名很便当。不过这么一来，华盛顿的国会要改名。
改为什么名字？苏维埃时期在莫斯科的“杜马”，即全苏人民代表大会。那里的鼓掌才叫精彩绝伦，不必看会议现场的纪录片，只看会议文件就晓得几分。斯大林的演讲，照例加上许多的括号，诸如：经久不息的掌声，暴风骤雨般的掌声，热烈的掌声，全体起立鼓掌。此后，无论哪个领袖上台，讲话都有掌声伴随，一如拉屎必伴臭气。至于嘘声、口哨声、抗议声、否决声是断乎没有的。
光有掌声的世界，是何其整齐划一的理想国，那里，尽是乖觉的追随者，往下，则是亿万训练有素的国民。
苏式的掌声如今远没有绝迹，没那么实行就是了。布什总统宣读国情咨文时的掌声，按预测为15分钟，不知道布什觉得过足了瘾否？但愿这样的预测不会推而广之。这世界，还是留下若干不可预测的玩意儿为好，如命运、爱情，如大会的掌声、大人小孩的笑声和哭声。
（刘夏蓓摘自《2003年中国杂文精选》，长江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