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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故事]百合花园
作者:佚 名

《青年文摘(彩版)》 2006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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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傲慢相连的总是偏见;和爱相连的总是勇敢的心。
       左拉曾语:“在巴黎,一切都能出卖,愚笨的姑娘和伶俐的姑娘,谎言和真实,泪水和微笑。”然而老杜郎多却失去了一切能够出卖的东西,原因便是这该死的战争。这个世代经商的家族曾经丰衣足食,可近两年,不幸接踵而至:因火灾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铺子;独子小杜郎多被征入军队并调离到了远方的阿尔萨斯;房子在空袭中受到重创,只剩下可以住人的两间房屋和开满百合的小花园。抑郁的老杜郎多身染重病,花光了积蓄。可怜的杜郎多太太和老杜郎多商量,他们自己住进地窖,把房子租赁出去,以换取买面包的法郎。
       邻居小伙子波诺听说老杜郎多出租房屋,便领来了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人,他身材高大却文质彬彬,有一双和善而刚毅的眼睛。波诺介绍了这位陌生的房客:来自中国,复姓东方,开办着一间诊所,波诺就在这诊所里工作。
       杜郎多夫妇狭小且不安全的房子一直无人问津,而眼前这位中国人却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虽然这是一桩极有保障的买卖,但老杜郎多却是满心的不愿意。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听说过东方有个愚弱的中国,那里的人们麻木不仁、素质低下,与优秀的法兰克福民族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他因自己为中国人提供服务而感到羞耻。他与妻子商量之后,决定只租给中国人房子,不与中国人来往。
       中国人搬了进来,没有热情的问候,也没有帮助拿行李箱的援手,甚至没有一句随意的闲聊。东方很快便从鄙夷的目光中找到了答案。不过他还是和气地叩响了地窖的铁门,“您好,请恕我冒昧,今天收拾后我发现可以空出一间屋子。地窖里潮湿无光,对老年人绝无好处,所以我请老先生和夫人搬回宅内。房钱依旧不变,请不要推辞。”
       老杜郎多疑惑地看着妻子:“这个中国人搞什么鬼?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当老杜郎多拿开嘴上的手帕时,殷红的血布满了手帕。杜郎多太太不禁潸然泪下,“不管他用意如何,我们搬回去吧!”老杜郎多无奈地点了点头。
       虽然获得了优越的居住环境,但经济的拮据却明显成为杜郎多夫妇主要的困扰。东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因为杜郎多太太已经预支了三个月的房租。于是当他在门廊里碰到杜郎多太太时,便礼貌地向她提出为老杜郎多治疗的建议。
       “什么?他要用从中国带来的东西为我治病?不行不行,我宁死都不接受,咳咳咳……”
       “你这个倔老头子!”杜郎多太太轻拍丈夫的背,说,“他还说借一部分钱给我们,等治好你的病再还给他……”
       “够了!你要我接受一个中国人的施舍?”固执的老杜郎多边咳边说,杜郎多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上午,杜郎多太太在门下发现一张便笺,她轻声为丈夫读道:“杜郎多太太,近来我的诊所非常忙。您知道,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打扫卫生是一件非常头痛的事情,如果您有空闲的时间,我想请您帮我打扫。我将付您一定的报酬。另外,杜郎多先生养的百合花我非常喜欢,如果肯割爱,我将十分乐意以合适的价格买下它们,来装饰我的房间和办公室。热切盼望您的回音!”杜郎多太太十分高兴,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工作真可谓雪中送炭。老杜郎多依旧很不乐意,但他对食不果腹的现状也很无奈。于是他骄傲地说:“我们并没有服务于任何人,我们打扫自己的房子,销售自己的百合花,杜郎多依旧是商人!”
       之后,老杜郎多吃着面包和医院里买来的药,而东方整洁的房间里摆着新鲜的百合花。不过,老杜郎多的病情不见任何好转,这让老夫妇俩愁肠百结。另外,他们的中国房客最近也变得病恹恹的,总是涕泪横流,脸也有些浮肿。老杜郎多怀疑他从诊所带回了传染病,更加重了对他的厌恶和戒心。不过每况愈下的他已无力再思考这些问题。
       不久他们又收到了东方留下的便笺,大意是诊所需要他们做一些医药加工,并承诺有为数不少的报酬。这一大笔钱让杜郎多太太心动不已,欣然答应。当天下午,波诺便拿来了大包大包的药材,他告诉杜郎多太太,每一包都要加水熬制,直到把水熬干为止,诊所要的是药渣。不久,杜郎多太太就知道了这份高薪工作的难处:在熬干水的过程中,满屋都是药汁蒸发的药味。老杜郎多十分不悦,不停地诅咒那些药材和那个古怪的中国人。
       两个月过去了,丰厚的报酬使老夫妇俩有了足够的钱去购买药品和食物,老杜郎多的面色竟一天天红润起来,病情也有了明显的好转。然而他对那份熬药的工作却满腹牢骚,因为在那期间他吐出了大量的黑色痰液。因此,他对中国房客的偏见有增无减。
       不久后的一个下午,康复了的老杜郎多正在侍弄心爱的百合,许多荷枪实弹的警察突然冲进了他的花园,并蛮横地搜查了他的房子。警察们告诉老杜郎多,他的房客是中国共产党安排在巴黎的通讯员,医生不过是他掩饰身份的幌子。现在,政府已经下令拘捕他,希望老杜郎多给予支持。
       “我早就说他不对劲!”老杜郎多痛心地望着被军靴践踏过的百合,恨恨地说。
       午夜,老杜郎多听到了轻微的响动,心里一惊。然而他很快平复下来,回身将熟睡的妻子反锁在屋内,自己走进东方的房间。
       “谁?”东方机警地转身,手枪对准来人。
       “你的房东。”老杜郎多颤颤地说,“他们今天来找过你,我说你已经搬出去了。”
       “太感谢您了,您真是一位大好人!”
       “跟我去地窖吧,我把你藏起来。”老杜郎多目送他的房客进入地窖,突然反锁了铁门,呼唤早就埋伏在四面八方的警察。
       东方先是诧异,接着,一个冒着白烟的东西飞了进来。昏迷的他很快就被警察抬走了……
       一个月后的下午,老杜郎多夫妇坐在花园里品尝着葡萄酒的甘醇,他们因协助政府而得到了奖金,远在阿尔萨斯的儿子也升职做了连长,情况在一天天好转。
       突然波诺闯进了花园,他的脸上明显有哭过的痕迹,“你们做了什么?!”他咆哮道。
       “怎么了?”
       “你们竟然把东方先生送到了警察局!”红着眼睛的波诺像一头愤怒的幼狮,“你们知道吗?东方先生为了让你们能吃上面包,想尽了一切法子。他知道你们不肯接受救济,于是假装买你们的花,其实他有花粉过敏症!为了治好杜郎多叔叔的病,他假装让你们为他熬药,而叔叔吸入肺内的药才真正救了你的命!那药口服一包就能救活一个重病者,而他为了救你足足浪费了30多包!现在他被送到阿尔萨斯的前线挖战壕,说不定已经……你们……”
       话还没说完,波诺又呜呜哭了起来。
       第二天,老杜郎多夫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直到一个月后,他们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据说是他们家亲戚的棺木。他们在家里举行了葬礼,只有老夫妇俩参加。波诺冲了进来,抱着棺木放声恸哭。
       “东方先生,是我害了你呀!我不该带你来住这座房子,我……我永远都忘不了你的仁慈和宽容,你安息吧!”
       波诺感到一只手放在了肩头,他以为是老杜郎多,便用力甩开了。而这只手又固执地放回了他的肩膀,这感觉好熟悉。他回头一望,差点叫出声来,竟然是东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波诺接下来听东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被警察抓走后,以间谍的罪名被发配到边界挖战壕。有一天,一名年轻的军官突然对他拳脚相加,然后吩咐手下把他带回军营。他以为死期已到,然而在连长办公室他却见到了满脸愧意的杜郎多夫妇。原来那连长是他们的儿子小杜郎多,巧的是东方正好被分到他手下服苦役。于是小杜郎多对外宣称东方死于霍乱,并让老杜郎多用假棺材抬走了活着的东方……
       (谢云鹏荐,杨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