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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越南孩子和一个美国佬扭作一团。一个孩子端着缴来的卡宾枪选择角度和机会扫射。这孩子三岁就学会端枪，四岁就扣得动扳机，已经打死过七个把他爸爸活活推进石灰坑的美国佬。美国佬被死死地摁在地上，椰树林里泥土松软，他的头发乱了，孩子们用香槟酒瓶和坚硬的椰子砸他的腿。他的腿乱蹬乱踢。
       今天是圣诞节，这群扁平鼻子的东南亚孩子不知道今天是圣诞节。砸碎一只瓶子，又砸碎一只瓶子，橙色的碎玻璃飞溅，溅到一个孩子的头上，划破头皮；溅到一棵椰子树上，扎进树干。美国佬腿上血肉模糊了，草色的军裤到处渗血。他眼看着一个孩子举起一只椰子砸下来，赶紧一偏头，椰子砸到他头边。孩子又举起来砸下，太阳的重量全部落到他的头上。
       孩子们在一声叱喝之后，全部闪退。端卡宾枪的孩子扣动锃亮的扳机，一梭子弹流星一样沉入美国佬的体内。
       满地碎椰子，满地碎玻璃，孩子们拔腿撤出椰子林。椰子林逃走了，一队大象缓缓走着，和庞大体积不成比例的小眼睛斜乜着飞腾的椰子林。闷热的南风吹动迷糊的景色。
       越南人民共和国号召孩子们也拿起武器抗击侵略者；美利坚合众国动员人民服兵役，捍卫世界人权。
       一具死尸，一双血肉模糊的腿；这双腿曾在尼亚加拉瀑布下狂舞，这双腿曾站在落基山山顶，构思写给全世界孩子的童话。没有腿就无法剪影般奔向逆光走来的情人。没有生命就没有故乡，没有故乡就没有美利坚合众国。
       有一个从小渴望成为安徒生第二的美国孩子，在华盛顿大街上长大，服兵役梦游到越南，死于一座景色秀丽的椰树林，死于一群同仇敌忾的孩子手下。
       这个美国佬的部分著作：《整个冬天把一个女孩关在门外》（童话集），《别人的海妖》（童话叙事集），《欢乐的养子》（儿歌集），《住在红玻璃上的一家人》（童话剧）。
       遗作出版后畅销世界各地，深受各种肤色的孩子们喜爱。
       那个端卡宾枪的越南孩子长大后，官至上校，饮弹于金边。
       （智若愚摘自《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