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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我在美国当警察
作者:石子坚

《青年文摘(绿版)》 2005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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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子坚,1988年自费到美国留学,是第一个获乔治·华盛顿大学刑事司法硕士学位的中国青年。他先后就职于美国监狱局、警察局,由于过硬的中国功夫和百发百中的枪法,被美国警界誉为“李小龙第二”、“神枪手”,并获得美国东部特警联赛团体冠军,美国东部及维吉尼亚州自由搏击公开赛冠军。他曾协助破获举世瞩目的“华盛顿连环狙击手枪杀案”并受嘉奖。从警期间,多次参与包括美国总统克林顿在内的政要警卫工作,是第一个成为美国警官及特警的中国大陆留学生。
       永远忘不了那天,我戴上了硕士帽,和金发碧眼的美国同学一起,站到了毕业典礼的主席台上。我的导师布莱尔教授亲手为我颁发了学位证书。
       离校前我去见布莱尔教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教授以为我来辞行。“哦,我,我想先找份工作。”他并不希望我留在美国。“继续打工吗?那太可惜了,你是个优秀学生,回到中国会成为优秀的警官或者侦探。美国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可不服气,我就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美国警察吗?回到家,一口气写了三封求职信,分别寄给FBI(联邦调查局)、DEA(联邦缉毒局)和INS(联邦移民局),心想我为什么不行?结果因为不是美国公民而屡屡被拒。看来拿了硕士学位不算什么。
       我那时对美国执法部门的了解太少了,从跃出国门到获得学位,虽说进了一大步,可离美国执法人员的要求还差得很远。虽然以优异成绩获得刑侦硕士学位,但为了圆一个警察梦,我决定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态,先到华盛顿监狱局当五年狱警。
       
       于是,我就去了中心监狱当狱警。中心监狱在华盛顿远郊,人烟稀少。我被分到第七监号——全监狱最乱的监号,这里一多半是判了三四十年的重刑犯或者背着两三个终身监禁的。
       后来我被临时调到管理独居监号。两个犯人一间,只有五平方米的监号,床铺就占了一半,加上抽水马桶和洗手池,基本上没有活动空间。每天24小时关在铁笼子里,只有一个小时放风。放他们出来时都得格外小心,就像放出来一群憋疯了的野兽。
       一天,全监狱的健美冠军——恶犯汉德森突然“造反”。我不敢怠慢,急忙冲了上去,他的胳膊快赶上我大腿粗,可不能马虎,不等他翻身,我已用双手别住他的拇指和小指关节,狠命往反方向撅。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制服在地,动弹不得。
       事情过去了,才觉得有些后怕。当时全仗着我一招制敌,才侥幸占了上风,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自从与汉德森那次冲突后,我就萌发了练武的念头。当年学会的捕俘格斗已经生疏,得抓紧时间把丢掉的功夫再拾起来。抻筋,踢腿,劈叉成了我业余时间的主要内容,连在岗亭上执勤的机会都利用上了。
       苦练很快就有了回报,我参加了在巴尔的摩举办的美国东部跆拳道公开赛,六战六捷,夺得冠军。
       好不容易当上警察
       9月13日,星期五。如果13号又恰巧赶上星期五,就被称做黑色星期五。那天正好我加班,在最乱的第七监号。
       果然,那晚监狱长的公子“红帽子”和汉德森煽动犯人造反。我转过身,犯人们一个个正拿着架子围着我,呐喊着一阵黑旋风般地朝我袭来,顷刻间我就陷入风暴漩涡的中心。眼角重重挨了一拳,一片黏乎乎的东西糊住了我的右眼,是血。四周是一双双仇恨的眼睛,我已分不清他们的面孔,也失去了可以施展的空间。我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没等挣脱,胳膊又被按住了,拳头雨点般地落在我的脸上、身上,只觉得置身于一片嘈杂之中,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汉德森的重拳狂风暴雨般地倾泻,我的意识完全模糊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慢慢苏醒过来,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浑身有如万根钢针在扎。
       
       “轻微脑震荡,小臂尺骨骨折,左膝骨折,全身多处外伤,需要住院观察治疗。”医生向朋友们宣布了我的情况。
       朋友说:“干什么都不比你在监狱工作挣得少,又自由又安全,可别再回那个虎狼窝了。”我也犹豫了:一个毕业成绩优秀的刑侦学研究生,做狱警值得吗?但我最终坚定了自己的目标:一定当警察!既然选择了,就不怕吃苦!这点痛算什么!一般警局的学历要求高中毕业,蒙郡却要求大学,笔试一道关就淘汰三分之二。紧接着是背景调查,又有一大批人落马。背景调查对你的犯罪记录、驾驶记录、信誉记录可得查个水落石出。申请人中有杀人放火前科的固然不多,可因打女朋友、非法携带枪支、吸食大麻等轻罪被处理过的却大有人在。酒后驾车,一年内吃三张以上罚单的也不乏其人。信用卡透支、欠款等平时不当回事的小节,现在都成了“劣迹”。我的信誉记录是硬邦邦,自然顺顺当当过关。
       第一天受训,100名新警员整整齐齐地列成十排。环顾四周,我是惟一的东方面孔。
       一次,教练吉姆斯为大家示范警员摔倒后,面对扑上来的歹徒如何绝处逢生。吉姆斯那两条多年压杠铃蹲起苦练出来的大腿,把大家一个个压得龇牙咧嘴的。轮到我时,他故意用力压住我的右腿,挑衅地说:“这一招叫死锁,无法可解。你要能解,结业考试加十分。”说完又在我腿上使了把劲。我觉得有如千斤巨石压在腿上。
       “石,站起来,我知道你能!Bruce Lee!”这时不少人喊起来。Bruce Lee是李小龙的英文名字,因长相像李小龙,加上当狱警时凭着一身功夫打出了名,犯人们便送我这个外号,一直带到了警校,又带到警察局。
       我不能让大家失望啊,大不了不干了!想到这儿,我运足气力,冷不丁猛地一抬被他压得死死的右腿,右膝与地面便有了一点空隙。趁他还没来得及再把我压回去,我向左猛地一个90度转体,我的右腿就跟他双腿一顺了,锁也就解开了。我就势站起来,身后响起一片掌声。
       警校是座熔炉,经过六个月的冶炼和锻造,又淘汰了20个警员。我再次通过了淘汰率最高的八次笔试,熬过了每天两小时挥汗如雨的警体和搏击训练,忍受了辣椒水、催泪瓦斯实际体验的痛苦,也品尝了特技驾车和实弹射击大显身手的喜悦。
       最后80个经过大浪淘沙洗礼的警员宣誓——忠于法律,服务人民,惩奸除恶,匡扶正义。面对台下前来祝贺的亲友,我骄傲地说,我成功了,我没有让你们失望!
       再升一级做特警
       在美国从警生涯中,我曾多次参与特殊警卫任务,为美国政要保驾护航。其中包括前总统克林顿、现任联邦参议员希拉里以及其他部长、州长。
       我为克林顿总统做警卫,是他光临希尔顿大酒店会见社区代表的时候。酒店门口站满围观人群,等着一睹总统风采。克林顿及其随行人员从进入酒店到一个小时的会议,场内外秩序井然。待克林顿走出酒店,我们都以为他会直接上车打道回府。没想到,他环顾四周,竟然朝人群走去。安静的人群沸腾起来,一只只手在空中挥舞着,都想跟这位潇洒的总统握握手。克林顿走到警戒线跟前,扬起双手在面前手的海洋里来回轻轻拍打着。
       
       克林顿往人群那边一走,所有警卫人员顿时都紧张起来。我连忙抢先几步站到警戒线跟前,迅速观察了一下人群,没有可疑现象,克林顿的几个便衣贴身保镖也立即混进了人群之中,以防不测。克林顿足足站了一分多钟才转身朝座车走去。临上车,克林顿总统特意回过头来,冲我微笑着来了一个美国式的敬礼,还说了一声:“Thank you!”
       破获震惊世界的华盛顿连环狙击手枪杀案
       2002年10月2日,黑人退伍兵约翰·穆哈莫德伙同其养子——17岁的约翰·李马沃瞄准无辜居民射出第一发罪恶的子弹。短短三周内,二人在首都华盛顿地区以及周边频频作案,共射杀无辜居民10人,重伤3人,加上以前的凶杀案,总共杀害13人,重伤5人,使华盛顿地区自9·11恐怖袭击后再次陷入恐怖气氛之中。与普通杀人案件不同,凶手没有特定的目标,行凶地点也不固定。门前的草坪、加油站、餐厅及超市的停车场,学校门口甚至校车内,都成了凶手的狩猎场。
       几天之内,当地的凶杀案发案率骤然上升25%。随着第一颗罪恶的子弹射出枪膛,捕获恶魔的战斗便拉开了序幕。猎杀仍在继续,被害人一个接一个增加,可我们一无所获。
       10月7日,我们又接到赶赴枪击现场的命令,这已是第八起了。这次的受害人是个仅13岁的男孩,在校门口被击中,成了第一个未成年受害人。市民的惊恐又一下子达到了空前的程度。
       我们抵达现场时,各路新闻媒体已抢先到达,并在现场支起密密麻麻的摄像机。面对媒体的质询,全局上下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们从拥挤在警戒线外的记者群前通过时,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正视那摄像机后面一双双疑惑又带一点希望的眼神。
       案发后,局长收到一封挑战书,上面用伪造的笔体歪歪扭扭地写道:“警察先生,美国的孩子们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是不安全的。”罪犯根本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根据受害人中弹时站立的角度研判,子弹很可能射自学校侧面的一片树林,一贯讲究合理使用警力的现场总指挥,这次也不得不改变战术了,决定来一次拉网式勘查。警员被分成三组,其中两组在比较平坦的草地上前后站成两排,人与人间距一米,像梳头一样把这片区域连梳上两遍。另外一组则到地势复杂的灌木丛中进行分块勘查,这里有许多半人高的灌木,草也比较深,加上正值落叶季节,地面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树叶,真有大海捞针的感觉。
       勘查开始了,我们必须先用特制的剪刀剪断坚硬的灌木和密如蛛网的藤条,移开之后,再用手拨开杂草和树叶,仔细搜寻一切可能与案件有关的物证。两个多小时过去了,除了一些空啤酒瓶子,一无所获。我手上还被带刺的灌木划破好几个口子。强烈的阳光把草地上的水分不断蒸发出来,我们犹如上有火烤下有锅蒸,警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我对同事托尼说:“咱们得仔细琢磨琢磨。干脆你站到受害人站过的地方,我从这边再瞄瞄看。”托尼照我说的到校门口站好,我想,案犯很可能是用卧姿射击的,既能掩护自己,又提高了命中率。如果我是罪犯,从这朝托尼射击,选哪儿比较好呢?于是,我趴这瞄瞄,趴那瞄瞄,最后圈定了一小片可能性最大的区域仔细勘查起来。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我眼前忽然一亮,浑身一振,一枚银光闪亮的弹壳静静地躺在刚被我们移开植被的草地。发案五天来,终于从现场找到了第一枚重要物证。它告诉我们,作案武器是一枝223口径步枪。
       10月24日,警员将正在车中熟睡的两名嫌犯抓获,当场从车内查获一枝相同口径步枪。经弹道专家比对,我们从现场发现的弹壳就是射自这枝步枪,总共13起枪击案均是这枝枪所为。由于此案自始至终没有目击证人,这枚弹壳便成为定罪的关键证据,我们也因此受到警局和蒙郡政府的嘉奖。
       有不少人问我:“你拿了美国刑侦硕士学位,为什么还要当一名普通的警察呢?”我说,我从不认为做警察有什么不好,研究生毕业就不能当警察。
       16年来我的体会是奋斗和拼搏不是一时冲动,必须要守得住清贫,守得住寂寞,只有这样才能一步一步地实现自己的理想。
       (王千摘自《我在美国当警察》,天津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