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走过来。“我发现那个不知名的光照派雕刻家是谁了。是贝尔尼尼。”
兰登扭头看看那块牌子：
齐吉礼拜堂艺术建筑是拉斐尔的作品，所有内部装饰为詹洛伦佐·贝尔尼尼所作
兰登几乎无法言语。贝尔尼尼是光照派成员，他设计了光照派对称字和四尊雕塑。在这个齐吉礼拜堂里，闻名世界的贝尔尼尼放置了第一个光照派标识——《哈巴谷和天使》。兰登不由自主地突然笑了起来。
“那首诗，”他转头喊道，“最后一句！”
“在那崇高的历险途中，让天使来为你指南。”她凝视着上面天使伸出的手指，豁然开朗。
气，是下一个。兰登极力让自己去想。贝尔尼尼的一件雕塑作品与气有关系！奥利韦蒂和一群士兵正把一张地图铺到发动机罩上。
奥利韦蒂指着波波洛广场并划出一条径直通向西南方向的线。兰登想像着天使伸出的手指，那条线到圣彼得广场的中央后突然中止了。
左眼下有一个深深疤痕的士兵说：“圣彼得是个教堂。在广场中央，有一块石头，雕着狂风的图案。”
“浮雕，”兰登一拳砸在发动机罩上，“你所谈到圣彼得广场上的雕塑被称为《西风》，也被称为《上帝的呼吸》。”
“《上帝的呼吸》？”
“是的！是气！”
兰登欢呼起来，语气中透出胜利的喜悦。“圣彼得广场是贝尔尼尼设计的。”
四辆阿尔法·罗密欧车轻巧地钻进了圣彼得广场周围的车流中。卫兵们下了车，涌入游人和广场边上的媒体采访车流之中，立刻就难以辨认出来了。有一些卫兵则走到了柱廊下，看起来也像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除了作出刚才的部署之外，奥利韦蒂还用无线电提前通知罗马教廷，派出密探前往广场中心，就是贝尔尼尼《西风》的所在之处。光照派杀手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主教再逃跑呢？兰登看了看他的手表：8点54分。还有六分钟。走进广场，兰登在十码开外就看见了他正在寻找的东西——贝尔尼尼的白色大理石椭圆作品《西风》。
他们走得更近了，一切看起来极其正常，游客闲逛着，修女们在广场周围闲聊，在方尖碑基座下有一个小姑娘在喂鸽子。
兰登忍住不看手表。他知道时间快到了。
椭圆石块就在他们脚下，大约三英尺长，刻有一个面部轮廓——描绘了“西风”天使般的面容。从天使的嘴里，贝尔尼尼刻出了一股强烈的气息，向外呼出，吹向梵蒂冈之外……《上帝的呼吸》。这是贝尔尼尼为第二种元素所刻的……气……
在第九声钟响的回音消失之际，整个广场又沉静下来，一派祥和。
就在这时……那个小女孩尖叫了起来。兰登第一个冲了过去。
受到惊吓的女孩呆呆地站着，指着石碑基座下衣衫褴褛、老弱的醉汉。兰登感到一阵恐惧袭来。这个人裹着的破布上有一块扩散着的黑色污斑，那是正在冒出的鲜血。
维多利亚大叫道，“把他翻过来。”
兰登早已采取了行动。老人被翻过来了，他裸露的胸膛正中央是一大片烙焦的痕迹。兰登惊呆了，这个标记简单明了，但令人恐惧。
维多利亚哽咽着说:“是‘气’(Air)字。”
卫兵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大声喊叫着，想要追寻早已不见踪影的黑煞星。附近，一位游客解释道，就在几分钟前，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极好心地帮着搀扶这位喘息不停的无家可归者穿过广场……在消失于人流中之前，他甚至还和这位病弱老人坐了一会儿。
教皇办公室里乱哄哄的，回响着激烈的对话。这时教皇内侍在两名卫兵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教皇内侍问。从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早已知晓了最糟糕的消息。
奥利韦蒂就像通报战场人员伤亡一样，把刚发生的几件凶杀案平淡地向教皇内侍作了一番汇报。
教皇内侍向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难过地低下头。
“不过还有两位红衣主教还活着。我们会找到他们的。”奥利韦蒂保证，“我有信心。”
负责在城中搜寻反物质的罗奇尔上尉走上前来，“我们在一个小时内就能找到那个储存器，对此我充满希望，先生。”
就在这时，一个卫兵走进门，手里拿着一张地图，向兰登报告《西风》的调查情况。卫兵指了指圣彼得广场。“这是我们所在的方位。《西风》雕塑中呼吸的中心线几乎穿越了整个罗马。它附近大约有二十座教堂。”
兰登转向奥利韦蒂，“我需要一本贝尔尼尼所有作品的目录。”
于是，兰登又去了梵蒂冈秘密档案馆。
刚离开，奥利韦蒂的对讲机劈劈啪啪地大声响起来了。“司令？我想您还是打开电视看看吧。”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挤到电视机前，按下开关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名年轻的女播报员。
“这是美国全美广播公司的新闻报道，”她说，“来自梵蒂冈的现场报道。”她身后出现了灯火通明的圣彼得大教堂。
播报员继续报道，声音有些紧张。“今晚在梵蒂冈选举中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事件。据报道红衣主教团的两位成员在罗马已被人残忍地杀害。”
美国全美广播公司播放的画面中，卫兵们正将红衣主教的尸体沿着波波洛圣母堂的台阶搬下来，准备放入一辆阿尔法·罗密欧轿车中。
“不可能！”奥利韦蒂嚷道。他把电视换到另一个频道。这个台由一名西班牙的男播音员主持。“……一个自称光照派的邪教组织。一些历史学家认为……”
奥利韦蒂用力地按遥控器，每个台都在直播这则新闻。教皇内侍似乎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罗奇尔突然大叫一声，抓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得大了。所有人赶紧转向电视。
直播中，美国全美广播公司的女播报员有些坐立不安。她的侧上方是已故教皇的照片。“……插播新闻。刚刚从英国广播公司获得消息，光照派刚刚宣称……”她停顿了一下，“宣称十五天前教皇的去世是他们所为。”
“罗马教廷的法律规定，”女播报员继续说，“教皇死后不得进行尸体解剖，所以无法证明光照派所说是否属实。然而光照派称教皇的死因并非罗马教廷宣布的中风，而是肝素中毒。”
闻听此话，一行人直奔教皇的石棺。在祈祷后，教皇内侍低头朝石棺里看，他浑身发抖，伫立良久，才转身离开。
教皇的舌头黢黑，这是服用过量肝素的证明。
教皇内侍挑了两名卫兵出来。“我要见英国广播公司记者，马上。”
在秘密档案馆里，兰登迅速找到了贝尔尼尼关于“火”的雕塑《圣特雷萨的沉迷》的位置——维多利亚圣母堂。
此时，维多利亚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维多利亚不知道谁会给她打电话，一脸迷惑地接通了电话。原来是欧核中心主任科勒。科勒说，他可能知道维特勒向谁谈起过反物质。不过，需要检查一下安全记录。很快会和她联系的。
而在维多利亚圣母堂，被高高地悬在教堂里的吉多勒主教低头看了看赤裸的身体，发现腿上的皮肤开始起泡脱落。他倒着看了看胸口上的烙印，他竟然完全认得那个字——火（Fire）。
兰登和维多利亚赶到维多利亚圣母堂，老远就看见耀眼的火光。兰登冲进教堂，维多利亚试图给奥利韦蒂打电话，但当她从后门进入教堂时，却发现奥利韦蒂的尸体赫然躺在脚下！这时，她听见身后有动静，急忙转身却还是晚了一步，杀手用胳膊肘猛地砸在她的脖子上，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兰登试图去救眼前正被慢慢烤死的老人，但是没有梯子，也没有水。一颗子弹突然打在他身旁，他连忙逃入教堂内部。在一口石棺里，他躲过了一劫。但是脱险之后，他发现维多利亚不见了。
三次投票结束了，教皇还是没选出来。
门开了，莫尔塔蒂和红衣主教团的所有成员都转过身来惊愕地看着门口。是教皇内侍。“先生们，”他说，“有件事儿我不得不告诉你们。”
在西斯廷教堂内，莫尔塔蒂主教坐在惊愕的主教们中间，试图弄明白他所听到的一切。教皇内侍刚才讲述了一个充满着仇恨和背叛的故事，他讲到古老的光照派,讲到遭到绑架，继而被打上烙印，最后惨遭谋害的红衣主教们,还痛苦地讲到了已故教皇……教皇是被光照派毒死的。最后，他讲到了反物质将在约两个小时后将整个梵蒂冈摧毁。
教皇内侍的话刚一说完，教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令莫尔塔蒂和红衣主教们震惊的是，教皇内侍竟然带着英国广播公司的记者进入西斯廷教堂，还宣布将向全世界现场直播他的神圣声明。
这时，教皇内侍边朝前走边直接对准镜头讲话。“光照派的会员们，”他声音低沉地说道，“还有那些科学工作者，请听我说。”他顿了顿，“你们赢了这场战争。上帝已经过时，科学赢得了战争的胜利。我们认输了。”
教堂里顿时一片混乱。
“但是，科学的胜利，”教皇内侍接着说，语气一下子尖利起来，“让我们每个人都付出了代价。那可是惨重的代价。”
教堂里顿时安静下来。莫尔塔蒂敬畏地注视着这一切。教皇内侍言谈举止铿锵有力，声音中既流露出一种坚定的信仰又包含一丝无奈的悲伤。
“你们赢了。但你们没有给出答案，因而赢得并不公平。现在，每隔几个星期我们就可看到科学上的进步，其发展速度我们无法控制。但当宗教被抛至脑后时，人们不知不觉陷入了精神的荒原。我们迫切需要寻求意义。说真的，我们确实需要。”
教皇内侍把手伸向红衣主教团上方，英国广播公司的女摄影师则下意识地跟随他，将镜头对准下面的红衣主教们。“今晚，我们身处险境。”教皇内侍说，“黑暗势力依然活跃，并且日趋壮大。”摄像机的镜头推近了一些。“这种力量，虽然强大，但并非坚不可摧。善终将取胜。聆听你的心灵，聆听上帝吧，让我们团结一致走出困境。”
这一刻，莫尔塔蒂明白了为何已故教皇如此看重这位年轻人。教皇内侍通过展示红衣主教，将宗教人性化。梵蒂冈不再是一座建筑物，而是一群人——一群终生都在行善的人。
兰登察看着整张罗马地图，他注意到维多利亚圣母堂的天使之矛所指的方向上，刚好有一个点，圣阿格尼斯教堂。在它外面的纳沃纳广场上，是贝尔尼尼最负盛名的雕塑《四河喷泉》。
水，兰登心想，这是最后的标识。准确无误。
接着兰登将圣阿格尼斯教堂和之前那三座教堂都圈了出来，地图上一个巨大的十字形呈现在他面前。这是十字架！科学中的四大元素就展现在眼前……一个城市般大小的十字架在罗马城内展开。
穿越古代的罗马之城，这可真是个巧妙的双关语。兰登原先把单词Cross（十字架）看成了Across（穿过）的缩写。他原以为这是诗人为了押韵而采用的破格手法。但其实远不止如此！光照派古诗自始至终都在告诉他祭坛是如何摆放的，摆成十字形！
纳沃纳广场，《四河喷泉》。
广场上空荡荡的。贝尔尼尼设计的这座美轮美奂的喷泉像带着可怕的巫术一般在他面前发出“咝咝”声。还没到终点呢，兰登提醒自己。这条路有五个站，可不是四个。喷泉，这第四个标识总会以某种方式指向最后的终点——光照派神圣的藏身地——光照派教堂。他想知道黑煞星是不是把维多利亚带去了那里。
兰登不知不觉地探寻着喷泉上的雕像，想找点线索看那个藏身地在什么方向。在那崇高的历险途中，让天使来为你指南。他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这座喷泉上并没有什么天使。难道不在这里？
正在这时，黑煞星出现了。黑煞星刚把巴格尔主教扔进水池，兰登就冲过去在水池中和他扭打起来。
黑煞星用力地把兰登的头按向池底，兰登在水下扭动着身子。危急之时，兰登抓住了喷水池里的一个无毒发泡器，含在嘴里……兰登的身体变得僵硬，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就是这样，黑煞星暗自想道，池水刚灌进肺部时，身体是会变僵硬。他知道这只会持续大约五秒钟。随后，完全如黑煞星所料，兰登像只正在放气的大气球一样无力地沉了下去。
“他妈的!”黑煞星骂骂咧咧地从喷水池里爬出来，然后看了看还在流血的脚指头，便跳进了面包车。罗马的任务已经完成。维多利亚·维特勒被绑着，正等他回去。
兰登躺在《四河喷泉》水池底下的一堆硬币上，嘴里还咬着那根橡胶管。他活了下来。
兰登匆忙游回巴格尔主教沉下水的地方。当他拽住锁链时，锁链从巴格尔主教胸前移开了一下……露出更邪恶的记号……那是烙进肉体的印记——水（Water）。
这个可能成为教皇的人横躺在他面前归西了。
(未完待续，详见6月红版)
（姜兵摘编自《天使与魔鬼》,人民文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