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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雪人都已经原谅你了
作者:蒹葭苍苍

《青年文摘(绿版)》 2005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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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真水无香
       这是一种香水的名字,也是一间碟屋的名字,更令人惊喜的是,它也是一首歌的名字。
       那个夏天,我的十七岁末,青春正好,穿棉布裙子,行走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可命运忽然停下,我被挡在大学门外,重读高三。
       补习的中学对面是本省的一所重点理工大。中学很有名气,老师也傲气。他们鼓励我们的话语就是:“如果你们不努力,就只能到对面上大学。”
       对面有什么不好?那里有我喜欢的男生。
       2 前调
       清如雨后青草,春天嫩叶刚长出的气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气息。
       那天下午,是深奥的数学模拟考试,我实在坐不住也做不出来了,高考的失落又向我袭来。我只好提早交卷从教室出逃,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商场。
       于是我看到了那只瓶子。透明的液体,散发着清幽的气息。这瓶香水,叫做真水无香。它是专等着我的,毫不犹豫,我买下了它,我的第一瓶香水。
       兜兜转转,又回到学校门口,郁闷,于是我掉转方向。理工大有一条古朴的商业街,我在街尾深处发现了一家小小的碟屋,玻璃门上刷着浅橘色的四个字:真水无香。
       是巧合还是注定?里面放着很多碟片,还有打口的。我挑了一张《九寸钉》。店主人,一个大男生,用略带惊讶的表情收钱找钱,然后给我一张积分卡。背面是一幅水彩,一个有着淡黄色鬈发的卡通女孩。
       我自己画的,积到十张就能换一张CD,他说。她很像我,我指着卡片自语。他盯着我看了足足十秒,然后微笑。他的眼睛很大,很清澈。
       “我叫安之,你叫什么?”“小槿。”
       “我上大一,你上高几?”“高四。”
       他眼里有一抹异彩水草般掠过。为了那些有他手绘水彩的积分卡,我连续几个黄昏都去买碟,都是一些很忧伤失落的歌,就像那段时间的我。
       第九天,星期六,我正拿起一张《地下丝绒乐队》,一只手伸了过来,我的手里,变成了另一张碟。封面是金黄的太阳花,不认识的文字。“小槿,十七岁的高四生应该听这个。”他微笑着说。
       熄灯后我戴着耳机,放上那张碟,爱尔兰风笛,清澈的唱腔,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坚韧,阳光般明亮。遗憾的是有一首歌,因为打了口而不能听到。今天的积分卡,背面用弧形的字写着:真水无香邀请小槿来听歌,周末的时候,没课的时候。
       3 中调
       苹果和橘花混合的香,淡淡的酸酸甜甜。幽香一阵一阵地散发,说不出来,却感觉得到。
       碟屋有两把小椅子,我们就坐在上面听歌,流行的、怀旧的,还有打口CD,都很清新迷人。我们常常一起猜想,那首因打了口而不能听的歌会是什么样子。安之说:“在我这里,你只听歌,什么也别想。你现在最令人担心的,不是你的学习,而是你的心态和情绪。”
       可我究竟算是他的谁呢?对于我,他只知道我在对面的中学补习,叫小槿,喜欢吃冰淇淋还要同他一起吃,喜欢听歌,喜欢水彩,有着容易低沉的心。我知道的他,心态健康,聪明能干,喜欢音乐绘画,还有一大堆朋友。碟屋就是朋友的赞助加他自己的积蓄开起来的。他曾说,如果我不在教室寝室,我一定在碟屋;而如果我不在碟屋,我的朋友都一定在。
       我对他的心情,就像一颗水果糖,裹在玻璃纸里,可以闻见甜香,但我只能把它保存起来,等到可以剥开的时候再剥开。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我的高考,然后我升进他的大学,然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那天是我的生日,十八岁。我决定逃课,给安之惊喜。我往头发脖子上都喷了很多香水,我想他一定可以闻得到。夜晚的小店亮着灯,小板凳上,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仰着脸,正对着安之微笑。
       那天还下着雨,我没有带伞,就站在对面那棵香樟树下,看着他们有说有笑。雨滴从树叶滑落下来,淋湿了我的新裙子,我的香水。
       他们终于出来了,安之伸着双臂举着风衣,衣服下面那个女孩子,闪耀着幸福的气息。我心酸酸的很难受,狠狠地朝他们瞪眼睛。安之发现了我,他大声喊,小槿!小槿!我转身就跑,直到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我整整一个月没有去找安之。
       一个月后,我收到安之的信,是一张门票。理工大美术展。这算什么?我还是去了。裹得厚厚的围巾,还戴了个红色的绒线帽,我不要他认出我来。大多都是学生作品。西面的墙上,有一幅水彩,一个穿风衣的女孩子,站在一棵香樟树下,表情安静甜美。主题叫小槿。那是安之眼里的我,因为他对待我的心那么清澈,他眼里的我也那么清澈。
       4 后调
       像清水,很淡,若有若无,却很本真。
       我还没有去找他。紧张的考试,短短的寒假,积分卡已经有27张,阳光明亮的唱碟有18张,它们依然是我艰辛日子里的快乐。那年春天,下了这个城市最大的一场雪。我忽然想去看看安之,看看他的碟屋。
       碟屋的门口,堆着一个雪人,红色的帽子,红色的手套,圆乎乎的脸,还有枯草做成的鬈发。雪人手里举着一个纸牌:欢迎小槿来听歌。
       安之站在旁边,戴着和雪人一样的帽子手套,鼻尖通红,朝我呵呵地笑。他说,小槿,你原谅我吗?我一下就哭了。安之,他有什么错!
       我承认我是喜欢安之的,可一定和短头发的喜欢不一样,我没有那样沉醉的幸福气息。我甚至都没有自己表现的那样喜欢,我只是不想放弃惨淡“高四”里惟一的快乐。我只想要一点月光,可却得到了骄阳。安之,你为什么不敷衍我?
       又开始一起听歌,只是吃冰淇淋换成了烤火。我也开始很轻松和安之聊学习上的得失。短头发再也没有出现。那只小板凳专属于我。这样的日子充实而简单,我甚至都忘了问安之下雪那天怎么知道我会来。
       6月6号的晚上,安之抱着一束马蹄莲等在我的宿舍楼下,他说,灰姑娘今天晚上就要穿上水晶鞋变成美丽的公主了。小槿明天也要穿上最漂亮的衣裳,因为它是最美好的节日噢。
       次日,我穿上第一次遇见安之时的白裙子,还在手腕上喷了香水。考完第一门,安之来看我,他鼓起鼻翼,夸张地说,你喷了香水吧?
       “你真的闻到了吗?”我不相信地问。他凑近一点,一本正经地说:“感觉有,仔细闻又没有。”他突然变得很认真,“不过,这才是十八岁的香水味。”
       5 真水无香
       我没有报安之的学校,我决定把那颗水果糖永远地珍藏起来,连同“高四”所有的时光。我去了一个每年冬天都会下雪的城市,安之和短头发一起来送我。她笑着说,小槿,你终于可以顺利进入十九岁了,我做了半年的隐形人也很开心了。
       第一场雪来的时候,安之给我寄来一张碟,就是有太阳花那张,没有打口的。我终于听到那支歌,依然不懂歌词,可我知道,那个女孩子唱的是什么。是一些温暖,一些关爱,却与爱情无关。
       我也终于知道,我喜欢和安之一起听歌,喜欢他的眼睛,喜欢他的棉布衬衣,喜欢他的画,这些,和他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没有关系。就像十八岁的香水,清水般的气息才是它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