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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读]童年与故乡
作者:奥纳夫.古尔布兰生

《青年文摘(绿版)》 2004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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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4岁的时候,草比我高得多。别的东西我看见得很少,草里面却是很好玩的。
       草里面有鸟儿。它们把草茎连拢来做窠。小鸟们还没有眼睛。我用我的手指触着窠的时候,它们以为它们的爹娘来了,便把嘴巴张开。我就把我的唾液涂在草茎上面喂它们。我把草茎插进它们的嘴巴里去。
       (二)
       安特生的儿子名叫路易。他12岁,我5岁。他教我捉蝴蝶,可惜我不能捉到。他后来把地上的一个洞指给我看,说道:“如果你把你的帽子放在这洞的上面,你便可以捉到很多蝴蝶,你可以把它们全部捉到。”他把那个洞确切地指给我看,便溜走了。
       我很高兴,连忙走过去把帽子放在洞上,并且双手紧紧按住。
       我的帽子下面起了剧烈的嗡嗡的声音。我想,路易真好,我现在只要紧紧按住,等所有的蝴蝶都跑到我的帽子里去。我一拿开我的帽子,胡蜂便飞出来,猛力地刺我。我完全莫名其妙,我对它们并没有坏心思……它们为什么要这样猛力地刺我呢?
       我站在那里,身上很痛,心里又气又急,我向四周乱扑乱打。后来我还把许多死了的胡蜂挤碎在我的衬衫上面。
       我跑开了。它们见我跑了,又飞过来追我。
       结果怎样,我自己毫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发着高热,躺在床上。
       在床上的日子,好像一团恶雾。这期间的情况,我记得不很清楚了。
       (三)
       天晓得为什么,我16岁的时候进过跳舞学校。我们的老师叫做科勒留斯·汉森。
       我只同波尔卡姑娘跳舞。波尔卡·马楚卡是莱茵人。她的胸部特别高耸,使我们跳舞的时候非常不方便。
       有一天傍晚,当我陪她回家的时候,她对我说:“来,我们到阿克苏斯,到旧炮台那儿去!”
       我们坐在老栗树下的一条凳上。克利斯坦娜海湾和那古老的卡威林根灯塔是在我们的下面。
       这是一个和暖的春夜。灯塔的光忽而亮了,忽而暗了。她突然坐到我的膝上,对我说道:
       “现在我们订婚了。”我很狼狈,没有说什么。我望着那灯塔的明……灭……明……灭……想道:这样就是订婚吗?
       在她的家门口,我只道了一声晚安,十分懊丧地走回家去。
       两天之后,我接到一封信,问我为什么不露面。我不知道怎样答复这封信。我就画了一只我们俩无法支撑得住的大蛋,封在信壳里寄给她。
       我又接到一封信,她问我这蛋是什么意思。
       我写回信给她,说道:“这是我们的婚约。”
       我从此没再看见她。
       (四)
       这种东西(厕所)在挪威和在这里两样,更富有家庭意味。大都有两个大洞,是给父母用的。接着,像风笛一样,有一排较小的洞,是给孩子们用的。最后还有一个顶小的洞,是给最小的孩子用的。
       田庄是这样建筑的:牛舍,马房,大的储草室粮仓,下房和正宅,围成一圈。看起来,好像所有的房屋都聚在一处,因为田庄总是孤立的。
       厕所是在顶外面的马房旁边,因此小孩子一个人到那里去觉得有点害怕。
       有一次,我一个人坐在那里的时候,我从门缝里看见一只红色的尖顶帽子在路上向我走来。
       雪很深,我看不见其他的部分。但我知道这一定是哈尔俄。
       他摇着门喊道:“让我进来。”他3岁,说话慢吞吞地像一个老头子,因为他没有兄弟姊妹。玛已经把他的裤子脱下。他坐在那最小的洞上。
       我们并排坐了一会儿,从那开着的门眺望。
       这是3月里,白天已经较长了。天空还在雪上面发亮。哈尔俄忽然打破了沉寂,深深地叹气。
       我转身向着他,问道:“怎么样,哈尔俄?”
       他忧郁地说道:
       “哦,等到我敢坐那大洞,那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真讨厌哪。你……”
       (五)
       烟囱打扫夫巴尔和安娜·海伦娜总是在一起。他们一起受过洗礼,又一起受过坚信礼。他们没有一天分开过。他们不是农人,老是过着流浪生活。
       他们从田庄到田庄,扫除烟囱。在每一个田庄,差不多停留8天。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他身材很高大,她却非常矮小。他十分强硬,她却萎缩成一堆。她有一种抖病,时常在发抖,手里提着的一只铝桶不停地响着。这是她的标记,好像在母牛旁边一样。我们时常听见这种细微的声音从森林里传出来。我们便知道:现在烟囱打扫夫巴尔和安娜·海伦娜来了。
       孩子们在巴尔面前觉得害怕。他的身子那样地高大!当他的身子一半隐藏到烟囱里的时候,看起来的确可怕。同时,他用他的沉重的低音唱着顶荒唐的歌曲,钻进烟囱里去。
       没有一个男子被妻子崇拜得像巴尔被安娜·海伦娜崇拜那样厉害。他无论做什么,在她是完全佩服的。
       他们很穷,因此他们很爱惜他们的衣服。他们遇到了熟人,在他们坐下去谈天之前,安娜·海伦娜为了保护衣服,她把她的衣服完全撩起来。甚至于在雪里面,她也光着屁股坐下去。还有,他们像在黑暗的中古时代的人一样,晚上总是脱光了衣服睡觉的。
       最后几年,他们俩境况不好。在春天道路不好走的时候,他必须背她。最后这也不可能了。她生病了。有人把她带走了。
       她进了医院。在医院里有人给她洗澡。她从来没有洗过澡,于是她死了!
       巴尔的悲哀是无法形容的。他过不惯孤独的生活。
       他把夏天支撑过去。到了秋天,他简直不能动了。
       大地在召唤他,他在11月里死去了。
       (郑一凡摘自《童年与故乡》,三联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