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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时钟停摆木头岛
作者:韩 博

《青年文摘(绿版)》 2003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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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城
       走出斯德哥尔摩机场,太阳有如正午,看看手表,却已是傍晚时分了。当然,我关于傍晚的概念还是从中国带来的,在这里好像不太适用,至少是把人家的大白天当成长日将尽了。瑞典的夏天真像北岛说的:时钟停摆——阳光无限。
       跳上出租车,扑面而来的是个“大城市”!离开机场不久就开始塞车,丘陵般起伏的道路上汽车如蚁,排成一条长线,蜿蜒着等待进入那个庞大的都会。司机健谈,一直用法语与同车的瑞典人Ulf说个不停。除了聊天,他开车时的最大乐趣就是听音乐。他把自己喜欢的曲目集中起来录在磁带上,每盘磁带都像是众星云集的现场演唱会。不知是不是因为跟我们聊得比较兴起,司机主动着手解决阻滞的交通问题,他逮着机会就抄个近道,不停地疾驰和突然拐弯,除了被卡在当中迫不得已,根本就不在汽车长龙后面排队。
       地铁
       在斯德哥尔摩乘出租车很贵,从机场到我住的Hotel Arcadia就要500克朗。与之相比,搭地铁就算很便宜了,虽然只坐几站也得20克朗。
       除了省钱,搭地铁还有另外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趁机欣赏这个城市的地下艺术。Hotel Arcadia附近的地铁车站,就像是一个天然洞穴,墙壁上保留着洞穴才有的起伏不平,钻进地铁,感觉就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城里的地铁总长100多公里,有九条线路,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常常得在地下换乘。每个车站的设计风格都不太一样,但骨子里的气质却全都生猛,把金属、岩石和速度的感觉推到极限,有点儿像音乐中的死亡金属。最为人称道的是T-Central站,月台和铁道完全是劈山凿石而来,蓝白色的墙壁上画满蓝色的巨型树叶,加上特殊的照明,直逼得人想在这个原始洞穴里撒欢。
       涂鸦也是地铁中的一大景观,每站都有,到处都是。有些涂鸦喷绘在铁道内侧的墙壁上,真不知道勇敢的孩子们是怎么弄上去的。车站上,那些脸上、身上打着钉子的年轻人进进出出,晃来晃去,头发五颜六色煞是热闹,表情却一律冷漠,眼神空洞。这更加深了我那“斯德哥尔摩是个大都会”的印象,因为这种漠然只有在真正的大城市才会现身。很多女孩刮去眉毛,将金发染成漆黑,披散着一路走去。如此打扮好是好,只可惜影响了我欣赏印象中的北欧美女。我那印象当然也是电影中得来的——她们个个金发碧眼,身材高挑,肤如积雪,笑若桃花——而不是这班厉鬼扮相的洞中人。
       老城
       不知为什么,我在斯德哥尔摩的老城中走着,总觉得是误入了费里尼电影中的罗马。那个罗马其实是一个业已荒废的布景,没有中心,空间的辐射扰乱了时间的安排,即使在其间一刻不停地穿行、漫游,心里却始终空空荡荡。当然,这种感觉只有在天色转暗的时候才有,游客们陆续撤出老城,宁静渐渐涌回街道,店铺即将关门,石头铺满的不仅是道路,而是视线中所有看得见的地方。一个神秘之夜即将出现!——但这只是想像,其实今天的老城不过就是一个商业区而已,但借了历史遗迹之壳,增添悬念。
       这老城坐落在斯德哥尔摩南区的斯塔丹岛上,据说是当年旧城的遗址。大街小巷均由石头铺筑,街道狭窄,筑城者显然未曾考虑到汽车时代的出现。街道两旁清一色的店铺,出售各种手工艺品和纪念品,价格不菲。但好在店主们宰人宰在明处,交易倒还诚实。我去一家银器店看手工艺品,店主主动告诉我哪些商品并非纯银打造,只是外面包了层银,虽然看起来和纯银的差不多,但请小心鉴别。我在老城发现了一家出售女巫怪物的店铺,满屋子的妖魔鬼怪,都是手工制作的,栩栩如生,尤其是窗边摆弄缝纫机的一个女巫,与真人同大,冷眼看去,还真以为是个打瞌睡的老太太。
       Ulf熟门熟路地带我们钻进了一家意大利餐馆。里面非常热闹,还有人弹着吉他唱《我的太阳》。我要了一份海鲜面条,是我吃过的最棒的意大利菜,简直想再打包一份。餐厅有一间包房的墙上有剧照,一个迷人的女演员,Ulf说她是第一个在意大利电影观众面前大胆袒露身体的,Ulf很骄傲,因为她是瑞典人,身材没得说,所以才有这样的勇气。
       瑞典王宫也在这个岛上。饭后,Ulf带着我们溜达到了那边。
       王宫
       如果跟紫禁城相比,这个王宫就显得有点儿太“不成体统”了。
       第一,堂堂王宫居然跟一伙小市民们挤在同一个小岛上,而且比肩而邻。第二,王宫毫无金碧辉煌之感,只不过一座灰色石头砌就的方形小城堡而已。第三,王宫门口居然横着一个大下坡,右高左低,一个跟头,能一直滚到海里。第四,卫队太不像样,我们正巧碰见一个老头在训练卫兵,都是些极简单的队列动作,那些卫兵做起来却非常费事,更谈不上统一,但卫兵们的年龄看起来都不该是新兵了。
       上述四点是我的一孔之见。也许人家的王宫追求的根本就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而是对老百姓的亲和,要不然也不能把家丑一般的训练弄到街上来。更何况在现今的欧洲,王宫的作用更多地体现在旅游上,卫兵们也不过被用于拍照和展示仪式。这瑞典王宫建于17世纪,虽然看着不大,只有三层楼,可据说却花65年耗尽了三代建筑师的心血才算完工。如今王宫对外开放,游人可以购买一张门票,通过岗哨进入宫内,参观历代瑞典国王遗存的金银珠宝和各种精美的器皿,以及宫内琳琅满目的壁画。
       每天正午12点,是卫兵们举行隆重的换岗仪式的时间。每天中午时分,几十名卫兵骑着高头大马,穿着蓝色镶金边的中世纪军服,戴着顶有红缨枪头的金色头盔,来到王宫门口,下马敬礼换走已站累了的卫士。这些卫兵对游人很合作,我一举起相机,有个卫兵就端起枪来摆出个漂亮的造型。
       王宫外面有一块黑色铁牌,里面镂空出一匹配了鞍羁的高头大马的图案,也许这就是王室对马的感情。
       市政厅
       在瑞典首都的几天,一直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坐在City Tour的大巴上,只要看见有草地的地方,就到处都是晒日光浴的人,就像在海滩上一样,把衣服脱在一边,晒完正面晒背面,自行车倒在地上,狗四处蹦着。
       在观光大巴上,我最想看到的就是与诺贝尔奖有关的建筑。结果因为车上介绍的景点实在太多,居然错过了斯德哥尔摩市政厅。还是后来又去了老城,才弄清楚它的所在,并拍了照片。
       市政厅濒临梅拉伦湖,由著名的建筑师拉格纳尔·厄斯特堡设计,1911年动工,1923年建成。这是一座庞大的红砖建筑物,其标志是右侧的一座高105米、带有3个皇冠的金顶尖塔,在这个钟楼塔上可以看到全城的美景。厅内有议会大厅和巨大的宴会厅,每年诺贝尔奖金颁发之后,国王和王后都要在宴会厅为诺贝尔奖金获得者举行盛大的宴会。被称为“会厅”的大厅深约25米,四壁有用1800万块约1厘米见方的金和各种彩色玻璃的小块镶成一幅幅壁画,左壁是从瑞典海盗时代直到近代工业化的历史画卷,右壁则是瑞典历史上著名人物的肖像。正中墙上端坐着一位女神,她秀目圆睁、鬈发飞拂、神态俊逸。在她脚下,有两队人从左右两边向她靠近,右边一望而知是欧洲人,左边则是亚洲人。整幅镶壁画象征着梅拉伦湖与波罗的海结合而诞生的斯德哥尔摩是全世界向往的美好之地。
       这座建筑已经成为斯德哥尔摩的象征,四周绿树红花,湖水粼粼,瑞典作家奥古斯特·斯特林堡的塑像也屹立在这里。
       从老城望过去,远远地发现市政厅东侧的湖面上站着一个人,是个白发老头,穿着白衬衫,背着一只手,低头观察水面。在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时间久了见他一动不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是一具模拟真人的雕像,这个城市的一则幽默。
       瓦萨号
       离开斯德哥尔摩之前,Ulf强烈向我推荐瓦萨博物馆,认为我只有去过那儿,此行才算圆满。
       何为瓦萨?一战舰也,前后花了几十年建造,于1628年春天完工,8月首航,结果入海即没。当时的瑞典人认为那是世界上最大最牛的战舰,他们在舱里备上大量的火炮和美酒,把远航征伐的一切因素都考虑到了,正准备去海上耀武扬威,却没想到还没出家门口就翻了船,脸面丢尽。关于瓦萨号的沉没,有这样一种说法:刚出航时天气晴朗一切正常,但航行15分钟后,却遇上大风浪,造成一边船体倾覆,又因船的重量过重而加速沉没。这一沉就是三百多年,直到1961年才被打捞上来。虽然瓦萨号的航行记录并不光彩,但瑞典人仍视之为国宝,将残骸拖上岸后,专门盖了个大房子罩在外面,号称博物馆,供今人瞻仰。
       尽管下午就要离开斯德哥尔摩,我还是在上午去了一趟瓦萨博物馆。门票不俗,里面漆黑一团,只有点点灯光照亮那几个世纪之前的大海船。见到瓦萨,我马上蹦出一个感慨——原来斯德哥尔摩在造船之前还是个森林:瓦萨号上用的木料全都又宽又长,而且这船的确庞大,长69.1米,最宽处22米,共5层甲板,上下高20米,足足相当于三四层楼的高度,再加上几十米高的桅杆,可想而知耗去多少良材,所以我觉得肯定是因为伐木太多,才弄出了斯德哥尔摩这片大空地。接下来我又有另一个感慨——老海盗们打仗真是有一套:船体外部,尤其是头部和尾部,雕刻着形形色色的神人走兽,有武士,有海神,有雄狮,更重要的是——还有自然主义的袒胸露乳美女。这美女大概是条美人鱼,所以只露出上半身。本来年代久远,她身上的油漆早就剥落了,但今天的瑞典人重新给她上色,恢复了浓墨重彩的原状给游客们欣赏。看到这美女,才发现瓦萨号原来真是了不得,不仅船是彩色的,红红绿绿如花车游行一般,还搞出各色裸体人等站在船上,怎能不令眼力好的敌人心旌动摇,不战而败。
       这博物馆完全为战舰而建,沿着楼梯走,可以仔细地参观各层船舱,有些船体部分还在博物馆里进行了情境复原,比如炮舱,让参观者能够从水手的角度了解瓦萨。瓦萨号上有200名军人、150名水手,当时的军装、衣服、皮鞋、陶器、啤酒桶……大多保存完好。看着那些用粗麻布和粗毛呢制作的衣服,那些粗糙的碗、罐、酒桶和各种神像、炮弹,不得不感叹一艘船就像是一个世界,一座海面上四处移动的城市,带着征服梦想的另一个斯德哥尔摩。
       今天的瑞典人可以把瓦萨号的失败展示给外国人看,在博物馆的大厅里循环放映记录了瓦萨号打捞经过的电影。但300年以前可不行。当年战舰沉没得非常不是地方,水深只有20米,可瓦萨号的桅杆就高50米,露出水面很高,惹得过往船只指指点点,瑞典人脸上实在挂不住了,匆忙锯断桅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过,这一锯,却让后人在几个世纪里忘记了水底还沉睡着宝藏。
       (季泽英摘自《潇洒》2002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