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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第二颗太阳的味道
作者:田祥玉

《青年文摘(绿版)》 2002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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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次事故中,阿诺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被送进了这所孤儿院。这里有50个学生,6岁到13岁不等,阿诺和另外8个男孩住在一间干燥通风的公寓里。
       清晨,室友们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床铺,惟有阿诺,好像还没有脱离突丧双亲的悲伤,把被子扔在小铁床上,一个人悄悄地抹着眼泪。查理朝他大叫:“阿诺,你怎么像个娘儿们!”惹得同宿舍的男孩哄堂大笑。
       这时白瑞得先生走了进来,他是孤儿院里惟一的老师。他走到阿诺身边拍拍他的肩说:“我的孩子,开始你全新的生活吧。你这张床可以最早地收获阳光呢。”他再摸摸阿诺的头:“嗯,快点,这地方棒极了!”阿诺迟疑了一会儿,接触到白瑞得鼓励的眼光,使开始动手整理自己的床铺。正午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暖暖地洒在阿诺的床单上。
       阿诺之所以迟迟不整理自己的床铺,当然不是查理所说的“像个娘儿们”,他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他有夜尿症。这毛病始于一个月前,阿诺的父母都不知道呢。阿诺觉得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千万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这丢脸的事。但和8个特别捣蛋的男孩同处一室,要藏好这个秘密真是太难了。
       第一夜非常太平,第二天阿诺发现床单照常温暖干燥。太阳从窗户照进来,洒得阿诺满身。阿诺甚至怀疑自己的病因为太阳的缘故,已经奇迹般地好了。
       可是这仅仅维持了两个晚上。第三天早晨,阿诺发现自己的床单湿了一大块。“这事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阿诺发誓,“要不我宁愿去死!”他把被子摊得平平的,使劲掖紧了被角。晚上的秘密被他严严实实地捂在了被子底下。
       接下来的日子,阿诺每次睡觉都会先缩进被子轻轻脱掉睡衣,用身体的热量把尿湿的床单一点点焐干,早晨起床后,再把被子摊得平平整整,虽然白瑞得先生要求他们必须把被子叠成方块,但在被别人窥见秘密和挨先生的骂之间,阿诺当然选择后者。
       当白瑞得先生问及阿诺为什么不叠被子时,阿诺憋红了脸编造理由:“因为这样可以让太阳均匀地晒在我床上呀。”白瑞得听完阿诺“聪明”的解释后,立即宣布以后可以像阿诺一样把被子摊开放在床上。这群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阿诺当然最兴奋了。
       白床单上暗黄的尿渍浸成的“地图”越来越多,阿诺每天晚上都得赤条条与冰冷的尿温和难闻的尿臊味共眠。更可怕的是周末去洗衣房,见阿诺磨磨蹭蹭走在最后,眼尖的查理大喊:“阿诺,你的床单是不是有尿渍啊,鬼鬼祟祟的!”阿诺抡起拳头回击:“再乱讲,我就不客气了!”说这话时阿诺心里好害怕,惟恐自己的小秘密被这群蠢货搞得沸沸扬扬。
       这天晚上,阿诺像往常一样赤裸裸钻进被窝,可床单异常干燥、温暖,并散发出一股特别好闻的味道。阿诺连翻两个跟斗,然后“腾”地钻进去,在被子里闭上眼大口地吸气,他像刚出生的婴儿第一次找到母亲的乳房,贪婪地吮吸这夹杂着淡淡的腥臊味和浓浓太阳气息的空气。阿诺趴在床单上闻了好久,才甜甜地睡去。
       第二天起床铃刚刚拉响,白瑞得先生就推门进来了,他一边拍手一边像母亲呼唤孩子:“宝贝们,今天的太阳好极了!我们把被子和床单晒到操场上去。”阿诺和室友们一同爬起来,卷起铺盖卷就往操场上跑。今天的太阳很好,无空蔚蓝一片,不一会儿整个操场都被床单圈起来了,一股温暖的气息蔓延开来。这里面或许有不少的床单曾被尿湿过,但谁知道呢。
       阿诺终于明白昨晚被子里的气息源于何处了,他再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小秘密了。因为从这天起,只要不下雨,学校操场上就会被50个孩子的床单严严实实地环绕起来。
       白瑞得先生竟然会想到用50个孩子的床单去保护一个小孩的隐私,他竟然能找到这么伟大的方式去维护小阿诺的尊严!
       阿诺幼小的心灵被深深感动了,他主动向白瑞得坦白:“老师,最初我不叠被子是因为……”“是因为你没发现,我们心里还种着第二颗太阳。”白瑞得打断他。阿诺很不好意思地耸耸肩补充道:“而且这第二颗太阳是有味道的,是混合着尿臊味和新鲜的太阳气息的那种。”白瑞得爽朗地笑了:“其实,夜尿算不上什么丢脸的事情,我小时候也经常干这勾当。”师生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很久,最后阿诺甚至认为:正是夜尿症带给了他幸福的童年。
       其实,生活中许多事情都是这样:你若选择另外一种方式去恪守一个秘密,这个世界会和平温暖很多。
       多年后,在马赛地区出现了一家远近闻名的诊所,名叫“第二颗太阳的味道”,诊所的主人就是阿诺。他把儿时白瑞得先生对自己的爱奉献给了更多的人。
       在阿诺的心里,永远生长着第二颗太阳,它的味道丰富了阿诺的整个人生。
       (张红涛、杨昌兵摘自《知音·海外版》
       2001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