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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商业时代的爱情
作者:陈蔚文

《青年文摘(绿版)》 2001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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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圈子的爱情有最低消费线,这个圈子的爱情讲投入与产出比;在不确定这段情感能否获得回报时,他们不会作出哪怕一丁点的超出预算的投资。
       许可认识吕涛时,正是二十岁年纪,西语系毕业,刚刚在一家外资公司上班,没有男友,像一张等着书写的白纸——不过白纸中透着一种清傲。
       许可不是顶漂亮,但有气质,是那种文化家庭熏陶出来的女孩,容易让心理素质不够好的异性生出距离感。
       吕涛第一次见她,望着她笑笑,说,你很像日本女孩。吕涛公司的竹木产品主要出口到日本。一个晚上,吕涛同许可东拉西扯。许可看看吕涛,觉得这个大她四岁的年轻男人挺有意思。如此而已,她对他,并没有那份“来电”的感觉——许可不大容易爱上外向的男人。
       就这样开始交往。吕涛常常邀许可出去吃饭或者玩,但都是小店或公园、影院之类的地方,用不了多少钱——吕涛有一家经营竹木器产品的小贸易公司,虽说不上十分成功,但收益也还不错,比起工薪族强多了。
       许可有时和他出去,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她本不是虚荣的女孩,不想占男孩什么便宜。再说,她也只是把他当做普通朋友。
       两个人坐在公园有一句没一句的,吕涛笑笑地说些半真半假的话,许可并不当真,心里没一点波澜——吕涛的态度哪能叫人当真呢,他连给她打电话都是有规律的,每周一次,保持着经过把握的节奏,没半点狂热——许可身边不乏男孩,有比吕涛优秀的,这也许是吕涛不大有信心的原因吧。
       而许可觉得爱情,应是那样一种无法遏制的澎湃激情,不管对手,不问前路,像深夜的涨潮,让人心醉而又心痛,那才是真正的不可预设的爱情!许可愿意等待生命中这份爱情的来临。
       五月,许可的生日,吕涛送她一束康乃馨和两张不正版的音乐碟。就像他一向待她:记得,但并不让她觉得她在他那儿有多重要。
       在常去的一家冰淇淋店,他从不鼓励她点最贵的“爱尔兰之夏”,48元一客,对吕涛来说也并非不能承受。而吕涛总是自作主张地替她点“小港风情”,12元一客。许可其实不爱甜腻的“小港风情”,她最爱的是清爽而浓郁的“爱尔兰之夏”。可吕涛没问过她爱不爱“爱尔兰之夏”,她亦不是娇纵的女孩,会去大大咧咧地提这样那样的要求。
       两人就这样交往着,渐渐已是非常熟的朋友。一段日子没见,许可有时会想起他。
       因为业务关系,吕涛要去日本两年——他准备和日方合作在大阪建一个小厂,在当地生产竹木器产品。出国的这两年,许可统共接到吕涛的两封信,平均一年一封。航空信怕超重,信写在一张薄信纸的两面。
       信中拉杂地谈些国外的生活,也还像以前那样半真半假地说些感情方面的话。许可看过信淡淡一笑,一个男人一年一次的想念纵然是真的,又说明得了什么?
       转眼吕涛回国了,请许可在家小咖啡馆喝咖啡。坐下,吕涛问了问侍应生消费情况,然后按最低消费点了两份东西。又掏出在国外买的一瓶香水送许可。包装是颇精致的,许可旋开瓶盖,闻到有点刺鼻的香气。看看瓶身的外文,是不知名的牌子。用惯了品牌清雅香水的许可笑笑,把香水放进包里,说句,谢谢——本来嘛,他也不是她什么人,这小瓶香水已算额外了。
       吕涛注视着更美了的许可,有点迟疑地问她,你谈了吗——虽是笑着,脸上还是有几分紧张。
       许可点头,谈了。
       吕涛的脸上明显掠过失落的神色。毕竟,几年了,他也是真的喜欢她,只是没有把握她是什么态度。她对他是一支收益与风险同样高的股票。他从来缺乏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问她,我没机会了吗?她干脆地答,没有。
       从咖啡馆出来,天下着小雨。许可看看天空,叫了部的士,说,我走了。吕涛有一刹那的犹豫,说,好,再见。他和许可住在不同的方向,如果送许可,车要绕个大弯。
       两辆车向不同方向驶开。
       雨水从车窗玻璃流下来,许可知道她和吕涛之间结束了。虽然,她并没有男朋友,心里终究还是有些难过,毕竟相识三四年了。三四年,一棵小树可以长成华冠,一朵云化作了几次雨。如果他从来那样一心一意、不计结果地爱着,她亦会动心的,不是吗?谁知道呢。
       许可明白了,对于有的男人,比如吕涛,爱情是有最低消费线的——在他们不确定这段情感有否回报时,他们不会作出哪怕一丁点超出预算的冒险投资。作为从商者,他们显然不是那种激情型的,稳妥对于利润而言永远更重要,因为在利润背后存在的是不期然的风险。
       也因此,在作出投资前,他们已为这单投入设定了“最低消费线”——情感的与物质的。即使没有得到回报,也不会因此有什么实质性损失。这样的男人也许是很好的居家男人,在相识的最初却很难打动女孩。
       第二年的七月。
       许可和男友去那家冰淇淋店,吕涛背对着与一个女孩坐在那,两人看来关系挺好——那应该就是朋友说的吕涛当护士的女友了。女孩短发白裙,颇温顺的面貌。在她面前是一客“玫瑰半开”,28元。
       许可想起自己从前吃的甜腻的“小港风情”,笑了。她面前是男友为她点的“爱尔兰之夏”——从第一次她带他来这家冰店,他见她望了一眼邻桌的这客冰淇淋,就一直为她点这款。
       计算机专业毕业,现在做电脑软件销售的男友其实没有吕涛富裕,但他是那种敢于倾其所有的人——当初有朋友劝他别自不量力,自讨苦吃,他依然不管不顾地爱着。有时晚上从城东跑到城南,只为看一眼许可亮灯的窗口。而他有时加一晚的班为客户设计一个主页,只为给许可买一大束她最爱的百合。许可和他在一起,看得见他眼中的激流,听得见他血液拍打的声音。
       从许可的角度望去,吕涛穿着藏青短袖衬衣的背影,利落而有分寸,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慌乱。他和那女孩看去也算是幸福的吧,许可就想,等到那个女孩成为了吕涛的太太,他会为她叫一客“爱尔兰之夏”吗?其实,没有女孩能拒绝得了那种令人心动的浓郁。
       (陈健杰摘自《商界》2001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