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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带孩子们去森林，一起观察森林。森林里有各种大小不同的树。脚边有树种萌发的小树，有草，有苔藓。如果橡子多，铺满地，那就是昆虫、松鼠、小鸟、熊的粮食。很多动物吃营养丰富的橡子，在体内形成脂肪层，进入冬眠。
       橡子会发芽，长成小树。动物吃不完的橡子一发芽，地面就像铺了一张地毯。幼树必须战胜已经在这里生长的野草。伙伴之间的竞争也是激烈的，在密密麻麻的树芽中，不知有几棵能长成大树。
       孩子们也知道，在森林中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植物。可否这样向孩子们说明呢?
       森林中有各种高度的树。从刚发芽出土的小树，到中等高度的灌木，还有参天的大树。高高矮矮，各不相同，可以说，由于高矮不同，分栖着共同的生态。很多植物都需要阳光，但也有不要阳光的植物，比如蘑菇等菌类，还有蕨类。这些植物长在树的根部，在阳光根本照不到的地方安家。在森林中，任何植物都有地方生长，到处都是生命的场地。无论何地，肯定有适于它生长的生物，这就是地球。也就是说，没有无用的地方，没有无用的生命，绝对都是必要的。
       喜光的植物，为了得到阳光，拼命往上往高长。在阳光的沐浴下，叶绿素经光合作用形成的碳水化合物是植物的能源。尽量多照阳光，就是尽量获得力量。竭尽全力把阳光据为己有，向上再向上，伸展枝叶。叶是植物的太阳能供热装置，对多数植物来说，这就是生存竞争，就是生命的战斗。
       一棵大树,它的叶子向上长,中部空出来，而这个空间,正是中等高度的树生长的地方。各种树木,按照高度秩序生长，各种树下，都有小树。空间不是由一棵树独占，而是分栖共同生态。下面没有阳光，生存条件恶劣,小型植物会越来越小。但最下层有不需要阳光的植物,对于它们而言,这是最好的生存环境。
       在森林中，高耸入云、枝叶伸展如盖、遮天蔽日的大树，终究会倒下。生命没有永远，不管是百年还是千年之后，终究会死亡。那时候，阳光会照到下面，给一切植物带来机会，垄断阳光的生存竞争又将重新开始。
       倒掉的树会怎么样呢?有些大树是被人砍伐做木材的，但自然死亡而倒下的大树将培育新的生命。树干长满了苔藓，慢慢腐烂，那里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不喜光照的菌类，在落叶下或泥土中潮湿的地方生长，把那里的一切分解。既然是细菌，可以说它们是在吃。每年秋天，落叶,不时掉下的枯枝,树的果实，野兽、动物的尸骸，这一切，都要被细菌慢慢分解，回归土地。这些东西被分解后成为肥料，被植物吸收。可以说,细菌是森林的清洁工。有的菌,变成蘑菇,被人类、动物食用。如果森林中没有眼睛看不见的细菌工作,就会变成落叶尸骸的垃圾场。不管倒下的树木有多大，细菌都会慢慢将它分解，弄得细细的,返回森林。橡子落到已经腐烂变成半泥土的树干上。对于年轻的生命来说,这是难得的安全场所。土壤多被酸化,并不适于幼树生长。但老树腐朽的树干,未被酸化,营养丰富,幼树茁壮成长,而且不易被人类、野兽践踏。
       就这样，老树用自己的牺牲，培育小树。这叫倒木更新。在森林中漫步，有的地方虽不是人工造林，但树木整整齐齐排列成行，这是倒木更新形成的森林。老树就是这样培育小树的。
       森林最下面是土壤，里面有许多土壤菌在繁殖。这些土壤菌使泥土保持柔软，吸收并保存水分。柔软的土壤，像海绵一样有许多孔隙，保存水分。如果土壤板结，不能吸收保存水分，就会像坚硬的岩石一样。可以说，是一个个细菌的辛勤工作，支撑着森林。
       地上覆盖着青苔。青苔的短根扎到土里，吸收很多雨水，像地毯一样盖在地面上。
       有阳光的地方，生长野草。草的根须扎到土里，使土地柔软，保持水分。同时，草也是野兽、鸟、昆虫的食物。在森林中，各种植物是垂直地分栖共存生态，任何一种植物最终也不能独霸一方。遮天蔽日的大树下，不能生长同一树种，但长着小草和苔藓。只要有一丝缝隙，就像树干上盘结的常春藤一样，造成一种生命的形态。
       这种多样性，就是森林的秘密。不仅在空间上，在时间上，也是分栖共同生态。季节不同，开的花不同，下面生长的草也不同。到了秋天，阳光射到地面，状态不断发生变化。植物生存的条件发生了变化，自然也要影响到动物。在森林中生活的人，受季节影响很大。
       生物为什么要生长呢?繁衍子孙是一个目的。使遗传因子延续下去，是一切生命最大的工作。这一点，我们人类，森林中的树木，一切生物，都完全相同。不管在什么状态下，生物都必须把遗传因子传播下去，如果不这样做，物种就会灭绝。
       对于观察过森林的孩子，我总结道：
       森林的秘密，就是各种植物在一个空间生存。树叶多种多样，但也有专吃某种树叶的昆虫。那种树叶混杂在各种树叶之中，有一定的数量，而以这种树叶为食的昆虫数量也不会增加，但它们能够活下去。有各种不同条件的场所，但也有非这种条件不能扎根生长的植物。某种场所对其他植物来说，条件恶劣，但恰好又是适于另外某种植物生长的天堂。植物在各自的场所，发挥各自的作用。森林与我们人类社会一样，每个人必定有存在的意义，都有生存的地方。地球上的一切生物，都需要场所生存。当然你们也一样。
       （刘畅摘自《世界文学》
       2008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