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探索]与狼谈判
作者:涓 之

《青年文摘(红版)》 2007年 第09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萨尔图草原很荒凉,采油队又建在最荒凉的东大甸子上。生活的艰苦是可想而知的。队领导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头揣了崽的母猪,由于那头母猪微微隆起的肚子,直接关系到全队几十号人的身体健康,所以饲养工作就变得格外重要。经过领导反复研究,最后这重担荣幸地落在了“老先进”肩上。
       “老先进”果然不负众望,那头母猪也争气,不到半年光景,就生下了12头白白胖胖的猪崽。人们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啦!
       也是应了“喜大生悲”的那句古话,猪崽们尚未学会食人间烟火,就接二连三地不翼而飞。现场勘查,既无被害者的血迹,亦无作案者的足迹,会不会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偷的?“老先进”决定来个“蹲坑守候”,哪怕十天半月不睡觉也要逮住那只贼手。
       第一夜,万籁俱寂。
       第二夜,鸦雀无声。
       第三夜,月亮刚刚爬上树梢,“老先进”就发现一条似狗非狗的影子,很敏捷地越过丈余高的围墙,还没等他作出任何反应,又以同样敏捷的动作蹿了出去,嘴里叼着一只猪崽。
       “老先进”是牧民的儿子,他一眼便认出那条影子是狼,并根据它叼走猎物而不是停下来吃掉的特点判断,附近一定有它嗷嗷待哺的后代。于是,“老先进”一声不响地尾随其后,直到把狼送到目的地才打道回府。
       次日,“老先进”、我和小刚每人扛了把铁锹便去了。
       狼窝离队里有七八里路远,隐蔽在乱坟岗中。“老先进”先示意我俩躲在一棵大树后,他自己悄悄接近目标,像潜入敌军阵地的侦察兵一样,不大工夫,“老先进”喊了一声:“母狼没在家,咱们动手吧!”
       仅挖了五六锹,狼的窝就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杂草里蠕动着4只毛茸茸的小狼崽。那4只小狼崽还不知道什么叫恐惧,只是用好奇的目光望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由此可见,“性本善”者绝不仅是“人之初”,其中也包括以凶残著称的狼。
       我问“老先进”下一步该怎么办,是砍死还是烧死。“老先进”急忙摆手:“你们可千万不能乱来,那样狼会因痛苦和绝望而疯狂起来,甚至纠集整个家族对我们进行报复。”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一只狼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连窝端了,下步棋就不好走了。”
       回来路上,“老先进”一扫昔日挂在脸上的阴霾,兴致勃勃地说:“狼这东西最凶残也最善良,最无情也最有情。我们老家有个小女孩被狼叼走了,被一只孤寡的母狼收养了一年多。当女孩的父亲将她找回去的时候,那母狼竟依依不舍地送了一程又一程。以后几年,还隔三差五地跑到村头来看看小女孩。”我和小刚都说“老先进”在胡编,并搬出《东郭先生和狼》反驳他。其实,当时我们真正关心的不是那个故事的真假,而是他怀里的那只狼崽如何处置。“老先进”说:“做人质呗,当然要好好地养着了,等到母狼找上门来,还要拿它做条件进行谈判呢!”
       晚上9点刚过,“老先进”借来一支猎枪,抱着狼崽先登上了猪圈,随后又把我和小刚拽上去。过了很长时间,“老先进”捅捅我俩,“瞧,戏要开演了。”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两个蓝生生绿莹莹的光点由远至近闪闪烁烁而来,在距猪圈十几米处倏然熄灭,随之寂寞的天地间响起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啕,宛如闪电过后炸响的霹雳。我敢说,那哭声是我有记忆以来听到的所有哭声中感染力最强的一种,并断定能奏出此种哭声者眼里流出的绝非是泪而是血。其声时低时高,时缓时急,低如悲悲箫音,高如哀哀小号,缓如凄凄鹿鸣,急如惨惨虎啸……每一声都令人潸然泪下柔肠寸断。
       “老先进”朝空中放了一枪,然后清了清嗓门,冲狼喊道:“你是狼爹也好狼妈也罢,先收住悲哀,听我说几句话,是你首先不仁不义,无缘无故地叼走了我们4头猪崽。现在你的孩子就在我的手里,连一根毫毛都没伤着。”说着,“老先进”将狼崽举起晃了晃,那狼崽也仿佛有意证明自己安然无恙似的响亮地叫了几声。“老先进”接着说:“我可以马上把狼崽还给你,不过要答应我一个条件,3天之内必须携儿带女迁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以后再不许糟踏家畜。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再嗥叫一声。”
       说也真怪,“老先进”的话音刚落,那狼果然仰脖嗥叫了一声,声音明显地与先前不同,没有了悲哀。
       “好吧,咱们现在成交。”“老先进”说着将手中的狼崽抛出一条美丽的弧线,那狼一跃而起,稳稳地把狼崽衔进嘴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那狼怕“老先进”手中的枪,还是他的话真起了作用,抑或是家被抄后自己再无处安身,这以后,那狼的一家真的无影无踪了。
       (胡建详摘自2007年7月25日《北京晚报》,安玉民图)